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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锒铛入狱

作品名称:遗产      作者:柴瑞林      发布时间:2014-12-04 09:55:06      字数:5313

  
  袁如金又找到白亮商量建校的事情。
  白亮和老师面对面坐在灵窑里。
  袁如金看着白亮诚实的表情:不为学生,在灵窑也是上课。我为你。老师是片长,一定听到了什么?
  “对,是关于你和贾秀珍的。”白亮没有任何为难的情绪:“我爹害了我”
  “你和秀珍真的有?” 他这一阵不象老师象挚友。“老师,我们有。”以后打算如何结局?
  他看着白亮矛盾的眼神,问道:“你给她是怎么说的?”白亮苦笑了一下。他又说:“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孩子在家中长着,你人齐家全。而贾秀珍是一黄花闺女,其不害了她?有一天她身怀有孕,该如何处决。一朝失足千古恨,还有谁要她。一辈子受人指骂,你想过没有?”
  “老师您给我知识,把我带进党内,教我做人。我什么都听您的,惟独这件事情不可以。她和我海誓山盟,惟我不嫁,如果......她肯定会出问题。”白亮为难至极,声音颤抖。
  “如果你坚决离婚,也不算你错。但在离婚之前和人家同居是犯法行为。”白亮眼圈红了,垂下头颅。
  “你赶紧给她讲清情况,断绝来往。”
  “外面的议论到了什么程度?”白亮硬着头皮问。
  “组织找我谈过话,我绝口否认,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建议给你换个学校,如果那样对你是个挽救。可是,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就找队长,先修学校。”白亮已经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愈快愈好!”
  白亮觉得一定要花老师的钱了,心中很难过。忍不住热泪滚滚。他摇摇头:“老师,我对不住您!”
  “你就是这么脆弱。现在还说这个,赶紧行动。”
  于是,老师和学生马不停蹄地跑起来。
  生产队一片混乱,一不抓生产,二不管教育。一听说修学校一百个不答应。几天过去了,没有个结果。老师等不上,回去上课了,他说周末过来和他再跑跑。
  有一天,贾秀珍象可怜猫一样悄悄地跑过来。白亮趁机会谈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抱住他放声哭起来。
  过了许久,怕学生来了,他们才惜惜别离。临走时白亮说:我以后一定娶你。她说:我等你。白亮白天上课,晚上跑修学校的事情。
  队长说,在灵窑上课还嫌不美?”他对着他嘻皮笑脸,故意让他难受。白亮强调几句,他又说,别来假的,别认为人不知道。又一阵狂笑。
  白亮扑过去抓住队长的肩头说,开始是队上占了学校,不给学生考虑,逼得无法了才搬进灵窑,现在这么说?现在只要求一面崖头,都不答应。你们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们搞教学工作?你们太不象话了!
  队长还是嘿嘿地笑。眼睛里充满讥讽:“你想逃走,你后悔了?”又是一阵狂笑。 白亮为了校址还是忍受了屈辱。看来他和老师的努力一下不能奏效,危机就在眼前。
  公元1964年暑假的一天,白亮被捕。
  白亮进了监狱,外边谣传四起,这一小小的山村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哦。全县文教系统也是满城风雨。县长都说一定要重重地判刑。
  无论忍受多么严重的刑罚,白亮没有一天忘记贾秀珍对他的真情和期盼。只要想到她就相信有希望。他下定决心出狱后和淼子离婚,和秀珍结婚。他要好好服刑,盼望着早日出狱。 消息随风走,贾家和白家的天塌下来了。
