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柳绿（十二）

　　静默了一阵之后，梁艳梅从苗清泉怀抱里下到地上，弄好上衣理顺头发说：“开门吧我没事了。”说完伸手摸了一把苗清泉的脸说：“我不害怕。”
　　苗清泉凑近她耳朵嘘道：“别出声，你去门后站着。”
　　两人牵着蹑手蹑脚地朝门口摸过去，梁艳梅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啪哒”一声掉到地上破碎了，她赶紧抱住苗清泉，吓得叫唤。
　　苗清泉把她藏到门后说：“要是谁来堵门，我三两下放翻他你先跑，直接去高局长家，在那里没人敢乱来，记住！”
　　梁艳梅害怕了，小声问：“那你呢？”
　　苗清泉正要说门又敲响了，便故意问：“外面是谁呀？”
　　外面应道：“我，任红，有急事。”
　　两人这才松了口大气。
　　苗清泉打开门说：“是任医生。”又伸头察看过道里有没有其他人，看见只亮着一盏昏暗的灯这才放心了。
　　任红使劲推开苗清泉进了屋说：“把门大打开。”
　　苗清泉说：“深更半夜的你别大声。”
　　任红说：“正大光明地敲门怕个啥。”见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任红又压低了嗓音生气道：“你这个死丫头说话不算话，这都过了几个五分钟了？你一走我就后悔不该放你来。太胆大了！这一过道住着十多家人你们就敢这样，就不怕被人抓了现行？再犯就不是生活作风问题了，是屡教不改的流氓分子！”
　　梁艳梅说：“任姐，难道在一起说说话都不行吗？”
　　任红说：“你快拉倒吧，半夜三更一对男女关在屋里只是说说话？谁相信？我告诉你梁艳梅，今天要不是住在我家，我怕成了王婆，才不管这种破事呢。”
　　梁艳梅说：“任姐你冤枉人，你看床上一点都不乱。”
　　任红说：“我要再不敲门会怎么样？看看地上，还不赶紧收拾好。”
　　苗清泉听了就马上动手收拾地上的碎杯子。
　　梁艳梅把任红按在椅子上坐了笑着说：“你现在不是也在屋里吗？咱敞亮说话，人来了也不怕。”
　　正说着就听见过道里真的来了人，三人大惊。
　　这一回是周涛和他老婆领着几个人来堵门。
　　
　　
　　原来赵云霞听人说梁艳梅从芝兰县回来就住在局里没回家，先就想到了那一层。今早在食堂开饭时又发现她双眼红肿，回家就对周涛说：“常言讲‘寡妇不夜哭’，那是劝人要安分守心。梁艳梅虽说没结过婚不算寡妇，可是她尝到过苗清泉这个驴高马大的男人的甜头，和寡妇也没啥区别，又年青血热，夜里不哭春才怪呢。”就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想到的全说了。
　　周涛拍手冷笑道：“对呀，她为什么要哭？这里面有大文章。这个妖精守在局里不回家想干啥？苗清泉的老婆住院了他也是一个人，一定有猫腻，我看不是哭是没睡好吧。”吩咐赵云霞找个住在“猪圈房”又可靠的人盯紧点。
　　工夫不负有心人，今天半夜，这人果然守到梁艳梅去敲苗清泉的门了，又窥见她进屋关了门，立即跑去给周涛和赵云霞报信。周涛开始很犹豫去不去堵门，经不住赵云霞七说八怂九鼓动，再因上回在办公楼挨了苏家的打心里本来就有气，便叫上几个平时来往密切的人一起找来了。
　　
　　周涛站在门外看了看屋里笑微微地问：“苗处长可以进屋吗？方便吗？”
　　他老婆赵云霞说：“能有什么秘密不方便，不就是和局里的那个梁妖精在一起吗？又不是没见过。”就往里闯。
　　苗清泉堵住不让进。
　　梁艳梅在里面听见了气得要出去拼，被任红一把拉住说：“你不许动。”自己却迎出来朝着众人冷笑道：“我也在这儿，也是你赵会计见过的，多了一个妖精。”又数着门外的人说：“一二三四共五个，这一个还是眼睛亮嘴巴长的老邻居，怎么有点像狗，闻出阶级斗争新动向了？深更半夜还去惊动了周大主任。”
