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苦命“环”

　　她是我的大小姑子，叫素环。有算命先生给她算过命，说“她的名字起的不好，一辈子受苦受罪，尤其是那个‘素’字不好，哪怕改成‘淑’字也会好些。”可是那些年谁能信呢？要是信了也许就好了，不就改个名字？也不至于让小环受这样一大辈子的苦啊！
　　我真不知道写她要告诉大家些什么？只是想起她就觉得心疼，所以决定写出来，也许会安慰安慰自己，也许会帮她改变命运，晚年的日子过得好些。
　　小环子，比我大一岁。我和石头谈对象时，在我的印象中他家就没有这个人。我至今也没问出来，他那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有个出嫁的妹妹？后来上西藏前到他家时，我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结婚了，比我大一岁。我再逼问他，他只是含糊的说：“出嫁了就不算家里人了，所以才没和你说。”我听了非常不高兴，我说：“我要是嫁给你了，还不是我家人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奇谈怪论，分明是你自己觉得小环子结婚了，怕说出来丢你的脸？小资产阶级意识！”他听了，一句话不说。这是他唯一看家的法宝。
　　其实小环子的家就在学校的附近。我们去西藏出发前去了她家，那是鞍山市通往千山路边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大部分人家都姓谷，小环就是嫁到老谷家，她老公叫艾久。你别说，这名字起得真好，他这一辈子就爱酒，爱得死去活来，就连死也是因为酒。
　　我去她家时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也是石头不想告诉我的原因之一。他妹妹结婚早，又有了孩子，觉得像丢了他的脸。可是我觉得没啥，农村的女孩子好多都在十七、八岁就结婚了。小环子见我们来了，说了声“哥，你们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忙着做饭了。
　　她那回眸的一笑，好像一下子就把我和她的心粘在了一起。她长得很漂亮。那双毛嘟嘟的大眼睛，配着忽忽闪闪的长睫毛，就像会说话的小窗户。白里透红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高鼻梁下两片红红的嘴唇，包着一口雪白又整齐的牙齿，笑起来格外的美丽。黑黑浓密的长发辫成两条大辫子。虽然生过两个孩子，可那健康丰满的腰身在一件白衬衣的包裹下，凸凹有致，仍然令女孩子羡慕。小环子真像“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我没想到石头还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妹妹，我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哪一出儿都不能和小环子相比。个子没有人家高，长得没有人家漂亮，特别是一口牙，还长成里出外进的，身材又是个小胖子。自卑还真让我心里不是滋味，偷偷看看石头，他好像还没觉得我长的比他妹妹差，也许在他心里就没这么比过？这么一想心里还踏实多了。
　　再看看她老公，那个谷艾久，大脑壳，半秃顶，腮帮子抽进去，嘴鼓起来，两个眼睛又塌陷进去，嘴边还留了两撇小胡。说真的就像葛优演的汉奸坏蛋，个头比小环子也高不了多少，瘦几疙拉的，说话挺快还有点结巴。他好像很怕这个二舅哥，抽着烟还不时的偷看着石头。石头不理他，找来什么报纸破书不停地翻着，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我尴尬的坐在炕边，只能四处的啥嘛（看着）着。这间平房小屋子被小环子收拾得通明哇亮，透透拢拢，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人。
　　外面突然传进一种刮玻璃般的声音，那种迫害神经的声音还大得吓人，人还没到，声音先进了屋子，“小环子，我二外甥来了，快溜的做饭啊！”紧接着一个五十多岁丑陋的老女人像秫秸杆似的摇晃着飘进屋来。这大概是小环子的婆婆？我看长的真像她老公。我和石头赶紧起身还礼，石头向她介绍我说：“大姨，这是我大学同学。”我点头笑了笑。这个大姨，立刻咧开她那张大嘴，给人的感觉那口黑黄的牙齿好像迫不及待的、一个不少的、一起暴露出来似的，我猜测这分明是在笑，可笑的真让人一阵恶心。“吆！这姑娘长得多俊啊！一看就叫人稀罕。”她贴着我坐下，那双枯瘦细长青筋裸露的手臂、塞满泥土的黑指甲，像一双魔爪，不停的抹索着我，叫人身上立刻长满鸡皮疙瘩。我低着头不愿意看她。
