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瘦月夜 暴雨夜

　　三
　　外面响起了一声炸雷，雨蓦地降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又密又急，打得外面的树林发出一片喧啸。那些被风吹散的细小雨雾从窗外飞了进来，飘在人的脸上，凉生生的。一只蝉儿在什么地方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很快就被巨大的雷声雨声淹没了。
　　“王健，这事不出也出了，急也没有用。你的心情我懂，但这个忙我无法帮，我还是那句话，我这点三脚猫的工夫，治点不碍大事的病还可以，这种，我就从没有做过了。对不起。”
　　“没做过不要紧，啥事都得有个开头嘛，你可以……”
　　川南打断他的话说：“我这人从不会在别人身上做试验。想当年为练针灸，我身上的那些穴位都扎肿了。你要我在肖晓微身上做试验？这样的话你也想得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王健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像是在问川南，又像是在问自己。
　　川南说：“怎么办，你有两条路，一是回城去，找医院想办法。第二就是和她结婚，在这儿过下半辈子。”
　　“这两条路都不适合我……回城，这不立马暴露了？她妈不把我骂死才怪！至于在这儿安家我想都没想过。川南，这事还是得你来帮忙不可。大不了我今年冬天不走，留下来陪你就是！”
　　“用不着。这么些年，我都是一个人留在这儿过冬，早就习惯了。”
　　“那你是不打算帮忙了？”
　　“爱莫能助。”
　　“好你个欧阳川南，以为你懂得点医就了不起了，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呢！你不把我当兄弟，这不要紧，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那些玩艺儿上面早就在注意了，再这样下去，我看你怎么能够回城？还是好自为之吧，什么玩艺儿，巫术而已……”
　　“你说得对极了，既然是巫术，你还来找我干啥？这不是莫名其妙么？”
　　“你……”
　　王健重重地将门一摔，回自己屋里去了。
　　川南耸了耸肩，朝着门外做了个夸张的怪脸。
　　他来到堂屋里，打开了门，一股强大的气流挟带着如鞭的雨柱抽了进来。川南不由得退了一步。但他没有关门，他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屋子外面黑漆漆的，借着不时闪过的短暂闪电，川南看到了一幅幅凝固了的画面，白帘般的雨幕里，树木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妪，全都顺着风向弯着腰。寨子里的那些石屋全都像在风浪中穿行的小舟。突然，一个篮球般大小的火球从天而降，在寨子上空飘呀飘的，最后箭一般向着远处飞去，在南面的山里迸发出一团耀眼的光亮，良久，才响起了一阵沉闷的雷声。
　　川南的裤腿已被扫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他将门关上，提着马灯来到厨房。这么大的雨，刚铺上的茅草能挡得住么？他将马灯举过了头顶，仔细地打量着。还好，陆仙儿的技艺果然不错，厚厚的茅草把暴雨全挡在了屋子外面。听着雨柱打在茅草上的声音，嗅着新草特有的芳香，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多亏有个陆仙儿，要不然他一个人也无法在暴雨到来前将房顶修好的。
　　他又来到王健的屋子前，见里面漆黑一片，想来他已躺在床上生闷气去了，也不想再去理他。
　　一阵疲惫向川南袭来，这才想起这些天来，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没有超过四个小时。这会儿，他实在是太困了。草草洗了洗，正要回卧室睡觉，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大的雨，会有谁来呢？川南这样想道。

　　四
　　“哈哈，胆子这么小还看青呀？”一个带着浓厚当地口音的声音响起，使立秋明白了来的人是瘸刘。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啥？”立秋警惕地站了起来，将那根木棍拿在手里。