　　周涛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不明白任红怎么也搅在里面。
　　赵云霞哼道：“这两家人真怪，难道屋里是通的？”故意做出探头查看的样子。任红听了大声骂道：“放你妈的屁！大粪嘴！周涛你要说清楚今晚来干啥。”怒目叉腰。
　　周涛想了想说：“进屋谈。”几个人都跟着进去了。
　　赵云霞进屋后直接挤到梁艳梅面前，拉亮了系在床头的电灯开关线，见她坐在床上正恨着自己，鄙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呸”了一口说：“鸠占鹊巢！梁艳梅你是只什么野鸟？我就知道你守在‘猪圈房’是想偷人，半夜钻进别人家还坐在床上，骚货你害臊不害臊？想男人就自己去找一个正经的结婚，干吗来偷别人家的，你坏不坏呀？“梁艳梅听后脸都气白了，咬住唇低头强忍着。赵云霞又说：“你别恨，今天就是来揭露你的。大家看，也是这位梁艳梅，听说在部队就好过一个结过婚的男中医，也是害得别人家里吵架打架，她在部队混不下去了才走后门躲去上的大学，现在是旧病复发！”说完凑近梁艳梅的脸补骂了一声“骚货”。
　　任红听赵云霞竟然把谣言当成事实来说，恨她传谣，又深恶她平时在局里凡事都爱插一嘴，评头论足挑拨离间，动不动就要与人对着干，使强耍泼目中无人，盯上谁了谁倒霉，真正是个迫害狂。便抱不平问：“这些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讲话要负责任。”赵云霞白了任红一眼，指着梁艳梅对大家说：“她还好意思坐在别人家床上不起来，看着就来气。”抬起手来想打。
　　周涛很兴奋，笑嘻嘻的在屋里四处查看，突然发现了地上的碎碴，指着问：“这是什么？嘿嘿嘿，一时冲动吧？高潮嘛难免的。”又看见梁艳梅头发很乱，点点头似有所悟问道：“苗处长，不是要我们说清楚来干啥吗？我看已经不必说了，今晚的行为很清楚。老苗，你们关在屋里做什么要注意影响，不能再这样一味地糊涂下去了，机关群众是长了眼睛的，对不正常的事情是会议论的，大家都要对机关里的风气负责任，领导干部更不能开不良风气之先。”说完苦着脸环顾四周，心情沉重地摇着头表示了他的态度。
　　哪知任红听见这些话不干了，“咦”了一声问：“周主任的话好奇怪呀？一竹竿扫了一船人，怎么把我也说进去了？要说到机关的不良风气谁的贡献大谁心里清楚。告诉你周主任我可是军婚，谁敢造谣坏了我的名声是要负责的。我还想告诉你们，任红还真不怕你们几个。来时容易去时难，说不清楚今晚谁也不许走。”说完搬把椅子重重地往门口一放，坐上去堵了门，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凛然扭头谁也不看。
　　这一阵闹腾惊来了好些人。
　　赵云霞也不干了，“嗨哟”怪叫一声叉腰歪脖偏着脸说：“还真有好赖不分的，是只家鸡就不要替野鸡抱不平，苗处长的人…缘…真好啊，个个都像穆桂英！都铁了心的护着你，真有桃花运嘛。”说完扬起头来大笑不止。刚笑了一小会儿任红这里早怒了，冲上去扇了赵云霞一个响脆的大嘴巴，气愤道：“你敢乱说我敢乱打！知道你是来挑事。文革时你当‘金猴奋起千钧棒’造反队的队长专门整人，得了虐待狂症了，如今是旧病复发，想找人发难找到我头上来了，没药治只有打！”又要去打。
　　屋里屋外的人都惊哑了。
　　赵云霞缓过神儿来后双眼露出了凶光，嗷嗷叫着扑上去就要还手。苗清泉正在羞怒难当，气赵云霞这个人太狂了。见她冲过来顺手一拦又顺势一推，将赵云霞推出好几步摔倒在地上，她爬起来气急了，大叫一声“邪不压正！”转身去打梁艳梅。
