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去县城邮局发信
作品名称:遗产 作者:柴瑞林 发布时间:2014-12-01 10:11:55 字数:2920
两节课都上了,白亮和木香还没到。他们干什么去了?他们以往从不旷课。老师思谋着他们又为学校做点什么吗?老师怎么知道,他们为学校做了几十个信封,整整几个礼拜天,他们都没有做别的事情。老师心中说:他们两个愈来愈顶用了,但是不能缺课呀!现在他不断想起他们的优点,心中很欣慰。
“老师怎么了!一个人笑。”学生们议论起来。老师知道他在心中欣赏他两个得意门生,不见得心形于色了,引起学生们的反应。
他看看写作业的学生,站起来,还在笑着,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去了办公的地方,他想看看神像后边的那些信。这时候他惊呀了,几十封信不翼而飞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老师紧张了一阵子,莫非丢了!可是白家庙的人尊崇孔道,从不游学。学校立在寺庙,寺庙的门扇卸下来当桌子,寺庙门洞开着,教科书、笔墨、学生的作业……都未曾丢过,可是?难道有坏人破坏吗?
他想到自己受组织派遣到这里的时候,红白两搅,人们弄不清身份,互不往来。在党小组同志的支持下,他带来妻子和儿女,住进一孔土窑洞。他和妻子儿女没有白度那些艰难困苦,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能给志愿军写信了,他们如源头活水,使这里的一切发生着变化。他们将成为白家庙发展史上的奠基人。由近思远,由小想大,那么全中国在解放几年中培养出来多少可畏的后生,对中国的发展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只要这么一层层想开去,激动万分的情绪就不能自制。思绪万千的老师又回到现实中去。快放学了,木香和白亮还没有回来,他把学生们送回家。就心急火燎的朝白家走去。老师到白亮家里后,看到白不俗不在家,老伴靠在被子上喘息。“病得不轻啊?”老师关切地问了一声。年代多了,冬天加重。白亮的母亲,一边咳嗽喘气,一边艰难地给老师让坐。老师焦急万分,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先生没吃饭吧?白亮母亲艰难地问。吃过了,婶子不用操心,好好休息吧。说着走过去,劝她好歹安静地休息。“老师找你的学生吗?”她喘着粗气。“是的!他们?”老师的心中更加紧张起来。这时候,木香母亲进来了,已经听到了,接着说,他们去亲戚家给我妈取药方去了,没来及请假。
袁如金心落到胸腔里了,叹了口气:“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 张白氏急忙收拾着母亲零乱的东西,一边说:“妈病重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张白氏接着难过地说。
袁如金想看到他的学生,他想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他说,路上一定很滑?他们有没有危险?几个人正说着他们,坡洼里一阵奔跑声,接着栅栏的门被打开了,院子里的鸡飞腾起来,呱呱地叫着,他们俩已经进了屋。“给妈拿药方了!”白亮朝老师吐出舌头。木香看到老师,神色慌乱地转身就跑了。
袁如金责备的目光看了白亮一眼,就从张白氏的手中要过了药方细看起来:白萝卜一斤,白菜根二斤,红枣十枚,杏仁二十粒,水煎服,一日二次。对张白氏说了,张白氏立刻开始找这几样东西“煎药”去了。 白亮还站在地上,好象已经开始受罚了。老师看到他浑身泥巴,两只鞋子也没有了,从脚到腿肚子上全被稀泥浆糊了。
老师,我去了?恩!“把信发了?”发了,我没有请假,我。你呀,你。在病人面前,袁如金强忍着情绪,要在学校,他一定大发雷霆。这一场虚惊,非同小可。
“老师”还叫老师干什么,快去洗掉泥巴吧。老师一回到家里,就把这情况告诉妻子。妻子说,这孩子也太自以为事了。袁如金生气地说,这一下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能放任自流。对!袁如金缓过神后笑了:“只有现在才有这种学生。”妻子说:“还把你得意的。”可不嘛!
