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二十六)
作品名称:桃红柳绿(上)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2-15 18:01:06 字数:3164
梁艳梅进了供销社后先适应了一下光线,一看有条眼熟的大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挂在柜台上方。再看里面的货品又杂又多,便从小农具看到日用百货,从农药兽药看到人药,再看文具纸张象棋算盘等,又见有毛泽东选集和欧阳海之歌等书。突然发现有台收音机居然是红灯牌的,就问服务员是不是样品?
戴着深蓝色袖套的老头售货员说:“不是样品,是县上才给的,要工业券和指标。”打量一阵之后劝梁艳梅买点土特产。
梁艳梅听了按他所指仔细一瞧,果然有一处挂着摆着的全是土产,各种上过色的竹篮竹篓显得很有特点,心里喜欢想选几样送给大哥,对售货员说:“老同志,我买几样带到北京去。”
老头售货员笑呵呵的问:“同志是从上面来的吧?听口音就知道。”笑容可亲。
梁艳梅愉快地还了他一个微笑。
提着东西回来,梁艳梅的心里稍微好些了,走进招待所快到东楼时突然看见苗清泉和王朝阳正从楼里出来,又站着说话不走了,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被王朝阳看见了便故意东看西看赌气不理睬他俩,打定了主意决不先打招呼。当时苗清泉转过头也看见了梁艳梅,正在犹豫要不要迎上去就被王朝阳一边劝一边吓硬拉走了。王朝阳当时说:“肯定是去找她大哥,提的都是土特产。”不松手又说:“她正在朝楼上看,楼上的说不定也正好看见她了,快走吧。”强行把苗清泉拉到楼后,边走边劝道:“悬崖勒马吧,高秘书对你说的那些话份量可不轻,我还指望你办大事呢。”挟持着从后门走了。
梁艳梅朝上望了一眼,目光正要转到别处时,眼角余光一扫他俩不见了。定眼细看两人正挽着膀子慌慌张张地往楼里逃,便料定是在躲自己,气道:“瘟疫来了吗?”想到人心竟会如此无常,还有什么敢信以为真呢?痛心的咬破了嘴唇出了血也丝毫不觉,怨愤得哭不出来了。
苗清泉逃了一段挣脱开吼道:“逃啥嘛?要想光明正大就去当面讲清楚!”转身要回去。
王朝阳死活拦住不放说:“三思啊,可不能再犯了!”终究不是他的对手被甩开了。
苗清泉快步回到一楼大厅里没见到人,往外一看梁艳梅正站在路上发呆,两手空空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捡起来提在手中说:“走,去见你大哥。”头也不回地先走了。
梁艳梅看见了惊得脑子里“嗡”地一声。
苗清泉走出一段,回头看梁艳梅还呆在原地不动,又回去催她。
梁艳梅沉下脸瞧着别处说:“我见大哥是私事,不敢劳苗县长大驾。”
“我见你大哥也是私事,快走吧。”
“各见各的你先去,请把东西留下。”
“走啊!去了好当面说清楚,不然成小人了!”
梁艳梅转过身去不理他,她万万没有想到苗清泉会这么轻易地就变了心。这些年这份感情所带来的欢欣和为了它所吃过的那些苦头,此刻全都化作了失落和委屈,深深地刺痛了她,那里还能控制住悲伤,早已泪流满面,心灰意冷以至冷冰冰地说:“不要挡在我面前,请离远点!放心吧,以后碰到你我会装作没看见。其实这也没什么久了就都习惯了。首先表个态,我一定要做到。”
苗清泉听了想起高秘书的警告,想到王朝阳的诤言,还有她大哥说过的所谓“企图”,再加上她现在的态度,以为她也把自己当成钻营小人了,感叹才不到两个月她竟有这么大的变化,说明两人没有基础,自觉无趣,悟恨道:“这就全对了,回头是岸嘛。”
梁艳梅本来很想等他来全力解释倾心哄笑,但是听他说出了‘回头是岸’这样的绝情话,不免一阵难受。心想情这个东西真真正正变化不定,缘起缘灭怨不得谁,自有它的原因,男女间哪能单凭一个有冷暖变化的‘情’字就去妄想能自始至终,这是痴人在做美梦。想完了回头冷眼相看。
苗清泉心中也很委屈,气道:“还是一起去当着面表个态吧,向你大哥保证从此不再来往就是了,省得你们来来回回不放心我。”
梁艳梅听了更加心灰意冷,坚决地说:“不必!”
