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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无限(二十六)

作品名称:毫无优势      作者:曲新同      发布时间:2014-12-30 17:44:48      字数:3785

  那位我的母亲正在与她交谈的女子是餐厅的服务员——一位皮肤黝黑、满面倦容的女子,嘴唇上涂着暗红色的唇膏,手指甲上涂着指甲油,随后我明白她是遇到了大麻烦,正在跟我的母亲倾诉心事。她立时就跟我友好起来。我不顾大人们的谈话开始嚷嚷着吃到了冰碴子,那只冰淇淋的味道简直糟糕透了,她就走出去到厨房里给我拿来了一大客香子兰冰淇淋,带巧克力沙司顶部有一个大草莓的那种。
  “这是圣代冰淇淋吗?”我问道。因为这很像我曾经在广告上看见过的圣代冰淇淋,但是由于这是我第一次品尝我想要知道它的确切名字。
  “我想是的,”她回答说。“是一个圣代冰淇淋。”
  没有人对我表示苛责之意,实际上我的父母两个都笑了起来,接着这个女子又去泡了一壶新茶,并为我的父亲拿来了三明治。
  “好了你们自己交谈我要离开了,”她说,然后就离开了我们,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在这个静悄悄辉煌闪亮的房间里。我的父母开始谈起话来,然而我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我时不时地打断他们的交谈,告诉我的母亲有关这次旅行的一些事情,以及关于家中所发生的一切。我指给她看蜜蜂叮了我身上哪个地方,是在我的腿上某处。他们两个都没有制止我让我安静——他们回答我的插话时都显得非常耐心而高兴。我的母亲还说今晚我们三个都要睡在她的包房之中。她在这家旅馆的后部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她还说我们早晨可以在这儿吃早餐。
  她又说我吃完冰淇淋之后就可以出去跑一跑看一看那个水仙花小池塘。
  这肯定属于一次非常开心的谈话了。终于放下心来,就我的父亲这方面来说——极大的成就感,这是我的母亲一方的感受。她至今已经做得很好,她已经几乎卖出所有自己带来的皮货,这次商务冒险证明是一个极大的成功。对她来说责难就此彻底被澄清,而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得到拯救。我的父亲一定是在考虑着首先应该做什么,或者是到当地的修车厂去把这辆破车搞定,或者再冒一次险开着它上路返回,到家之后再开去修车厂,在那里他认识的人多一些。首先应该赔付何种账单,眼前却只能赔付一部分。而我的母亲一定是在展望着未来,考虑着如何来扩大发展自己,还有另外哪家旅馆自己可以去一试,到下一年还能再制造出多少条披肩和披风,而且如何才能扩大经营规模整年都有业务可做。
  她很可能预见不到过不了多久美国就会卷入战争之中,而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们留在家中寸步难行,而汽油配给又是如何严重缩减了度假业务范围。她不可能预见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遭受侵袭,自身状况正在从内部遭受毁灭性打击。
  在事后的数个年月当中她一直在谈说着自己在那个夏季所取得的成功。讲说着她已经懂得了达到目的的正确途径,不要过分强加推销,只是把皮毛展示出来,就像对自己来说这是一项极大的乐趣,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卖出手中的货品似乎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一样。必须要做到让经营旅馆的主人觉得她并不会降低他们理念中该有的身价,形象上她决不是沿街叫卖的小贩那般不顾廉耻。一位尊贵的女士,必须要做到如此,由于有她的加入而有品位的极大提高。她必须要成为每一个经营者以及雇员和每个旅馆客人的朋友才行。
  而且这一切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所擅长的是把友谊化为业务上的进展,本能上就具有一位业务员所有的长处。她从不计较自己是否占有何种优势从而冷冰冰地加以推销。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自然然来做,内心之中有一股极大的热情这就是她成功获利的基础。她这个人总是与自己的婆婆以及丈夫的一家貌合神离,总是被邻居们看作是自命不凡而加非议,就连在教堂里那些城市的女人们也在背后指责她好出风头,她却能找到一个陌生人的世界迅速融入其中而如鱼得水。
  