　　瘸刘拖着条残腿，有些笨拙地朝立秋面前迈了一步，嘴里说道：“来干啥，我来陪你呀，这么长的夜，这么静的林子，一个人多……不好玩呀。”他想说点带文化的词，比如“寂寞”、“孤单”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却忘记了。这小子打发蒙读书起就是个坏种，虽然带着残疾，却有着一身蛮力，常干些欺负弱小的勾当，把癞蛤蟆放在女同学的书包里，把死蛇吊在老师的黑板上，在前排同学的背上贴上“王八”图样……诸如此类的事没有少做，后来干脆流向社会，老师教的那些知识早叫他就着烟抽没了。
　　瘸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近前，伸手就要抓立秋。立秋灵巧地闪过了。
　　“我要你陪？你不瞧瞧你那样儿？你配么？你快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小美人，别发火呀，我叔叔说了，爱发火的女人老得快。玩玩又少不了你一块肉去！”瘸刘嬉皮笑脸地说着，伸开双手要挡住立秋。
　　立秋骂道：“你家里不是有姐呀妹的么？要玩找她们去。”
　　“我叔叔教过我的，不能和自己家的女人玩，那是有，有……有，有违什么伦什么理的……”
　　“你还怕违背伦理？你就不怕违法？告诉你，调戏妇女也是违法的！”立秋再次躲过了瘸刘的袭击，“瘸刘，你要再动手动脚，我就叫大黄了，被狗咬了别怪我没有告诉你。”
　　“大黄？哈哈哈，还大黄呢！大黄早叫你老爸秦老头带到场部仓库去了。这会正在睡大觉呢！想来咬我，门儿也没有呀！”
　　“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事？”
　　“我当然知道，叫你爸把狗带走，这个主意就是我出的！”瘸刘得意地说，打嘴角流出一条涎液来，他顺手就擦去了。
　　“这么说仓库没有被偷？”
　　“偷？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到场部去偷？那是我给叔叔场长出的主意！怎么样，高明吧，把你都给骗了！”瘸刘得意地说，“我就是要把你那条大狗弄走，才好和你玩儿。今天我是要定你了！”
　　好你个瘸刘，以前就知道你坏，却不知道你有这么坏，还学会变着花样来骗人了，把大黄支走这事果然有诈。见他急不可待地要扑过来，立秋将棍子直伸出去，抵在他的胸口上。
　　“你这是干嘛，还想打我呀？”
　　“瘸刘，你别慌着动粗，先听我说几句好不好？”立秋并没有将棍子从瘸刘的胸口上移开，只是尽量放缓语气说：“你想，你我都是年轻人，都是一个农场的，你为啥非缠着我不放呢？你这样做了，以后大家还怎么见面呀？”
　　“见呀，好见呀，你嫁给了我，我们天，天……见面！”
　　“嫁给你？瘸刘，你就不好好想一下，我们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想女人可以让你叔叔给你正正经经地找一个呀！”
　　“你就是俺叔叔找给俺的！什么一条道不一条道的，又不是走路。我就知道你漂亮……”瘸刘的口里又流出了一股涎液，一直滴到了下巴上，他把立秋手里的棍子拨到了一边，伸手就要抓立秋的领口，立秋一闪，那小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立秋还没来得及跑开，瘸刘的手一扬，一阵白色的的烟尘立刻迷漫开了，转眼就罩住了立秋。
　　“石灰！”立秋还来得及辨别出是什么东西，眼睛就被迷住了，一种刺痛使她完全睁不眼睛，她知道瘸刘会趁机来抓她，就拿棍子在自己面前挥舞着，想阻止瘸刘，但看不见东西的立秋却终于被他拉住了……
　　立秋的心“怦怦”的跳着，被石灰粉尘蜇得生疼的眼里涌出了大量的泪水，在勉强能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看到瘸刘那张带着淫笑的脸正朝她的脸上凑来。立秋奋起反击，终于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瘸刘发火了，被欲火鼓动着的男子一手按住了立秋的手，一手挥拳朝着立秋的太阳穴猛地打了下去……

　　五
　　立秋自己设计的防狼内衣再一次救了她，瘸刘费尽心机也弄不开那紧闭的铁环，无计可施，只是狠狠在姑娘圣洁的身上恣意蹂躏着……
　　天上的瘦月不愿意看到这令人气愤的一幕，悲伤地隐在了浮云中。周遭的蝈蝈和蛐蛐也停止了弹奏，不愿为这暴力而鸣。
　　一只猫头鹰无声地拍着翅膀打两人的头上飞过，朝着一只偷吃的田鼠猛地扑了下去，利爪深深地陷入那田鼠的肉体中，猫头鹰蜇了回来，低飞而过，田鼠的躯体在瘸刘的头皮上碰了一下。
　　瘸刘一惊，骂道：“它妈的，你个夜猫子也想来坏我的事么？”
　　猫头鹰停在了一旁的苹果树上，洒下一串凄历的啼声，让人从心底涌出阵阵寒意。