　　她儿子好像也看不惯他妈似的说：“妈啊，你去帮环子弄饭吧？二哥吃完还要回学校呢？”这大姨嘴里喊着“快溜的！环子！”又风一样的飘走了。
　　我看着她高挑干瘦的背影和那头从脑瓜顶才开始长出的头发，披在脑后，心想总比看着正脸舒服多了。
　　我心里想，她儿子真是从她身上克隆下来的，但还是比他妈进化得好些。她妈整个就像个魔鬼，我不愿意形容，真像白雪公主里的老巫婆，这样的婆婆，小环子怎么相处呢？
　　那顿饭吃的很简单。环子烧了四个菜，她把饭菜端上来，一边用围裙擦着被灶坑烟呛得流泪的眼睛，一边笑眯眯的说：“哥，你们凑合着吃点吧，我也不会做什么。”她老公噘着嘴说：“环子快把酒拿来，我和二哥喝两盅。”石头说：“我可不喝，要喝你自己喝吧！”
　　他斜了一眼石头，低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手一得瑟，酒倒得很满，无法端起来，他只好趴在桌上，把嘴小心地送到盅边，吱吱的吸着酒盅里的酒，然后抬起头喳着嘴，发出那种贪婪嗜酒者特有的声音，然后夹了一小口菜，大声的在嘴里吧唧着，听了心里真是闹得慌。
　　我说：“大姐，你也一起吃吧！”环子脸唰得一下通红，说：“你可不能这样叫我，从我哥那论，我还该叫你大姐呢？”我真糊涂了？“怎么还叫我大姐呢？本来你就比我大一岁？”那时的我没一点排辈的概念。
　　后来我和石头结婚了，婆婆让环子和另外两个妹妹叫我嫂子，我真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嫂子嫂子太难听了，我执意让她们叫我大姐。她们叫了一年，婆婆不高兴，总是说“改过来吧！不然村里都在说，结婚了还叫大姐不对劲啊！”我还是不高兴说：“那就嫂子嫂子吧！”小环子第一个高兴的叫我嫂子了，从此以后我也更多的知道她的故事。
　　小环子除长得漂亮，还从小就听话可爱，知道孝敬父母，看到父亲文革以后就不能出工了，十三、四岁的她就再没上学。大哥还要上大学，就是不上了也不能劳动，二哥没几天就去当兵了，家里的口粮钱就指望从她的工分上出。那年代就是男劳力也就是十几个工分，不到一元钱。可小环子还是个孩子，她就能在妇女队中拿最高的工分。她的能干是村里出了名的，很多小伙子都把眼光死死地钉在小环子的身上。可是那个年代太听话的孩子不一定有好果子吃，我公公执意不让小环子在村里出嫁，因为鸭子场实在太穷了，我婆婆也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不再穷苦受累。
　　有人说鞍山市郊富裕，于是那个地方有个亲戚就给介绍了谷家，我公公去看了回来，就给小环子订了亲，没几天就简简单单的把小环子嫁给了那个村的谷艾久。石头听说不到十九岁的妹妹嫁人了，把攒了半年的军贴费三十元寄回家，说是给小环子制备嫁妆，可是懂事的小环子一想家里那么穷，大哥三十多岁还没媳妇，就把这三十元留给了大哥。谁也没想不到，小环子嫁进了谷家，从此就掉进了灾难的大火坑。
　　谷家两个儿子。谷老爷子在城里是工人，退休之后就让小儿子接了班，在城里找了对象。谷家老刁婆子在家说了算，怕城里人瞧不起，于是全力的支持小儿子，大儿子的挣钱也要交给他妈，然后由她送给小儿媳妇。
　　小环子受到我婆婆的教育，“要记着孝敬公婆，不要和丈夫顶嘴，要勤奋节俭，把日子过好。”到了婆家，她任劳任怨从不多言。可这个刁蛮的婆婆横竖看不上小环子，她抓住了了小环子的贤慧和柔弱，加之儿子谷艾久的听话，开始变本加利的欺负这个刚刚过门儿媳妇。
　　连早上几点钟起床，晚上几点睡觉，都要趴在窗上窥测，每当她那狰狞的面目和被玻璃压成扁平的鼻子出现在窗户上时，小环子就心惊肉跳。起床晚了要骂“太阳照屁股了还睡，不要脸了。”睡得晚了要骂“浪费电钱，败家仔的娘们儿。”睡早了要骂“就惦记和男人的那点事，老谷家的人的脸都让你丢完了。”
　　小环子每天活得提心吊胆，可是小环子回娘家只字不提这些事，她生怕自己过得不好叫娘家人笑话，更怕爹妈为自己操心。偶尔和妈妈说两句，我婆婆还一定要说自己的女儿没有好好的孝敬公婆，当媳妇就要忍受等等。小环子在家找不到安慰和同情，只能一个人偷偷的流泪，好像只有泪水才是她流出来的心声。
　　小环子怀了孕，妊娠反应特大，呕吐不止，整天整天的不吃东西。谷艾久去问他妈怎么办好？那个刁蛮的老婆子告诉他儿子“别理她，不吃就拉倒，还能饿死不是？死了再找一个，哪个女的怀孕不是这样？”由于严重的营养不良，小环子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仅仅一点点大，至今三十五、六岁了，还不到一米五高，连个媳妇也找不到。
