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田校长立时抽上去了
作品名称:相思草 作者:柴瑞林 发布时间:2014-12-07 14:49:15 字数:4394
回到家中的李加禾,怀着沉痛的心情,去找田校长谈情况。
李加禾要进门了,田校长往出走,两个人差一点撞个满怀。李加禾赶紧趔到旁边去说:“校长有事?”
“你有事?”田校长立时抽上去了。
李加禾说:“我是来谈谈情况,销个假。校长要上哪儿去?”
“谁给你准假了?还销假。”
“我让刘丽丽捎了请假条,和说明情况的信件,学校为什么不按实际情况办事?”李加禾声有点高。
“你说为什么呢?”田校长这一回却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李加禾心中说,你终于看了我一眼。你看看我是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难有苦的人。
田校长退回到办公室门口,对李加禾丢过来一句话:“你进来!”
李加禾坐在沙发上,田校长却站在椅子旁边看着他。
“我没得回来请假的情况还用谈吗?我妻子人呢都死了,骨灰盒都抱回来已经安放在殡仪馆里了。这一次外出看病也是凑了一个假期,误课大概就是个四、五节吧,张峰老师都顶我上了,校方还不能谅解是不是?”
田校长抽起来,什么都不说,倒像李加禾罚了他的站,直溜溜的,像个孩子。
李加禾看校长那样就把语气缓和下来说:“我以后请假的时候不会多了,能安心地工作了,请校方放心。我除了教好自己的课程,眼下也要帮助刘丽丽他们,把各教室的标语很快搞出来。”
“以后重点是教好你的语文课。”田校长抛过来一句。
“当然。”
“语文是主课。”
“当然。”
“学校对你很器重。”
“让我教毕业班的语文主课。”
“考试成绩只能上去,不能下来。”
“我知道。不过,我认为主要是培养学生们的学习兴趣,教给他们学习方法,成绩也很主要,但是创造力是最主要。”
“李老师,你又胡说了。”田校长不看李加禾,眼盯着对面的墙。
“我为什么胡说了?”李加禾无奈地笑了。
“关键一句话,语文学习成绩要上去。能上去也要上去,不能上去也要上去。”
李加禾说:“就是要上去。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田校长坐下去了,态度好一些了说:“你遇到了困难,妻子也走了,我们校方深表同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家无小事,把范围缩小一些就是学校无小事。”
李加禾的眼睛瞪得很大。
“在开学的时候,你应该回来请假,让别人捎个条子来,我们怎么能相信别人呢?假虽然没准,也只是扣了几个工资的问题。希望你能谅解校方。”
“我谅解。钱是身外之物,少了、无了都可以过日子,人是活的。”
“可是校方不会谅解你的有些事情。”
李加禾立起来,红了脸要问校长是什么事,严重到不能谅解的程度。
“别急嘛,会让你明白的。”
李加禾简直认为奇了:“我李加禾有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田校长说:“先回去吧。”他算是又看了一下李加禾。
李加禾还站在那里,要问个究竟。
“首先把张峰的课接过来,然后把刘丽丽和张峰搞的标语检查一遍,一定要搞好,不好不能上墙。”
“那么请问田校长,我犯了什么错误?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去干。”
田校长抽起来了说:“刘丽丽的那盆相思草,现在在何处?”
李加禾觉得幽默,他为什么问这个,他要这盆草了,就说:“那盆相思草,在张峰那里。”
“你回来了,她还没端回来吗?”
“这和我回来没有关系。”李加禾的心理上现出了那一盆生机盎然的盆草,他也很喜欢它。
“咋没关系。没关系你把它的去处都了如指掌?”
“草是小刘的,这盆草,生机勃勃,令人喜爱。向她讨要过,她简直吓死了,说什么都可以给人这盆草不会给人。我向她要也是开个玩笑,哄哄而已。”
李加禾觉得校长的神经有点不对头,校长的神情也简直让他琢磨不透。他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田校长最后说:“要注意影响。”
“要注意影响?”
“是呀!”
“指什么事情?”李加禾奇怪不已地问。
“我以后会找你谈的,先回去吧。”
这一下他悟过来了,肯定是有人说了他的闲话。闲话的由头很可能与刘丽丽的姑姑“刘春”有关。
不过,他认为这有什么可以编造的呢,是刘丽丽为自己雇了一位伺候病人的人,难道是犯了错误?