  贾秀珍的父母受不了众人的指责,商量了一翻,父亲就找来了他和秀珍在白亮结婚时遇到的那个人,不到三天,就给秀珍找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没有要彩礼,决定当天把女儿嫁出去。
  秀珍的父母把秀珍叫过来说一生不得回娘家。秀珍感到晴天霹雳,难以接受。
  夜晚娶亲,婆家只拉来一条瘦驴,拿来一套半旧衣服。秀珍母亲也哭得死去活来,家中一片狼藉。
  贾秀珍对抢亲的人说:“跟你们走可以,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允许我单独给我父母下一跪,道个别。父母养育我十几年,没有尽孝,这么样离去,一生不得安宁。”他们答应了她的请求。
  坐在炕上的父母看到走进来的女子,面无愧色,高昂头颅,很生气。父母还是父母,心还是软了,拉着秀珍的手痛哭流涕。三个人都觉得天昏地转肝胆破裂。
  后来,贾秀珍忍住哭声,大大方方给父母各装了一锅烟,恭恭敬敬递上去,而后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说:“大、妈女儿不孝,出了门庭不容之事,这一去数百里地,一生不能回来,希望你们多多保重。说完以后立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昂起头,捋捋头发,走出去了。
  抢亲的人死死地守在门上,生怕秀珍逃走。
  他们看见她过来了,立时上去拦堵。贾秀珍说:“请允许我上一次毛厕,不要路上麻答。”说着,直往毛厕方向走去。
  这时夜色朦胧,绕手不见五指。
  贾秀珍的毛厕上得抢亲的人着了慌。左右等不来。
  一个钟头过去了。
  两个钟头过去了。
  三个钟头过去了。
  抢亲的人疲劳过度,靠着墙睡着了。公鸡报晓的声音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他们慌了神,四处寻找。可是,哪里有她的影子。
  他们向贾家要人,贾家两口子也说不清楚。大门锁得好好的,狗也没有叫,人怎么就没有了呢?
  抢亲的一群人大闹起来,大打出手。他们一步不离开贾家。天亮了又黑了。天黑又亮了。闹闹哄哄没完没了。最后,还是大队来人把他们打发走。临走时支书对他们不客气地说,你们一个子儿也没有出,人你们眼看着丢了,问谁要哩。如果这样闹下去,我们可要采取行动。如果哪一天人出来了,我们也不留她,捎话叫你们过来领人。
  这一群人走后,大队的干部没有少收拾贾家夫妻。
  时间过得真快。清风扫落叶的凉秋过后,很快进入寒冬。贾家院子悄然无声。那孔热闹了好几个月的灵窑,自白亮被捕以后再没有来一个学生,冷森森的令他们夫妻俩发怵。
  别的人议论累了,对贾家的事情不再感兴趣,各人干各人的事情去了,只有贾家夫妻愈来愈想念他们的女儿。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每天哭诉女儿往日的可爱和孝顺,思念绵绵,永无终结。他们认识到一个问题,但,悔之晚矣!
  白家又是怎么一种情况呢?
  白不俗儒雅大半生。孔夫子的“无后为大”使他为后代奉献了一辈子的血汗。儿子不争气,落得身败名裂,年迈的老人禁不住打击,大脑充血,瘫痪在床。
  起初,二女儿和三女儿轮换伺候,日子久了,吃食紧张,淼子说再来自带干粮,连你们大的饭全管上,不准走进火窑一步。姐妹俩哭哭啼啼,没法对应。
  淼子入党以后常常在外干些事情,人也变得胆大心硬,惟利是图,利欲熏心。这一点是谁也没有想到。人说时代造英雄,这话不全,时代造就形形色色的人,如淼子这样的人。
  白亮老实服刑,经过减刑,于1966年后季出狱。
  白亮背上铺盖卷往回走时,心情十分复杂:第一,无颜见父老乡亲;第二,无颜见如父母一样的启蒙老师袁如金;第三,无颜见朝思暮想的贾秀珍。
  他不知道爹已经不醒人事,水火涌在屁股下,夏天蚊蝇起哄,冬天冰凉异常。他的皮肤青紫,褥疮形成,惨不忍睹。