　　坐月子就更不用说了，更不要指望婆婆伺候月子，就连谷艾久对小环子稍微好点，她连儿子也要骂，“真没出息，没见过女人啊！”
　　更可恨的是，生了孙子人们都来恭喜她“你有个好儿媳妇啊！给你生个大孙子。”她说：“老谷家的地里就收男孩，谁来了也是生男孩啊！”小环子在月子里，受了气就一天天的流泪，那双大眼睛被泪水浸泡得没有了光泽。没到满月就下地干活，落了一身的毛病。
　　这样的老刁婆子，把好生生的小两口折磨得越来越生分，常常发生口角。小环子每日以泪洗面，事情早早晚晚还是传到了娘家。石头知道后说：“我去把谷艾久揍一顿，然后让他和他妈过去。”可清官哪断得了家务事，说好初一，说好十五，还能说好过日子吗？
　　我们从西藏回来了，看到小环子再没有几年前的风采，憔悴衰老得像个“祥林嫂”，总是流泪的说着她家里的那些事。可日子还是要熬着，婆婆还是那样的刁蛮，奶奶婆婆还要她每天伺候。
　　谷艾久嗜酒如命，不知从何日何月起白天喝三顿，半夜起来也要干喝一杯白酒。每天喝得像酒懵子似的，常常喝醉了，不是拉一裤兜子，就是倒在大街上，再不就是吐得一塌糊涂。小环子出去拣点废品卖的钱都要这里掖那里藏，不然一旦被酒鬼发现，钱立刻会变成酒了。
　　由于常常没钱喝酒，为了钱又染上了赌博，家里能卖的都快卖没了，小环子怕他赌疯了，把房子输进去，一家老小连个窝都没有，就到处看着他，不让他打麻将。一次谷艾久打输了麻将，又喝醉了酒把小环子的头打开了瓢，鲜血流了满面，缝了二十多针，形成了严重的脑震荡。
　　我一听，天下还有这样欺负人的事，坐火车去了他家，找到了谷艾久，让他请我吃饭，借着酒劲，臭骂他一大顿，让他立马离婚，我说：“你这个无赖，和你没法过，离婚两个孩子归你，让你妈这个老刁婆子带着吧！这是她希望的结果，小环子归我，有我一碗粥喝她就饿不死，总比成天挨你这个醉鬼打，挨你妈那个老刁婆子骂强！”谷艾久一句话没说，那一天他喝醉了，第二天和小环子办了离婚手续，我把小环子带回了沈阳。
　　那时候，婆婆、小环子，还有大哥家的女儿、石头和儿子一家六口人住在一起。我尽力的想让小环子快乐，给她做花裙子，让她感受城市人的生活，教她快乐和潇洒。她说每天没事做，我又给她找了一份工作，能挣些自己的零花钱。后来她说每天总看他哥的脸子，我又从单位给她借了半间房子，她和小侄女搬了出去，可还是看不到她的笑脸。
　　她的心里依然装着她的世界，她的男人、她的儿子，尽管都是苦难，她在不眠的夜晚也能品出一丝丝甜甜的滋味，那是一个我无法知晓的领域。
　　特别是女人的感情谁能说的清楚呢？环子的内心深处薄如蝉翼，可还是包裹着朦朦胧胧我看不清的东西，她让我看到的就是那无声的眼泪，我知道那滴滴泪水中的内涵决不仅仅是咸的！
　　后来我又托人帮她介绍对象，又用我的车带她去相亲，可她都没有看好，就这样来来去去一年多了，尽管她是笑着，可我也能看出那笑里包含了泪水，我知道我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终于有一天，谷艾久和他们共同的朋友张大哥来了，谷艾久，痛哭流涕的认错，跪在地下求饶，说他妈妈的不对，一定要把小环子接回去，说孩子向他要妈妈，学都不上了，奶奶婆婆想小环子想得天天哭，都快瞎了眼睛。
　　我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生死不怕，可就见不得眼泪，我的心软了，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何况一个大男人给你跪下呢？那天炒了几个菜，谷艾久，真的没喝多少酒，我又借着酒劲教育他一番，最后把他们送回了家，看着他们夫妻双双把家还，我的心就像开了一扇窗，无比的亮堂。我打心眼里希望环子从此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小环子回去以后把奶奶婆婆接回了家，一直伺候到死。那老刁婆婆也一天不如一天，可活得还是筋筋道道，最后还是小环子先把她公公伺候走的。十多年后我再见到小环子时，她已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太太。
　　不变的是那个谷艾久照样天天喝酒，几乎不吃什么饭，只要有一点钱全部用来换酒喝。因为没有酒，他就会浑身抽搐，每天骂骂咧咧，魔魔怔怔的，瘦得皮包骨头，简直没个人样了。那段日子，小环子得过严重的胆结石动过大手术，后来又被车撞得成了严重的脑震荡，都是从死亡线上爬了过来，身体虚弱得没办法！
　　前几年二儿子结了婚，她的心算安了下来，她说：“要好好和儿媳妇相处，当个好婆婆，带好孙子，将来我老了，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子媳妇能对我好。”说着说着又流泪满面。