李加禾心中说这算什么问题?到时把情况说明白也就没有事了。他笑了,摇了摇头,朝刘丽丽的画室走去。
刘丽丽正在标语边上描图,李加禾没有走到她跟前,就坐在另外一个画案的旁边。他从来不习惯打扰别人的工作,打断别人正在创作时的思路。
张峰在远处一边悠闲地审看,自己昨日写出来的几张标语。
李加禾看张峰闲着就说:“标语写完了?”
张峰点了点头,还在审看。这一边的刘丽丽放下画笔走过来,看着李加禾指着张峰说:“张老师不大一会儿还在发着感叹呢!”
李加禾转过头去,又看着张峰,问刘丽丽:“他有什么可感叹的?”
他看到张峰摇着头,微笑着,听到刘丽丽说:“你来了他不说了,你问他?”刘丽丽指着张峰笑着说,又跑过去给李加禾倒了一杯水接到手上,也定定地看着张峰。
李加禾笑着说:“他那个人就是那么个脾气,该说的不说,该讲的不讲,要不怎么叫他‘夫子’,太文了。”
刘丽丽说:“还有人叫他饺子呢。”
张峰微笑着也不搭言,李加禾说:“饺子——饺子是什么意思。夫子是文绉绉,且有知识的含义吧!”
刘丽丽说:“饺子就是肚子里装得饱饱的,没有口倒出来。”
李加禾哈哈地笑着,好像快乐得把田校长,不大一会儿对他的“抽”都忘记了。他问张峰道: “你真的没有口?”
张峰说:“你听她胡诌,没有口咋吃饭。”
刘丽丽叫道:“破了,破了!”
李加禾莫名其妙地看看张峰,张峰伸出右手食指,指指刘丽丽说:“李老师你看,你看像不像话。”
李加禾偏过头看刘丽丽,刘丽丽对李加禾说:“大家都说饺子没有口,只要破了,肚子里的全出来了。”
李加禾点点头,仍然笑着说:“小张往往是不开金口,只要开了,什么都说,是一个能开诚布公的人。”
张峰无可奈何刘丽丽的样子对李加禾说:“她和那几个都贬我。不过,我这个人对不熟悉的人,不合思想的人都不说许多话,只要熟了,合了思想什么都说,和傻子差不多,全倒出来了。和他们说的‘破了’也有一点像。”
刘丽丽还笑着说:“有一点像,完全是那么回事儿!”
李加禾说:“现在‘破了’就都讲出来吧。”
张峰说:“我跟李老师学字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越写越离谱,不像了。平时只把字写在练习纸上,也不担心别人的评价,心中倒是坦然,现在要挂在教室,要和老师同学见面了,这字吧越看越像我这个四不像的人了,拿不出手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李加禾走过去,把标语看了一遍,细细品味了一番说:“依我看啊,进步大了。原来的字软而裹缠,现在笔笔清晰,字字雄气有力,是你对自己的字要求严了,才产生这种挑剔的态度。无论学什么东西都是一样,学好了的,反说没有学好,没学好的人,倒觉得自己还行。”
刘丽丽笑了说:“李老师说的正是。咱们学校里专业知识学习扎实了的人,一个个都谦和谨慎,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四处张扬,八处夸耀。”
“我们组长就是一个。”张峰说。
三个人都笑了,下边的话都觉得不用说了,他们心照不宣。李加禾把话转到张峰的字上去说: “你写在标语上的字,还没放开,有些地方不到位,有些地方虚且恍然,你说是不是?”
