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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6)

作品名称:百味人生      作者:祥歌      发布时间:2014-11-19 20:03:56      字数:6091


  20年没见面了,也没有任何联系。这些年,思念就象漫漫长河在我心里缠绵流淌,无休无止.
  20年前,她就象突然蒸发了一样,从这个城市里消失。我问过所有能联系到的同学,都不知道她的下落,直到前几年才有同学告诉我,她一直在南边,早已结婚生子。但也仅此而已。
  
  她是我大学同学,细想起来,我们还真有缘,只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仅仅是有缘而已。我们是第一天进大学门的时候认识的。那一天,我刚下车,当我站在校门口,正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望着“xx大学”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时,身后响起了一声低吟:“xx大学,终于看到你了。”然后,又听到伴随提包放在地下的声音:“累死了。”
  我回过头,只见一个女同学一脸红朴朴的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我本能地扫了她一眼,看上去她很秀气,身穿白色短袖,一条牛仔裤显得有点肥。她双手叉着腰,胸脯微微起伏,眼睛也在望着校门口上方的金色招牌,显然她此时的心情和我一样。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如愿以偿.她脚旁放着两只红色大提包,鼓鼓的,背上还背了一个旅行包。见我回头看她,她朝我善意的笑了下,然后弯下腰去提包。看到她吃力的样子,我转身走过去问道:“需要帮忙吗?”
  “呵,谢谢,不好意思。”她没有拒绝,显得彼此很熟似的将包放在我面前。
  “你什么系?”她问。
  “经济系财务专业。”
  “哎呀,这么巧,和我同一个专业。”她侧过头惊奇地看着我,我感觉到她脸上的笑意和喜悦。
  “你是哪的?”我问。
  “江西。”轮到我惊讶了,还真有这么巧,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她,问:“江西哪儿?”
  “我是江西ja市的。”说完,她马上反应过来,问道:“你也是……?”
  “我是江西y县的。”
  “天哪,我们是同一个地区,正宗老乡。”她兴奋得两只小手不停地拍着。
  这时,我才仔细地打量着她,她长得端庄秀气,白皙的圆圆的脸庞透着淡淡的粉红,脸颊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象一只沾了露水的苹果,阳光下娇艳欲滴。两道黑黑的眉毛细而长,最好看的还是双眼皮下那双嫣然动人的眼睛,宛若两口清泉奔放着青春的活力。
  她见我盯住她看,便微笑着转身朝校内走去,我提着包跟在她后面.
  她说道:“今天运气真好,第一天就在大学门口遇到老乡,而且还是同专业的。刚才让你提包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没了,这是应该的,以后说不定要你帮多少忙呢。呵呵。”她边说边转过身朝我看着,然后,又抬头仰望天空,脸上始终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
  那天,天气真好,蓝蓝的天,洁白的云,金灿灿的阳光,秋风荡漾,稻穗飘香。与其说我是被眼前这种偶遇兴奋了,还不如说我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我对她说:“以后有什么事直管说。”“嗯。”她应着,象乖巧的小妹妹,一双美丽的眸子闪烁着纯洁无瑕的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在茶座里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后,我问她。
  “刚到。在宾馆安顿下来就出来了,就遇上你了。”她说道。眼睛却在四处张望,不自然地象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怕被人看见.她在这应该还有熟人的。
  我想说,我们还真是有缘,一出来就遇上了我,就象当年一进校门遇到我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我知道,这样的话此时说出来会使彼此很尴尬。我至今都不清楚当初她为什么在突然间一声不响地离我而去。
  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此刻,我还没完全从这突如其来的相逢中缓过神来,我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个失踪了近二十年,让我日夜思念的女人,怎么突然间犹如梦幻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呢?我不停地揉着眼睛,这是真的,不是梦.只见她端起服务生送过来的茶杯,揭开杯盖,轻轻地着吹杯子里的茶叶,然后眯着眼,闭着嘴,将杯子移到鼻前,深深地吸着杯子里飘出来的茶香,如此反复。我看着她这个熟悉的动作,仿佛回到了从前。她曾经告诉我,她喜欢看茶叶在水里翻滚、舒展的样子,喜欢静静地闻着一缕缕茶香,这个时候,自己所有的思想都汇聚在这个杯子里,世界在她的心里仿若一只杯子,她想象着自已变成杯子里一瓣缓缓铺开来的茶叶,然后让整个身体化着袅袅香雾,在如梦如幻的仙境里飘游……我静静地看着她,她比以前显得瘦了,面容憔悴,头发也有些乱,目光里不时流露出倦意、迷茫,还有一种不易被人觉察的慌乱,是旅途的劳累,还是她生活得并不好?
  茶座里吵吵嚷嚷,本来茶座是人们休闲说话聊天的地方,可如今,这样的地方也都成赌场了。世风日下,人的素质和奢好已远不及故人了,到这儿来的有几人是真正为了品茶和休闲呢?高雅的场所里烟雾腾腾,污浊不堪。现在要找个幽静的地方真难。
  许久,她从香雾中抬起头,说道:“好久没这样闻茶香了。”
  “这习惯还没变?”我问道。
  “有些东西是永远改不了的。”说完,她急忙躲开我的视线,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似的。从她眸子里我隐隐地感觉到,她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你,过得好吗?”我轻声问道。本想责问她,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这是在我心里困惑了二十来年的迷,二十来年的痛。但眼前的她却使我于心不忍,从见面到现在,我总觉得她被一股沉重的压抑压迫着,这股压抑就象一道电流从她身上向我袭来,使我的心在不停地颤抖。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怎么不责问我,当初为什突然离你而去?”
  “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叹道。
  “你怎么还是这样?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别人。我现在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呀。”说完,她匍在茶几上,一双瘦弱的肩膀在浑暗的灯光下抽搐了几下。
  “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离开我一定有你充分的理由。其实,那些日子真正让我痛苦的不是你离开了我,而是你离开我,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更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可以在我生活中消失,但不应该在我生命里消失,更不该让我找不到思念的方向。”
  