苗清泉坚持要去,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又斗了几句。四目相碰竟似那冤家了,都不曾见过更不敢相信对方还有这副凶冷的面孔,大感意外愕然相向。
王朝阳在大厅里着急地看着,也听不见他俩在说啥,以为又要粘上了连连叹气,焦急地等着又不便过去,急得直说:“疯了疯了,完全疯了!这两人已经不可收拾,下定了愚蠢之心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在大厅里踱步,时不时地扭头观瞧一眼,在大厅里走了七八个来回埋头叹惜道:“哎!美人关哟美人关,苗清泉咋就遇上了这一关呢?还是自身有问题,还是自身有大问题啊!”
末尾一句恰巧被梁冀东过来听见了,打招呼问:“王局长躬着身背着手走来走去的在琢磨谁呀?”
王朝阳闻声扭头一看,鼓眼大惊道:“你......下来啦!”
梁冀东说:“对,去一号楼。”
王朝阳赶紧上前挡住他问:“你说要去哪?”故意不让他走。
梁冀东看见他的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模样很紧张,笑道:“有什么情况吗?”说完绕开他朝外走,一眼看见了,略微迟疑后回头望着王朝阳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朝阳焦眉愁脸,一声长长的叹息低下了头。
梁艳梅看见大哥梁冀东来了就对苗清泉说:“你要当面做保证的人来了就在身后,快去发个毒誓吧,发完了好去过你现在的新生活。”
苗清泉忙着转身时梁冀东就差几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梁冀东怒问:“谁在堵谁?!”
苗清泉说:“我,请她一起去见你。”
梁冀东问梁艳梅:“是这样的吗?”
梁艳梅说:“我没答应。”
梁冀东气愤道:“不是约好了中午吃饭再谈吗?你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逼她?你想干什么?”
苗清泉说:“不想干什么,只想当面说清楚。”
梁冀东苦笑道:“用不着!你哪有半点儿能当好副县长的样子,请你马上离开她!走!!”
苗清泉放下东西就走。
梁冀东怒吼道:“回来!东西拿走!”
梁艳梅忙说是自己买的。
“为啥他拿着?”
梁艳梅望着苗清泉的背影说:“凑巧遇上的。东西本来在地上,他非要提,又非要我也一同去见你。”又问:“你们中午一起吃什么饭?”
梁冀东说了。
“他不是已经彻底悔悟了吗?还谈啥?”
“他?他这个牛变的才不会悔悟呢,是个死硬派。不过也没关系,有的是办法对付他。”说还有急事匆忙要走。
梁艳梅忙拉住大哥问:“我没明白,什么不会悔悟的死硬派?你说清楚些再走。”
梁冀东指着表说:“时间不允许,东西你放到四楼服务台吧,下午就走了,我们电话联系。”挥手作别。
梁艳梅听大哥说苗清泉是个不悔悟的死硬派,转念一想兴奋异常,就猜这一切都是场大误会,惊喜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提上东西就往东四楼跑,慌慌忙忙交给服务员后又“咚咚咚”跑下一楼打开房门进了房间,关上门后喜得哭道:“一对真正的精神病!”喜不自禁,去床上坐着想了一会儿,抿嘴直哧哧哧傻笑,又躺倒在床上用手臂枕着头,乐滋滋地望着天花板做了一会儿怪相,然后翻身抱起枕头指着羞笑道:“苗清泉,认错,快!”啪啪啪一阵拍打。又坐起来下了床在房里倒背着手转圈,边转边想嘴上“哼哼哼”地傻笑不停,抹着泪说:“要一起吃饭?我不请自到!能把老妹咋的啦?”就去洗脸梳头,看见裤子和袜子还挂在那里又想起苏桂兰就要来了,情绪一下又低落了,不高兴地说道:“好事再多磨也磨得差不多了呀!”正要往下再说就听见了敲门声。梁艳梅又吃惊又兴奋,能听到心脏在‘砰砰砰’狂跳,连连应道:“来了来了。”猜想说不定是苗清泉又想来说清楚,这次决不轻饶。忍不住满心欢喜,匆匆收拾了一下,眉开眼笑地迎去开门。
梁艳梅开门一看来的是位陌生的小伙子,瘦巴巴的长了一双机灵眼,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说:“我叫朱大喜,是给县里黄书记开车的,专门来接你去县委。”听着像在背书。
梁艳梅仔细打量,见他脸上黑不溜秋的,头发湿乎乎的梳理成了“三七开”的发形,穿了身布的深蓝色中山装,扣着风纪扣显得一本正经,下面是条蓝色布军裤,一又旧皮鞋。一身行头肯定是别人送的所以显得宽大,一身的土气像个开拖拉机的。便警惕地问:“你没找错人吧?”
朱大喜睁大眼晴惶惑地问:“你不是市里来的梁工程师?”
“是。”
朱大喜这才放心地笑了,说:“也不该找错,又要姓梁,又要是女的,还要是市上来的工程师,柜台上的妹子说只来了一位,就住在这间。”
“找我啥事?”
“黄书记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