  他回来正当文化大革命,袁如金被打成牛鬼蛇神,终日被牵着鼻子揪斗。学校所在的寺庙里边的壁画和塑像全被破坏,学生无学可入无课可上。
  贾秀珍去向不明。她的父母也受牵连打成畏罪逃亡分子后台,拉出来揪斗。全生产队的人分成几大派,扛上铁锨、镢头闹革命。群众斗群众,土地全部荒芜。这些事情都让白亮遇上了,他还蒙在鼓里。他上午就被释放,虽然回家心切,总觉耻辱自卑,磨磨蹭蹭等到傍晚才进了村。
  两年过去了,可家乡的一窑一墙还是从前的样子;时置深秋,却丛林依依,遥山抹黛,轻烟如许,他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衡久的魅力。回想少年时,在这美丽无比的故乡,经历了多少震撼心灵的事情,使他在欢乐进取中赢得了多少荣誉。看现在,自己胡须满长,骨瘦如柴,十分见老。正如老师说的:“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什么荣誉都不复存在,前功尽弃。
  只要想到这些就心疼。是谁的错?爹的?淼子的?贾秀珍的?自己的?他的大脑已被徒刑搞得模模糊糊。
  白亮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头重脚轻,不可自己。
  他还走着。到家的路已经很近,他走了许久。他多么想一直走下去。
  黑夜来临了。一阵乌鸦的叫声,使他心中颤栗。他听着这些,想着所有的事情。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什么也没有想明白。自从入狱以来他的神经变得脆弱、过敏,不能为他所依赖。
  现在他心跳着,好象身后还有狱警跟随。他朝前馒馒地挪动,不敢朝后面去看。 时间过了许久,白亮才挪动到自己的庄院。
  街门假杠着,白亮熟悉的动作让杠子立在街门后边的墙上。他轻轻地推开门进去,把门轻轻掩上,蹑手蹑脚地朝中窑走去。中窑的门没有上闩,门缝子也没有合齐。白亮推开门,站在地上,听到爹扯酣的巨大声音。
  白亮摸索到灯盏,打火石就放在跟前。点着灯,他看到的一切使他惊呆了。他一屁股坐下去大声地痛哭起来,爹什么反映都没有。
  白亮不知哭了多久,他没有眼泪。在狱中他就常常干哭。他多么希望流一些眼泪轻松一下,可是怎么也流不出来。
  白亮亲了爹的脸,给他擦干眼屎和鼻涕。他翻开爹的强直身躯,看到身下一堆秽土,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他用心给爹拨平秽土,拉盖好被子。
  白亮用包里的毛巾擦了擦手,把监狱里最后发的一个黑馒头拿出来,一丁点一丁点地掐碎喂进爹的口里,爹蠕动着干燥的嘴唇慢慢咽下去。
  白亮在爹跟前坐了好久。他听到村子里好几处公鸡啼明的声音。
  白亮站在另一孔窑洞门口,他多么想进去亲亲两个孩子,可是,他却走过去了。他没有进去,他觉得他也对不住他们。
  回家已经三天了,白亮什么地方都没有去。首先给爹洗脸理发擦身子换洗衬衣,把身下的土换掉,把自己狱中铺的褥子铺在爹的身下。找来爹的旧衣服撕成碎片,给爹当尿布。用家中原有的一瓶白酒给爹洗褥疮。
  爹什么也不知道,只会吞下喂进口里的食物。
  白亮接下来的事就是一定得看看姐夫去,他已经打听到姐夫又被管制。他想只要见到姐夫也能了解木香他们的情况。
  这一天他决定去看姐夫,刚换了衣服,带了点东西走出窑门,突然一阵吵嚷声,接着涌进一伙人。
  其中一个人高声叫道:“打死这个乏走狗!”
  说时迟那时快,一伙村里革命派一齐涌过来,争先恐后地大声吼叫起来。
  “白亮在那里?”
  “揪出来!”
  “老子来了!”
  “劳改释放分子!”
  “坏分子!”
  “流氓分子!”
  “站出来!”
 
  白亮看到都是往日的同学,忙忙打招呼,却换来一通辱骂。
  这一天白亮被带到县城、大队部、生产队等地方揪斗,并且被关进大队部的反革命监狱。
  在那里白亮见到了许多他想见的人。但是他们不能互相打招呼。可是夜晚来临,内无灯火,一片漆黑,一个个认识的人爬过来搭话。
  “白亮,应该减刑了吧?”
