第七集.千治国离婚案

　　
　　
　　公西察上班十天后，张所长从县司法局领回了公西的，由省司法厅颁发的“法律工作者执业证”，公西接过证照，很激动的对老张说：“你让我一个正在农田里打坷垃的农民，成为一名正式法律工作者，我一定遵守司法章程，认认真真为全镇的农民群众服务好，工作好！”
　　张所长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法律知识刚刚入门，要跟着老石边学习边实践，老石干不了多长时间，他是退休人员，身体发现有毛病，他的老婆孩子要求他休息，是他在坚持，我不能让他坚持太长时间，他真的身体突然倒下了，我负不起这种责任。所以你要赶快熟悉业务，把法律服务所这个担子担起来，你有了执业资格，以后可以独立办案了。”
　　公西独立接手的案子，是这天办公室来了一位西装革履，个子高大，又白又胖一中年男子，男子进了办公室，公西礼让他坐下，问他有什么事？
　　男子说：“我想离婚，你们司法所可以处理么？”
　　公西说：“离婚案子双方私下达成协议的，可直接去民政所办理。我们可以调解双方达成协议，也可以代理一方起诉于人民法院。”
　　男子说：“这我知道，我离婚离了十年了，那个部门都去过，就是离不掉，特意来咨询，你给出出主意？”
　　公西说：“你是遇到了马拉松式的离婚剧了，你讲讲你的情况，我们共同分析分析，应该走向那条道路？”
　　男子说：“说来话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前妻的家在公主湖村，看到这个村子让我想起前妻的许多好处，可我现在处境使我没有退路，只有离婚这条路走到底，只有对不起她。公主湖，那是个有历史，有故事，有诗意，有爱情的村子，提到公主湖三个字，我头脑就乱成了麻，你能陪我去村子走走，让我很好的把回忆讲给你吗？”
　　奇怪的男人！坚决要离婚，舍不得妻子？又忘不了妻子的村子？这男人肯定有很复杂的故事，就陪着走一趟吧！
　　公主湖村，是在一个河湾形成的有几十亩大的湖水边，公主湖一池泱泱碧水，碧水里长满莲藕的绿叶，大片的绿叶遮盖了湖水，偶而有一两枝荷花盛开，荷花颈细花艳，傲立于碧水青叶之间，尤似一位玉立婷婷的妙龄美女，公主湖！这荷花就是公主么？
　　男人领着公西来到湖的对岸，上到屹立着，似烽火台壮的土台子上，这里很高，站在这里，登高望远，公主湖村尽在眼底。
　　男人向公西讲起了他与前妻的故事：
　　我叫千治国，六九年十七岁，从郑州铁路局子弟中学下乡插队到公主湖村，知识青年农村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下过乡的人都忘记不了。刚下乡个个都是热血沸腾，干柴烈火，生活了几个月后，落后的，原始的乡村生活还是把年轻人头脑中的烈火浇灭了。我们是五个人一个知青户，三男二女，最令人苦恼的是从生产队领到的口粮先把囫囵的粮食籽变成面粉，那个时候没有机器、或电力磨面，要推大石磨。
　　粮食变成面粉后，要把生的做成熟的，这就要用灶用火，烧煤火乡村里连煤球都没用上，用散煤，我们不会用，煤火是十天灭上九天，烧饭时只能用柴禾，庄稼杆子。有面粉如何吃呢？手擀面条我们不会，蒸馒头也不会，经常吃的就是面疙瘩青菜汤，面疙瘩红薯粥。因为我们都是青年人吃的多，又不会计划，生产队分给的粗粮、细粮一年三百六十斤，吃到腊月就断粮了，好在生产队存有战备粮，还可以借给我们。
　　我们离郑州的家很近，骑自行车就可以常回家去。下乡头一年是两个女孩住郑州不回来，第二年两个男孩子在郑州找到零工，也不回来了，这个知青户就剩我自己了，我是因为有原因，我郑州没有家了。
　　因为什么没有家了呢？因为在我下乡第一年，父亲因为在工厂里同厂长吵了架，他认为厂长欺负了他，趁着晚上，他用粉笔在厂子的荫蔽角落，书写了十条反动标语，经公安局破案，抓走了我父亲，后又经法院判决，一条反标判刑一年，十条判刑十年。父亲判刑后，母亲同父亲离了婚，后来母亲又找了个在云南工作的老公，母亲随老公走了。
　　我郑州的家没了，我只有死心塌地的在公主湖村过我独身的知青生活。
　　一个人在农村生活，是好无聊，好寂寞哟！好在妈妈走时送我了一台无线收音机，另外我会吹笛子，拉二胡。乡村无聊的晚上，我会来在这土台子上，眼看着湖水、村庄，听听收音机，拉拉二胡，吹吹笛子，打发这寂寞的时光。
　　这是一个秋夜的晚上，秋风凉爽宜人，一炫明月挂在星空闪烁，如湛蓝幕布的浩瀚天空上，我就在这土台子上，吹响我的短笛，想想自己的目前处境，想想自己没边没际的前程，还有想到远在天边的母亲……
　　自己的心中好孤独，好凄凉，好悲伤，这种心情使我吹出的笛声如泣如诉，如哀如怨……
　　在我吹的如痴如醉的当尔，我耳中传送来一清泉流水般、风吹翠竹般，温柔绵绵的女声伴唱，女声唱：
