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呀河畔》第五章

　　高员外赶紧去粮仓看，他最担心粮仓出事，这灾年粮食是大事，有粮食就是保住了财富。洪水淹死一些人，大灾过后还要病死饿死一部分人，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高家屯也逃不出这个规律。高员外看见粮食安然无恙，心中高兴。突然把他吓了一大跳，只听一个声音在喊：“老爷！”高员外抬头一看，吃惊不小，看见徐妈在粮囤子上呢！徐妈顺着梯子下来，向老爷讲起自己没有来得及跑出去，见事不好又返回院里，房子上不去，就拿梯子上了粮囤上。还好几天来，只能吃点生玉米粒，看见水稳了，她向牛、马、骡、驴投些玉米，它们才活下来。这些牲口是徐妈救下来的，高员外听了十分感动，说：“徐妈，你为高家立了一功，真了不起！”告诉家人和下人要善待徐妈。高员外高兴起来，暂时把丢失三女儿的悲事忘在脑后。他马上吩咐下人点火做饭，把活的鸡宰几只炖好，他要好好大吃一顿。又告诉丫鬟让下人把淹死的鸡也收拾出来，给家丁们做着吃，扔掉太可惜，这可不是病死的，吃掉应该没问题。
　　高员外端起酒杯，吃着小鸡炖蘑菇，大鱼大肉，四碟八碗时，想起还是有家好啊！看着饭桌上缺了三丫头，心中再也乐不起来了。

　　王得海把烧好的土豆、玉米粒先拿到秋花的跟前，让秋花吃。她拿起一个土豆放到嘴里，刚咬上一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说：“这是啥味啊？太难吃啦！”又捡起几颗玉米粒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又吐出来，直喊：“臭死啦！这哪是人吃的呀？”
　　在一旁的王家女儿秀娟、秀美、秀丽看不过去，拿起土豆吃了起来。秀娟说道：“想好吃？你回家啊！谁逼着你吃啦！”秀美说道：“放下小姐的臭架子吧！想活命就得吃。”秀丽也说道：“还是不饿啊！饿急了，连屎都得吃！”这时，儿子宝山大声吼道：“你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呀！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我爹不为了救你，我弟弟能死吗？你说！”秋花听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她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样指责她，觉得太委屈啦！
　　洪水来的那天，穷棒子屯的大地主王先知好像有预感，看见骡马在骚乱，觉得奇怪。猛听打更人喊道：“发大水啦！快跑呀！”他马上叫佣人套上马车，带上细软拉着老婆向北面的姜家崴子跑去，他的大女儿嫁给了指路镇齐大善人的儿子齐唤子。没想到女儿、女婿刚搬到姜家崴子就遇上发大水，他想把他们一同带上。出屯不到五里地，洪水冲过来，把他吓坏了赶紧让佣人把马车赶到一个小山包上。这时他看清了女儿屯里的人陆续也逃到这里，待佣人刚把车停稳，王先知便急不可待和老婆找起女儿。