  20年前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
  “你走后不到二个月,我的调令就下来了。你知道我那时正在办理调动手续。可是,当我兴致勃勃地拿着调令敲你家门的时候,邻居告诉我,你全家在两个月前就搬走了。我当时懵了,就象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门,一时间天昏地暗,大脑一片空白,我两脚发软瘫倒在你家门前的石板橙上,直到邻居好心地叫我吃饭,我才木然离去。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突然间无声无息地离我而去。那晚我就在广场坐着,我坐在纪念碑下,望着扑朔迷离的灯火,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流,望着茫茫无边的夜空,我第一次感受到孤独、无依,第一次感受到死寂和恐慌。我反复在脑海里搜寻着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我们进校门的第一天开始,但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没有想通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离开我,不留下任何信息,哪怕……”
  “别说了。”她抬起头,目光盈盈,泪痕满面,声音有点沙哑,一撮头发垂在脸上。她用手将头发拔到脑后,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那一年,我、父亲、母亲三人在一天之间同时下岗。这对靠工资吃饭的我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家六口人,一个弟弟在读大学,两个妹妹在读高中,没有了收入他们怎么办?父亲整日挨声叹气,母亲整日愁眉苦脸,短短几天功夫,他们的头发全白了。我看得心都碎了,可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我一个女孩子,那时,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啊。更让父母愤愤不平的是,按当时的政策规定,夫妻双方不能同时下岗,可单位要你下,你找谁去呢?单位已经属于外国人的了。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这一辈子从未求过人,也不会为了重新能上岗而去求人。”
  