　　苗清泉怒问：“周涛，你们想干啥直说。”
　　周涛高声斥问：“我作为局办主任局党委成员，听到群众反映后来查明情况不应该吗？这里是职工宿舍不是村野旅馆不能胡作非为，一定要严肃处理！”
　　屋外围观的住户中有人开始报怨：“深更半夜闹够了没有？我们要休息。”苗清泉见周涛把事情闹成这样，影响已经造成，知道他是故意要把事弄大，心中暗恨。再听他刚才的话已然定性非要整人不可，恨而生憎握紧掌头说：“看来你周大头是咬定我了。谁说办公室主任有权在夜里入户查房？我警告你们几个，再不滚蛋我就要不客气了！”说完逼到周涛面前说：“就你走不成，马上给任医生道歉，收回你的诬蔑。”怒目圆睁。
　　那几个跟来想捉双的见没有抓住现行，闹成这样的局面感到进退两难，不好再说啥打起圆场来了。周涛不服气，问：“苗清泉你还有理了？大家听听他倒有理了。事实胜于雄辩你用不着张牙舞爪的。明天局里见，我们走。”转身要出去却被任红拦住了。任红说：“这事隔夜说不清，不能轻易放你们走，反倒像谁心虚了。”把住门不放人走。
　　屋里那几个跟来的人都盯着周涛看，见他不发话，又见任红动了真怒，谁还敢上去自找倒霉，齐声说“误会了，是闹误会了。”个个显出笑脸来讨好任红。门外看热闹的人也劝，指责这帮人是吃饱了撑的，怎么专爱做这种拿人短的事。又质问周涛两口子是什么心理？最后竟吵起来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任红说：“有些人是局里的是非精，不兴风作浪不舒坦，预谋好了来害人，大家睡不成觉就找这个周主任。我要是把他放了明天找谁说理去？今晚别想走，非要说清楚谁是谁的好人缘，谁是穆桂英。还有那个安在这里的眼线，你当一回探子就缺一次德，阴毒的事做多了早晚有报应，站出来让大家认认，凭什么监视我们？”
　　这时就听见赵云霞和梁艳梅在屋里对骂开了。
　　
　　原来，就在任红不依不饶要讨个说法时，赵云霞气不过回头找梁艳梅算账。她走到跟前指着正抱头哭泣的梁艳梅说：“骂你一回咋了？妖里妖气的狐狸精你哭个屁！给老子起来出去见人。”抓住梁艳梅的头发就往外拉。
　　梁艳梅羞辱难当，一腔的怒火只因理亏才咬牙忍着。突然被抓住头发拖倒在地上，痛得直喊拼力反抗。赵云霞被梁艳梅的喊声和反抗激怒了，更加不愿松开手，边扯头发边打她的脸，大声说：“叫你勾引人，打不扁你！”索性骑上身劈头乱打，把气全撒在梁艳梅身上，连连喊道：“代表群众我就打！我打！我狠劲打！”常言说姑娘打不过媳妇，媳妇打不过老娘们，说的就是看谁敢下狠手。梁艳梅哭着骂赵云霞是个野人，可她哪里是对手，反而惹起了她的野性子。
　　大家听见骂声挤进屋，见赵云霞正在撒泼发疯，梁艳梅抱头蜷缩在地上。苗清泉大吼一声“住手！”，上去拖开赵云霞问：“你是土匪吗？”赵云霞裂开嘴哈哈笑道：“打开窗户说亮话吧，咱心里早就恨死她了。我家周涛辛苦了一辈子又是省市劳模，老了要退休了提个副局本来顺理成章，偏就有她帮着苗清泉来争，偏就有这个小狐狸帮着趟路子走后门去挂个什么副县长。这不是明摆着将来要回来当局长吗？不行我气得慌还得打！”说完又要动手。
　　众人听了愕然。
　　周涛赶忙制止道：“你不要胡说！”赵云霞气道：“都到节骨眼儿上了你还怕个球呀？就只会躲在家里分折来分析去，谁谁谁有后台，谁在和你争，谁又在坏你的事。在家愁死有什么用？不如讲出来让大家评理证明该打。”
　　周涛气急败坏地上去给了赵云霞一巴掌。
　　大家愣住了。
　　赵云霞问：“你反而当着众人来打我？”周涛说：“谁叫你胡说八道，回去！”自己先走了。赵云霞披头散发地呸了梁艳梅一口也跟着走了，任红没有再阻拦。
　　稍后众人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