  由于这所有的种种,当我长大成人之后,越来越感到心中极其的反感抵触。我完全看不起把自己排作这样的用场这种看法,让自己俯就于别人的反应而从中达到目的,把逢迎献媚运用得如此娴熟甚至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而能天衣无缝不露痕迹。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钱。我认为这种行为是极其可耻之事,正如我的祖母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理所当然觉得我的父亲也是如此看法,只不过他并不真切表现出来而已。我相信——或者是觉得我相信——艰辛地劳作而有一种自豪感,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贫穷,内心里暗暗对那些生活安逸的人有所不齿,这却是比较可行的信念。
  那个时候,我非常伤心于丧失这么多狐狸。非是关心因它们而起的业务,而是这些动物们本身,它们有那么漂亮的尾巴以及怒视着这个世界的金色眼睛。当我长大一些以后,越来越淡远于乡村的生活方式,不再关心乡村里那些要紧之事,这时我就第一次开始疑问它们到底是如何被捕获的,为它们最终被屠宰的命运而感到悲痛,只是未来换来金钱而牺牲无辜的它们。(我却从来没有对那些水貂作如是想法,它们在我的眼中看来就是卑琐的老鼠一样,命中注定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我知道抱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一种奢侈,而当我把自己这种看法说给我的父亲时,那是在数年之后的事了,我可只是假意轻描淡写地一说了之。然而可能由于是抱有同样的看法,他说在印度有那么一种宗教,相信能帮助所有的动物进入天堂。他觉得,他说,如果这的确属实的话——那么会有多么大一群狺狺吼叫的狐狸在那儿等着他,更不要提那些数也数不清各样被他捕获剥皮的动物了,水貂就不用说了,还有那一大群咆哮嘶鸣曾被他屠杀作肉饲料的马匹。
  这个时候只听他说,并非是轻描淡写的样子,“你算是惹上事儿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说不清道不明没意识到你惹上大事儿了。”
  就在后来的那数年当中,在我的母亲死去之后,他说起了我的母亲的业务买卖,说她如何拯救了那段日子。他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在那次旅行结束的时候,如果她真的一分钱都没有挣到的话。
  “可是她挣到了,”他说。“她还是做成了。”从他说话的这种口气当中我坚信,他从来就没想到要占用留给我的祖母和我的那一份。要不是如此的话那他就是刻意要回避这个耻辱,如果说他曾经动了这个心思。
  这种耻辱最终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归于我的身上成为我的耻辱。
  
  1949年一个春天的晚上——这是最后一个春天,实际上也是最后一个完整的季节,我在家中所度过的——我正骑着我的自行车要去玻璃厂,要给我的父亲去送一个消息。我一般不怎么骑自己的自行车出去。在一段时间里,或许整个贯穿五十年代,人们都觉得一个长大了的女孩还骑自行车有些不雅观,还比如说,戴乳罩这样的事。但是要到玻璃厂去,我可以沿着后街骑行,不必穿过整座城镇。
  我的父亲是从1947年开始在玻璃厂工作的。此前的一年当中情况已经非常显明,不但是我们家农场上的狐狸养殖,而且是整个皮毛养殖行业都不景气,正在迅速落入低谷难以挽回。也许我们家的水貂能够帮助我们度过这个极其困难时期,如果我们全心投入到水貂养殖产业上来的话,又如果我们没有欠下这么多的钱,没有欠养殖公司,欠我的祖母,以及银行这么多款项的话。由于此般情状,水貂也救不了我们了。我的父亲又犯下了当时许多狐狸养殖户大多犯下的错误。人们都传闻一个毛色浅淡一些的狐狸新品种,叫做白金狐,可以拯救黯淡的前景,这样我的父亲就借了一笔钱买回来两只公狐狸作为母本,一只是几乎全部毛色雪白的挪威种白金狐,而另一只被叫作珍珠白金狐,极其可爱全身都是接近浅蓝的银灰色。人们都已经为银狐伤透了心,而肯定为这些尤物市场会有所转机。
  当然了这样做的话肯定会有机会,有了新的种狐,如果它不出差错,繁殖出来的小狐狸当然会有许多继承它父亲的毛色。我觉得两只狐狸的品相都有些问题,尽管我的母亲不允许提出有关的问题,在家中决不允许谈论有关此事。我认为其中一只狐狸外观太冷漠的样子,而另一只繁殖出来的大多属于暗色的小崽居多。这也问题不大,因为时尚此时已经完全摒弃了长毛皮草时代。
  当我的父亲要出外寻找一份工作之时,最为必要的是要找到一份夜工,因为他整个白天都要花在料理自己的业务方面。他不得不把所有的动物宰杀剥皮,然后把所有的皮毛卖掉无论价格几何,他不能不把所有的防护栅栏都推倒,其中还包括老大棚和新大棚在内,以及所有的圈舍也都不要了。我心里认为他不必急着这么做,然而他必是希望毁掉一切再也看不到过去经营的陈迹留存。
  他在玻璃厂找到了一份守夜人的工作,上班时间从下午五点一直到晚间十点。作为一位守夜人挣不到多少钱,但是其中的优势就是他在这段时间里还能同时做另一样工作。这一项额外的工作被叫做搜寻所有的地板。当他作为守夜人的差事轮班之后经常这份工作还没完结,有些时候他甚至要工作到午夜过后才回。
  我给我的父亲所送去的这个消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它对于我们整个家庭生活来说还是极其重要的。简单来说就是提醒他一定不要忘记工作结束后回家时顺路去拜访一下我的祖母家中,无论多晚都没有关系。我的祖母已经移居到我们这座城镇,连同她的老妹一起,这样可以对我们一家人有所帮助。她经常烤一些馅饼以及小松饼,还帮着缝补我们的衣裳,织补我父亲和我兄弟们的短袜等。我的父亲就经常被提醒在下班后要到镇上她的家中去转一圈,顺路去带回来这些东西,顺便也跟她一起喝喝茶什么的,可是经常他工作结束后会忘记这么做。她会一直坐在那儿做针织活儿,趁着昏暗的灯光打盹儿,或者听着收音机,直到加拿大广播电台在午夜时分结束一天的广播,而她又继续去搜寻新的节目,关于遥远美国的爵士乐报道。她会一直等啊等可是我的父亲却没来。昨天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情形,因而今日傍晚吃饭之时她就打来电话委婉地抱怨道,“到底是今天晚上还是昨天晚上你的父亲说要来的呢?”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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