张峰点头说对得很。
“你能把标语都写出来,也不容易。”
“这手腕都快抬不起来了,酸痛酸痛的。”张峰甩甩手臂咧着嘴。
“字数多,每条都不能马虎,当然不省事,费腕啊!”李加禾看着张峰疲劳的样子同情地又说,“你的课本来重,又加上我的一份课程,还算拿下来了,太辛苦了……”
李加禾百感交集,不知该哭该诉,还是该说该笑。
张峰说:“李老师不要心疼我,我早都该向李老师学习一点吃苦精神了。能有上标语的毛笔字,无论有多少不足,都是我的进步,这进步和李老师分不开。”
李加禾说:“我对不住你们。你们为什么,我为什么,唉!”李加禾声泪俱下。
“李老师,对着我们你就大哭一场吧。”张峰说着向刘丽丽绕手,不让她劝阻李加禾。
李加禾很快克制了自己,擦干眼泪,说起了工作上的问题。对刘丽丽的标语画也作出了肯定的评价。
刘丽丽对李加禾的评价,向来很重视,只要是他指出来的,她都认为正确,一一接受,很快纠正。李加禾觉得刘丽丽的大脑里的,每根神经都是十分灵通的,无论绘画的哪方面的知识,只要稍稍向她提示,一下就能领会,就能举一反三。
李加禾常常把刘丽丽的好学和聪颖讲给别的老师,在讲课中曾以刘丽丽的刻苦、谦虚为例启发过学生。
在刘丽丽的心中,李加禾老师像前进中的灯塔,总是指引着自己。正因为如此她才在北京之行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并把自己的堂姑也“调动”过来,为李老师服务。
而李加禾想到他的事情,有可能影响到刘丽丽姑姑的声誉,心中着实后怕和愧疚。
“你姑姑这几天好吧?”李加禾问。
“等你姑姑缓过神了到四处走走。”张峰说。他看着李加禾说,“也可以让姑姑到你家当客吧。”他笑着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李加禾。
李加禾唉了一声说:“不要因为我影响她的声誉。”
“这话怎么说?”张峰瞪大眼睛问。
“谁和我接近,谁就得不到校方好评,包括你们几个青年人。”
张峰听到过闲话,觉得很难接受,他有意要把刘丽丽的姑姑介绍给李加禾,曾几次在刘丽丽跟前提示过,刘丽丽好像不开窍似的。今天,他凑空又说上了:“那一天,我在这里写标语,姑姑来找小刘老师,看到小刘老师画的标语画,还指出了不少不足。到底是她的侄女舍得说,却不把优点说出来。对我的标语字却大加夸赞,把我弄得简直无地自容。旁边放有笔墨,她在等小刘老师的空闲中,还写了几个字,我的天呀,咱们学校绝对没有一个女老师能顶得上。”
“你又破了,是吧?”刘丽丽久久看着张峰活动的嘴巴,忽然来了一句。
“怎么?难道不是事实?”张峰看着刘丽丽在反问,李加禾却什么也不说。
刘丽丽笑起来了说:“你破了,真倒出了这么多说的,说我姑姑我也不反对,我姑姑的毛笔字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写得特别好。她是地区书法协会的理事,她的字常在市里展览,往往得到好评,还获过全国性的大奖呢。”
李加禾和张峰听了以后都觉得十分惊讶。
可是,当李加禾想到田校长的含沙射影就开始内疚,真不知如何才能保护刘春,不使陷入自己的泥淖之中。这时候,只是叹气,不再言语。
张峰说:“这位姑姑怎么能有这书法技艺,也就奇了。”
李加禾才把刘春告诉他的关于她的丈夫的多才多艺,对张峰和刘丽丽说了一遍,并说,这和她丈夫的潜移默化分不开,也和她自己的聪颖好学分不开。
“我姑夫殁了,我姑姑孤单,在家中待不住,四处流动着做福利的事情,要不,她的书法还会更进步,更升华。”
李加禾愧疚似地说:“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让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当了多少天保姆。现在一知道情况才觉得……她那人也谦虚,多少天没有讲过她的书法成绩,只是对他过世丈夫的书法、绘画基底大加认可和赞赏,这真是难得呀!”
刘丽丽的嗓子说热了,也不知忌讳地说:“实话说吧,我姑姑的绘画早都超过了我,只在李老师之下;她的文才也特别出众,能写一手好文章,开口可以吟诗。”
张峰一边点头一边说:“李老师,你听听,那位姑姑全了。”
李加禾仿佛没有听到张峰的话,呆了一般看着刘丽丽。
张峰又来了一句:“李老师看看姑姑是多么好的人啊!”
李加禾猛醒过来了说:“确实是好。”
刘丽丽说:“姑姑的命不好。到晚年还不知如何孤单。我把她叫过来了,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找个家吧,她还年轻。”张峰一语道破。
李加禾和刘丽丽都没有说话,张峰不知他们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