  “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打断着她。
  “我知道你那时正在办调动。我也知道你为了能调过来,已经很为难了,你的性格也是不愿求人的,但为了我,你不得不放下你的自尊,四处求人,所以,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最主要的,还是父亲因为你的性格很象他,不是很支持我们,他说,这个社会老实人一定会吃亏,我跟了你未必会幸福。如果这个时候我把叫你来,我怕更会惹他生气。正当我们走投无路时,父亲收到了他大学同学的一封信,信里约父亲到他的公司做事,薪水是在这儿上班的几倍,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免费帮我们把全家户口迁过去。要知道,那时候能把户口牵到特区去已经是件很诱人的事了,而且还免费,很多人为了子女不惜高价也要把户口买过去,因为那边大学录取分数比我们这边低得多。如果真能这样我的两个妹妹就可以在那边考大学了。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的条件是要我做他的儿媳。父亲的同学一直很喜欢我,但我对他儿子没点感觉,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你是老天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天送到我面前的,从那天起你就走进了我的生命。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父亲不太支持我们除了你的性格他不喜欢外,我想他早有要把我嫁给他同学儿子的意思。父亲象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由分说立马回信同意。而且在短短的十天时间里办好了一切举家南迁的手续。在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个不字吗?我能告诉你这些吗?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面对父母重新绽开的笑容,为了这个家重新又有生机,我没有别的选择。那个时候,我突然懂了,爱情只有在温室里才能彰现她的美丽,而一旦把她放在现实里,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面前,她是显得多么脆弱和微不足道。”
  
  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他是和这个时代紧紧相连的啊!
  我的胸口在一阵阵地发痛,我的心在忍受着感情的鞭打!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不给你留下任何信息,就是要你恨我,恨了,就会忘记,就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我切断了与所有同学的联系,只与我最好的一个姐妹保持了联系。”
  
  “吴亚丽?”我痛苦地问。
  
  “是。”她望了我一眼,幽幽的目光投向窗外,她接着说:“我就是从她那知道了你的一些情况,并叮嘱她,不要告诉你任何关于我的信息。当我得知你凭着你的努力进入了公务员队伍,还当上了个小官时,我真是为你高兴,我经常想象着老实巴交的你当领导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会涌起从未有过的甜蜜,我在那里默默地为你祝福,希望老天爷多眷顾你些,以弥补我对你的伤害。”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的视线也模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久久地凝视她,这个我一直深爱着的女人,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人,这些年来,我到处打听,四处寻找,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念她。而当这个迷团一层层地被剥开,呈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却如刀割一般,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被爱折磨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她。我看见了一颗被生活的无奈紧紧包裹着的心。她承受的要远比我多得多,我想象得出她当初作决定时的无助和痛苦,为了爱而放弃了爱,这是一种怎样的选择呀!
  
  此刻,她就坐在我的面前,眼里充满了凄凉和迷茫,也许我们不该见面的,也许她在那边过着很平静的生活,是我又残忍地让她回到了往日的痛苦里。
  
  茶座里安静了许多,一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广场上空回荡着午夜的钟声。
  
  她轻声问道:“你好吗?”
  
  “除了没有爱,我什么都好。”我回答。
  
  “你妻子不爱你吗?”她问。
  
  “我们离婚了。”
  
  “什么?我怎么没听吴亚丽说过。”她惊讶地盯着我。
  
  “我没告诉她。”我说。
  
  “那你们……”
  
  “其实我和妻子并没有矛盾,也不是感情不好,只是她常常在半夜里听到我在睡梦中叫着一个人的名子,她受不了,便离开了我。我理解她,爱情是自私的,有哪个女人会跟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呢。所以离婚的时候,我把所有的财产包括房子都给了她,我只拎了只包出来。只有这样,我心里才好过些。”
  
  她知道我说的那个人就是她,她把头低了下去,双手蒙着脸啜泣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停了下,她抬起头,泪眼婆娑,说:“你哪这么傻呀,你该恨我的。”
  
  “不,我不会恨你,也不会怪你,要怪,怪我自己放不下,要恨,就恨现实太残酷。”
  
  我说的是心理话,我从来就没怪过她,也没恨过她,相反,我无时不在担心她,想她,尽管一直以来想不出是什么原因离开我,但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不然,她绝不会这样离开我,她是爱我的,这点我深信不疑。
  
  我望着她,问:“你这次回来是办事,还是……?”
  