　　小环子，一个把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女人，这就是她的梦想，她的期望。她努力了一辈子，为什么老天就不能让她活得好一点，活得轻松一点呢？用她的话说这就是“命”啊！她真的认了
　　前不久，那个村子动迁。也说不清楚哪家房地产，是个什么公司，有关系的就多给钱，没关系的就强迁。谷艾久是没有一点力气处理这样的事。村里有的不走的被来强迁的人用铁锹打得住了医院。老百姓就是同意动迁，谈好价钱也是打欠条。小环子又为动迁的事，和村里的几十户人家坚挺了两年了，希望能拿到多一点现钱，熬得人都快崩溃了，几次哭哭啼啼的说起此事，我也是无能为力，没办法给了那个市当人大副主任的同学打了电话，希望能按国家动迁政策，给他们解决现钱，让他们立刻动迁。
　　我一个“坐家”哪还有什么能力帮她啊！只有说：“小环子你上我这来，我们一起能活得很好，把那些事交给孩子，把谷艾久交给大儿子，天塌不下来。”她又流泪了，说是不能再给我添麻烦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动迁还没有办完，谷艾久又一次耍酒疯，把小环子的头打破了，小环子一气之下跑到小妹妹悦的家。还没到晚上，儿子打来电话，说他爸酒精中毒在医院抢救呢，让小环子回家。小环子哭着说：“谷艾久去死吧，死了我也不回去。”在妹夫的劝说下，小环子赶回了鞍山的市立医院，当她在医院里见到谷艾久时候，谷艾久已经奄奄一息，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环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双手合十不停地向小环子点头作揖，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一个举动，让善良的小环子原谅了他。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小环子为他哭得死去活来。我倒是挺高兴，谷艾久死了，两个儿子孝顺，动迁分了钱和房子，自己住上了七十平米的房子，两个儿子有了三套房子，每个人还有几万元存款，小环子这下可好了，晚年该幸福了吧？我这个当嫂子的别提多替她高兴了。
　　可一年以后，厄运又找上了小环子，她得了肝癌晚期，听到这个消息，我泪流满面，“小环子啊，老天对你不公啊！可是我这个当嫂子的却没有能力帮助你啊。”
　　我叫环子搅得心都疼了，她这辈子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苦难都让她摊上了，难道那“素环’的名字真的就是‘咒语’，让她一辈子苦命，一辈子泡在泪水里？我真见不得眼泪，见不得悲剧。我知道小环子只是这个社会里一个小小的缩影，人世间比小环子更不幸的女人还多着呢！我期盼着，什么时候能让老百姓多些温暖，多些快乐？这也许就是人类永恒的梦想吧！
　　我弄了一辆车，拖着王子，一定要去看她一眼。看到她在床上疼痛难忍，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她告诉我，她得的是囊肿，用手拍着肚子说：“这一个，这一个，那还一个，那还一个，等好了，就去看你们。”我听了，在心里流泪，小环啊，你还是真傻啊，这已经是大面积的转移了。因为借的车，只能扔下钱，就往回赶。
　　今年十一月六号，最终的消息来了，小环带着不甘、带着牵挂离开了人世，她才六十二岁。我和石头没有去送行，只是为她默默的流泪，苦命的小环子一路走好，你终于可以享福了。
　　小环子走了，我感到特别难过，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寿呢？总听人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但现实是好人都没有得到好报，到是那些人格低下，坏事做尽的人，倒是活得都挺好的。天理何在？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而有些人死了，却永远的活在了人们心中。祈求上帝，让天下的好人活得长久吧！严惩那些罪恶的人吧！这个世界才会和谐。
　　人啊！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好懂的动物。她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对自己好点，心里装的全是别人，痛苦了就会默默流泪。
　　愿她在天堂不再有痛苦，永远开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