　　瘸刘突然害怕了，见立秋半天都没有动，心想：这女子该不会被我打死了吧？他试探着把手放在立秋的鼻子处，慌乱中居然没有感觉出有气息。一时间，瘸刘慌乱了起来。
　　“是谁在那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瘸刘不禁胆颤心惊，把立秋一丢，慌不择路地跑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大个子的场长。今晚的一切应该说都是他导演的，当然，这灵感也多亏了那个有点犯傻，被这里的土语称为是“缺心眼”的侄儿。
　　当瘸刘把要把那条狗支走的想法告诉他以后，他的头脑中马上转了好几个弯，一条绝好的妙计在心头构思完成。在这条计策中，瘸刘充当着重要的角色，既要让立秋知道并相信这些都是那个半傻子瘸刘做的，还得要傻子瘸刘啥都落不着，充其量也就饱饱眼福。这样，就是立秋被他刘大场长上了，甚至于被他强奸至死，也有个垫背的。在这种事情上，他是不会顾及什么亲情的。他是一路跟着瘸刘来到这里的，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见瘸刘试探立秋的鼻息，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他来到已经昏死过去的立秋面前，三下五除二就把残存的衣服除去，摁亮刚刚换过的电筒，将贪婪的目光在立秋身上扫视着，仔细欣赏着姑娘的胴体。当他看到那个曾经让他无计可施的贞洁带时，不禁哑然失笑。“瘸刘呀瘸刘，说你缺心眼你还不服气，还想跟我来争女人，你不知道这小妞还有这一手吧，傻眼了吧？没招了吧?泄气了吧？你就不瞧瞧，这鲜肉是给你备下的么？她分明是为老子准备的！”
　　他想现在就把那东西剪开，但转眼一想不能在这儿，这儿虽说偏僻，但其他巡夜的也有可能走到这里。他四下一打量，就将立秋扛起，拿着那把大力钳就朝着防风林边上走去，出了防风林，就是大运河，那河堤下是茂密的紫穗槐，完事后，她若没有醒，算她命大，我就一走了之，她会认为是瘸刘干的事，如果醒了，认出了是他，那也没有关系，谅她小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要是她不知趣，一味大吵大叫，索性就将她做了，往河里一扔……人不知鬼不觉！他将立秋放下来，拿过大力钳就要下手。
　　在刘大场长肩上的一阵颠簸，立秋已经苏醒，她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吓得眼前这个禽兽后退了一步。待他重整旗鼓准备再一次扑过来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而至，一把就将他的手紧紧攥住了。
　　“你是什么人？不要管老子的闲事，把老子惹烦了，今天就连你一块杀！”禽兽不如的东西威胁道，想把那人吓跑。
　　谁知那人却并不吃他那一套，大声地说：“你强奸妇女，想干这丧尽天良的事，算你倒霉，今天这事我还管定了！”
　　禽兽见没有吓住来人，将大力钳举起，做出一副要和那人拼命的架式，冷不防却将那钳子朝立秋打来。
　　“小心！”那人没有想到这色狼会有这么一招，惊呼道。
　　立秋还没有从刚才的昏厥中完全清醒过来，一时竟愣住了。眼看着那大力钳就要落在自己的头上，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噢”的一声，一道影子闪电般掠过，将那禽兽扑倒在地上，紧跟着又是一个……
　　“大黄！二黑！是你们呀！”立秋的眼泪流了出来。
　　大黄似乎明白主人受了欺负，把那色狼扑在地上就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二黑也不示弱，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那恶人顾不上尊严了，杀猪似地一阵惨叫，大声求着饶：“立秋，立秋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把狗唤住好么？哎哟！我的胳膊要断了……我给你认错，给你写保证书，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哎哟，哎哟，对了，对了，我还让你爸去看腰，看腰……”
　　“你是得要写个字据，不，写个认罪书，保证不再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这话的不是立秋，而是救了立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