  “我是来看我姨叔的。”她答。
  
  “你还有姨叔在这里?没听你说过,他叫什么名字?”
  
  “他生活得很苦,因为生了个弱智儿子,很自卑,从不与我们来往,姨妈又早年去世,父子俩相依为命。母亲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来看看他们。”
  
  “伯母她……”
  
  “是,在去年底。”她脸上掠过一片悲哀的阴影。
  
  我眼前浮现她母亲慈善的音容。每次去她家,她母亲对我最热情,咳,为什么好人总是命短?她也不过是六十几岁吧。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问她:“你姨叔是不是姓王?人们都叫他老王?”
  
  “你认识他?”她吃惊地看着我。
  
  “噢,知道这个人,但不熟悉。”我没有告诉她老王是我的帮扶对象。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吗?我帮扶的对象竟然就是她的姨叔。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今天没去看老王,我们就不会相遇,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见面,老天还是垂怜我的呀。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问。
  
  “明天。”
  
  “明天就走?不多住几天?”
  
  “不了。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我是永远不想回到这个城市里来的。”她说道。眼里闪着复杂的光。我知道这里有她碎了的爱,有她痛苦的回忆,可是这里却有一个日夜思念她的人啊!我极力地压抑着胸中掀起的一阵阵浪潮。说:
  
  “那,我明天送你吧。”
  
  “不必了,何必徒增伤感呢,就当我们没见面吧。其实这次来,我根本就没打算要见你。”她说得很绝情,就象当初她绝情地离我而去一样。但越是这样,我越感觉到她心中那份沉沉的、涩涩的苦。
  
  第二天,上午下班前我去了她住宿的宾馆,服务员说她早上就退了房。我骑着摩托赶到火车站,希望她还没有走,能再看她一眼,那怕是给我留一幅永远的背影。然而,这回老天并没有垂怜我,她走了,又走得无声无息.
  
  在火车站里我漫无目地走着,茫茫然,一个个身影从我身旁走过,行色匆匆,面无表情,为了生计,奔波于滚滚红尘里,可是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在这有限的生命里为爱留下一串深刻的足迹?其实人啊,大可不必这样辛苦,每个人只是这世界上的过客,谁能预料下一站的情形?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一个个充满疲惫的眼神,我感到了人的悲哀和凄凉,人的卑微和渺小。
  
  她真的已经走了,而且这一走又将是沓无音讯。昨晚送她回旅馆时,我向她要联系电话,她说:“还是算了,就让我们把彼此留在心底吧,有了联系我们会一辈子都不得平静的。”
  
  可是,难道不联系,我们今生就能安宁吗?
  
  我立在站台上,深深地呼吸着,我感觉到空气里还飘浮着她的气息,那汽笛声也似乎还在车站上空盘旋.站台上空荡荡的,不远处有一个清杂工在打扫着卫生。两条向着前方伸展的铁轨,烈日下静静地卧在大地上,谁又知道它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与离合?我久久地凝视它,忽然想,难道我和她就象这两条轨道,从一开始就不能走在一起,是注定了要分开的?不!不是的。我们的爱情之花是被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击落的。
  
  改革,不仅改变了社会的运转秩序,同时也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我拖着无力的双腿走出车站,心也仿佛随着那列车疾驰而去了。
  
  她再一次绝情地从我眼前消失......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看,是办公室小马打来的。
  
  “喂,张局,高塘社区有户居民家起火了,王局要你马上赶到现场去。”
  
  “怎么是我去?这事不是刘副局长分管的吗?”我不愉地说道。
  
  “我不情楚。是王局要我跟你打电话的。”小马无奈地解释道。
  
  尽管心中气恼,尽管我知道,这是王局对刘副局长的关照,在这样一个炎热的中午,谁愿出来呢?但我还是气呼呼地骑上摩托车赶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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