你呀,这一阵说这话哩。你想上冬学吗?袁如金猛然扭转话题。
怎么?我和我的学生教冬学。“又是木香和白亮?”好些学生。他们都奋勇参加。这一次因为白亮母亲病重,不让他参加了。
“对着哩。”你同意参加了?我一定参加。你的活动我没有不支持的。当然,我也很需要学文化。这就好。白亮和木香受到当众批评,还要求写检讨,深刻认识错误。老师检讨咋写?我没有写过。”白亮跟着老师说。木香影子一样跟在后边。
老师不忍看他们泪流满面。老师!老师!你们有想不通的吗?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袁如金哭笑不得给他们讲了“检讨”书的写法。他想坏事里边有好事,他们学习了一种应用文的写法。对于所有的学生都是一种教育,一次学习,一次进步。老师我们检讨了可以参加活动吗?老师可以吗?服从学校安排。袁如金看到贾秀珍在门上绕过去,又绕过来,出去问她有什么事,他说:“老师原谅他们吧!”
为什么?“他们好可怜。”老师问:“为什么?”贾秀珍抠起指甲。别怕,老师会用心听你的话。“他们真的好可怜。我说的是发信的事情。”
给老师说说吧。老师坐在阳光下,听她讲情况。原来两个孩子天不亮就出发了。走时把信揣在怀里,用草绳扎紧,一个人跟在后边专门盯着。清早,一路冰溜子,一走一摔跤,后脑勺磕破了,血楚楚地流淌。为了走快一些,把鞋提在手里。脚麻木了,心还是热的,不气馁,一直朝前走。到了县城找不到邮局。发信对他们来说是乡里娃娃吃挂面头一回。两个可怜的孩子问路遇到了痞子,嬉皮笑脸,专门指错路,害得他们拐来拐去,好容易找到邮局,不会发信,在工作人员地帮助下,才算办完了事情。晚上回来,白亮妈病着,木香妈以为他们吃过了,没有给他们做饭,他们也不敢说情况,天一亮,一个重大问题摆在他们面前。鞋子都丢掉了穿啥呀!了不得了!他们就在一堆破鞋找到了勉强能穿的鞋子。
袁如金很受感动。在上课前他要回家去,去去就来。袁如金把两个孩子叫来。指指地上的鞋子:“穿上吧,你们是小英雄!缺下的功课,老师星期天,给你们补上。”老师,我们犯了错误!
“老师”你们是犯了错误。我要把你们的检讨贴在学习拦里,让大家受教育。你们为集体干好事,但不能违犯学校纪律。
我们认识了。我们一定改正“太好了,回去上课吧,”他们高高兴兴地跑回了教室。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寒假。师生们都去扫盲,白亮母亲的病已入膏肓,看样子不可挽回了。大姐来和白亮一同伺候母亲,木香也随母亲来了。
白不俗还在行艺,把花花的大洋,一个个往板柜夹层里藏。白王氏吱吱呜呜说着什么,谁也听不见。
大姐意识到了灾难的来临,不断地叹息。小白亮的眼泪不干地哭泣。窑里油灯昏黄,门外大神人在抡着麻鞭跳大神。白亮听说这叫“顺心”,顺完心,妈好起快,走起也快。这时候的妈已经昏迷,有出来气没有进去气。
年关也到了。祭奠祖先的神牌都摆好了,大姐摆上八碗祭饭。白不俗带着白亮到坟地请灵。路上白不俗说:“你是香火继承人,不来不行。”
“可是,妈病……”白亮哭起来。生老病死,正常现象。只要害上老病,非走不可了。
他跟着爹烧香磕头,把土块拾进盘子里,回来放在灵堂里,又烧香磕头,半天才得到解放。
第二天,爹把大姐和他叫到窑里,坐到妈跟前。他装上烟抽起来,就说话了:“城里李皮匠的女子,错不了,礼钱太大;陈木匠的女子不错,也礼钱大些。淼家沟有一个,礼钱低,定下来了。”
他看着白王氏说。可是她什么反映都没有了。大姐说妈不知道了,就看亮亮了。“啥事情吗?”白亮不解地问。“自古婚姻父亲作主,问他有啥用。”他又开始抽烟了。事情这样定了。
不大工夫,白王氏收了一口冷气,她真的走了。
这时候,亲戚和同族还不知道,白不俗和哭得断气的张白氏出出进进忙着布置灵堂。只有白亮守着没有停放在地上的母亲。他心碎了,感到天地都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