　　高家屯的高员外这些日子忙了起来，他把守门护院的家丁头儿高志强叫到跟前，让他领着手下七八个人，把院里院外洪水过后遗留下的淤泥和垃圾清理掉。又让徐妈领着佣人把所有屋子打扫干净，早些过上正常的日子。
　　高员外没有想到，麻烦事来了。这几天屯里的难民纷纷上门借钱、赊粮，搞得高员外蒙头转向，躲也躲不了，连沾亲的族长高为民也来赊粮，并为村民们请愿。对高员外说：“宝财老弟，当前村民受苦受难没吃没喝，没粮食无法渡过灾年，朝廷拨那点官粮也吃不了几日啊！百姓都在饿着肚子，这屯你是富户，囤积那么多粮食，在这危难时刻你不开仓赊粮,村民们有动手抢粮之心呀！到时候事情闹大啦，官府也得怪罪你啊！”
　　“老哥，我不是不想赊粮，这借好借，真要是借出去，哪时能还上啊？这还不是打水漂了吗？你要多少粮，我给你拿就是了。”高员外叹口气说道。
　　“不！村民找到我，都还认我这个族长，再说咱们屯都是沾亲带故的，一笔写不出外姓，都在家族里。危难时刻你帮他们一把就是积大德了。”高为民说道。
　　“我要是积了德，能把三女儿秋花丢了吗？谁能帮我找回来女儿？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的心都要碎啦！谁理解？”高员外说道。
　　“老弟，你只要答应借粮，我高为民头拱地也要把村民聚在一起，帮你找回三女儿。”族长高为民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同意赊，但是有一条,我只赊给我家的长短工和佃户，每人半斗先吃着。”高员外说完心想，趁机也好把多年囤积的陈粮借出去，要不然就得喂牲口啦！
　　“我就知道你能放粮，在咱们屯你还是有人缘的，就按你说的办。”高为民说道。
　　“你不来，我也有个想法，等安定下来我要开仓舍粥，不瞒你说老哥，按说你的家业不大，家产不多，可是威信挺高，一个是辈份关系，另一个是有良知,好人啊！我想利用灾年提高一下自己在本族中的威信，另有一个打算，三女儿丢失这么多天了，杳无音信。搭粥棚舍粥，再贴告示寻人，四面八方的难民一定前来喝粥，扩大寻找三女儿的范围，才能有希望找到她。”高员外说道。
　　“你这个法子好，我说你是个开明的豪绅嘛，老百姓只能叫好，不能说坏。做点善事积德啊！”族长高为民说道。
　　“大哥，你明天帮我找几个贴心的人，选几个地方搭几个粥棚，砌几个炉灶，支上几口大锅，摆上几张桌子，买上几百只碗和筷子。这事快办，明后天就开张，好吗？”高员外说道。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能办好，不能办砸，你放心吧！你只管出粮就行！我代表高家屯的老少爷们先谢谢你。”族长高为民说道。
　　高员外来到账房对管家兼账房先生高二柱说：“后天我要向难民们开设粥铺，义举舍粥。共设屯西、屯中、屯东三处，族长高为民为我找几个贴心的人分到各个粥铺去。你要负总责，让家丁勤巡视别出意外。舍粥的粮一定要用小囤的陈粮，你亲自发放、记账、入册。”高员外说完准备笔墨去了，他要亲自写寻人启事，还要多写点，各个粥铺附近都贴到。
　　王得海全家和秋花在小山岗上是度日如年啊！没吃没喝不说，这时又赶上秋花病了。王得海心想我在洪水中救了她一命，到这时要是死掉了，我说不清啊！他估摸着秋花是受风寒感冒了，心中有些怕。他召唤十五岁的儿子宝山去树林深处采草药，再想法子弄点好吃的。宝山这时才想起以前在这里玩时，经常上树掏鸟蛋，我为啥不找找？抬头向枝叶茂盛的大杨树望去，发现真有鸟巢。一弯腰便上了树，惊得大鸟嘎嘎叫飞走了，他伸手把鸟蛋掏出来，不多不少整整六枚，他又掏了第二窝，用衣服兜着十三枚鸟蛋高兴地直喊爹爹。这时，王得海用棍子挑着一条已经打死的蛇走过来，对儿子说：“走吧！回去，草药也有啦！”
　　王得海把拾到的干柴点燃，把蛇扒了皮，用树枝串好，等干柴烧成炭火时，把鸟蛋和蛇串放上烤起来。宝山娘把草药用石头碾碎，给秋花糊在额头上。秋花看见烤好的鸟蛋、闻到了蛇肉的香味，病好了一大半。宝山拿起一串蛇肉递给秋花说：“你吃吧！多吃点，病好的快。”秋花接过肉串感激地说道：“谢谢哥哥！你们对我太好啦！”
　　“秋花妹子，你要坚持住，等洪水退下去咱们就可以回家了。”秀娟说道。
　　“我爹还不知道我死活呢，就是回到家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了你们，大叔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爹爹好好报答你们。”秋花说道。
　　“秋花姑娘，就是洪水退了，一时半晌也不能找你爹去，你想这里离你家几十里，洪水冲过后已经没有路可走啦！地面这样泥泞，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干了再作打算。”王得海说道。
　　“嗨！嗨！”秋花叹着气，又发起愁来。
　　就这样有吃没吃的在小山岗上过了十几天，穷棒子屯的洪水退下去，村民们开始下山了。临下山前王得海带着家人和秋花去墓地看望小儿子宝柱，家人都痛哭起来，秋花也痛哭流涕，说：“弟弟，我对不起你呀！要不是我，你不能死啊！”秀娟、秀美、秀丽听了秋花的话哭得更加厉害。王得海领着家人一步一回头回到家，当王得海望见家门时，惊呆了。房子只剩下四壁，屋顶已不知去向，所有东西付之西流。宝山娘和女儿们伤心地哭起来，在一旁的秋花姑娘又落下了泪水。
　　“还好，炕没有塌掉，咱们分头去寻干柴禾，马上把炕烧干。这时天也热，没有房顶还凉快。”王得海说道。炕很快烧干，王得海想起这得找吃的呀！他向地主王先知家奔去。敲开两扇漆黑的大门，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王得海一看，是管家王老二，就问道：“你家老爷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