　　泪湿罗衣脂粉满，
　　四叠阳关，
　　唱到千千遍。
　　人道山长水又断，
　　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
　　忘了临行，
　　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
　　东莱不似蓬莱远。
　　…………
　　一曲唱罢，我回过头，皎皎月光下，一身材适中，一对长辫齐腰的姑娘站立我旁边，我认出来，她是房东家才从东北长春回来的姑娘。姑娘和我年龄相仿，白白胖胖，丰满的娇嫩欲滴。
　　一个时代一种审美观，那年代瘦人多，白胖丰满是评价美女的标准。
　　我下乡几年，没同房东大娘聊过家常，只看到她一个独身的女人，无儿又无女。姑娘从东北回来才两个月，两个月我们没在一起说过一句话，在一个院里住碰面机会很多，碰面了只是互相点下头而已，我对她没有一点了解。她今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伴笛声唱出李清照的《蝶恋花》词，使我很惊奇。
　　我就问：“姑娘！你怎么听出我吹的曲子适宜配李清照词？”
　　姑娘回答：“我经常哼李词，听到你笛声就随着哼起来了，什么叫知音？这就是吧！”
　　我感动的说：“都成知音了，还不知你姓什名谁？多大年龄？”
　　姑娘有点讥讽的口吻说：“我回来两个月了，在一个院子没少头碰头，你就不问我一句话，是我长的讨你嫌吗？”
　　我尴尬的说：“说那里话？全村知青就剩我一个了，如果表现不好，全村贫下中农不推荐我上学，当工人，我只有一辈子趴农村永无出头之日了！”
　　姑娘说：“我好奇怪？同女人说说话就会影响贫下中农推荐你？”
　　我解释说：“我下乡锻炼几年了，农村人的风俗习惯我了解透了，女人是农村人的财富和宝贝，看不得、容不得外边男人染指村里女人的！”
　　姑娘轻蔑的说：“呵呵！你就为这不敢同我搭腔说话？你理解错了，村里男人特别爱护的是结过婚来村里的女人，那些女人各有各的主，容不得别的男人接近、染指的，因为农民娶一个媳妇是多么的不容易，女人一结婚，就成了男人私有财产了。村里姑娘不一样，姑娘生成就是人家的人，就是嫁人的人，嫁的是越远越好，因为农民也知道近亲结婚，近距离结婚，会造成下一代人的质量问题。如果姑娘也不准同外界男人交往，那不就走上自产自销了吗？”
　　我哈哈大笑了说：“没想到一碰面就脸红的姑娘，说话竟会这么的粗鲁？原来你的性格是泼辣，大胆，活泼又文雅呀！那种见人脸红和腼腆是装出来的吧？”
　　姑娘说：“人的完整性格裸露出来，那是她遇上了她要找的人！说了这么多，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基本情况呢，本姑娘姓雪名秀，今年十九岁。五岁时爸、妈离婚，我随爸去了爸的老家东北长春，妈妈离婚后一直独身，她一直追着父亲要我的抚养权，这不？一直追到我到了十八岁，随父随母由我决定。妈妈太痴情，太吃苦，太需要我，我要回到她身边，我们母女要相伴到老。”
　　“雪秀，你这么做真的是你的心肠太好了，我也给你介绍介绍我吧！我叫千治国，今年十九岁，我爸爸住了监狱，十年徒刑还有九年，妈妈离婚去云南走了，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不要太伤心，人什么命运也许老早上天就给安排定了，我们的命运都差不多，可怜天下同命人。你对知识青年下乡有怨言，不要有怨言，城市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没有工作做，还不如到农村自种自吃，丰衣足食的好！多朝多代，那有当朝对找不到工作的人，还要负责任让有碗饭吃呢？”
　　雪秀一席话让我无尚的佩服，看来这雪秀是位有来历的姑娘，我诧异的说：“你这姑娘是何方神圣，讲的话咋那么切中时势，你读书读到那个年级？”
　　“实不相瞒，我也是位上到初中的下乡青年，在东北下乡，还不如回到妈妈身边哩！”
　　“你讲的非常对，因为国家现在工业、经济没有发展，国家安排不了我们工作，让我们在农村接受锻练，我们这些知识青年，国家不会忘掉的，迟早还会召用我们的！”
　　雪秀又说：“我们这么短时间切磋交谈，就对毛主席对知识青年一代的安排有了共识，我们是英雄的所见略同呀！你笛子吹的不错，我们再和唱一曲如何？”
　　我动情的看着月光下熠熠闪光的湖水，享受着秋风飒飒的拂面，又吹响了竹笛。
　　雪秀柔声和唱李清照的又一首词《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子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