  他听出来这是老师的声音。“老师,减刑了。“
  “你运气不好,要不迟回来一年,要不……”
  老师还在为自己着想,白亮心中很难过。
  “亮子,几顶帽子都给你戴上了吧?他们真绝。”
  白亮说:“姐夫别担心我,你怎么样?”
  “还好。”
  “木香他们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问。
  “木香也被揪斗,两个小的所上的大学都停课闹革命,说什么老师和学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这……咋整啊!”
  “没办法!”
  这一阵有一个人说:“你爹瘫痪了,要不也在这儿。”
  白亮听出来了,这是大神人。他觉得他说得不错,就应了一声。
  白亮,你也有今天?你是谁,共产党啊,和我们呆在一起多下架啊!贾山茂嘿嘿地笑着。过了片刻他又说,你的情人还好吗?他还在嘿嘿地笑。
  黑暗中有一人大声叫道,不准高声说话,小心抓了特殊!老师悄悄说,这是二麻子。老师,我听出来了。是他。他是革命派,专门管我们。
  这一天夜里,白亮没有合眼。听到“反革命”们的酣声外,还有蔌蔌跑蹿的老鼠的叽叽声。夜深得可怕,黑得可怕。
  在以后的日子里,白亮和这些“反革命”同时被揪斗,都回不了家,在需要的地方干苦力。
  被揪斗的时候,“反革命”谁也顾不得谁。白亮看到年高的老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
  有一天他看到贾秀珍的父母也被揪斗。革命派问:“你的反革命女儿逃奔台湾了还是逃奔香港了?老实交代!如果抵赖小心你的狗头。”贾秀珍的父亲说:“真的不知道!”这时候,他声泪俱下。他们又把她的母亲揪上台问:“老婊子,你老实交代。”她的母亲当场晕过去了,他们用水把她激活过来,又开始批斗。白亮看不下去了,就垂下头去,咬着下唇偷偷地落泪。
  在狱中他对她的思念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谁知出来了她却走了。她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她嫁人了?她为自己在流浪?她?她……他不敢想下去了。天地之悠悠,何时到头?他现在的痛苦比在狱中的痛苦大了千倍万倍。他感到死期就在眼前。如果不是爹,他一定去......他不能去想,他实实在在崩溃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公元1967年,“反革命”的阵营扩大了。原来的“领导干部”都被打成“当权派”。这么以来,揪斗的场面更大更复杂,更乱套了。
  这时候他们对白亮他们稍为放松了一点,他可以请假回去照顾老人,管管孩子们了。当然,白亮要照顾的人还有他的姐夫,他太忙了。
  白亮看到姐夫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出现了严重的自闭症,一天不说三句话。只要有机会就劝他建立自信,好好活下去。可是,有一天早上有人说张光华去了,白亮扑过去摇着他早都变硬了的躯体大声哭喊。贾秀珍的父亲过来了说:“不用叫了,他永远走了。也好,他解脱了。”
  这时候,贾秀珍父亲趁那种乱劲问白亮:“你在狱中几年,秀珍来看过你吗?”
  白亮惊恐万状地说:“小心他们听下。她没有来看我。”
  “你一直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
  “没有。”白亮的声音颤抖起来。“你哪一天如果打听到她的消息,一定给我们老两口说一声。”他用速快的声调说完这些话,赶紧走开。
  从此白亮的心死了。他知道贾秀珍不会回来了。
  过了好久,白亮和贾家老两口看到了他们日夜思念的贾秀珍,她只剩一个骨络架子在他们家的枯井里。
  她和这些人的一切都成为过去。
  每天只听到三个人一种嚎啕大哭的声音:“秀珍啊......秀珍啊......”
  苍天为之流泪。大地为之伤心。太阳落下去了。月亮还没有上来。一片令人恐惧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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