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击（十八）

　　看着满身泥点，下半身裤子都湿透了的王连长，胡部队长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支烟。
　　“报告首长，现在是灯火管制时间，不能吸烟。”王大炮认真地说。
　　“嗨，他娘的，管制还不是我说了算？来，吸！”说着打着了火，先给自己点上，然后王大炮也点上了，两人赶紧钻进了车里。
　　“大炮，行，关键时刻有虎劲，是他娘我胡麻子手下的兵。”胡部队长表扬着大炮。
　　大炮吸了一口烟道：“首长，我不是怕误了时间吗，别看我平时有点稀了马哈的，但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掉链子……”
　　“先别吹呀，前面还有不好走的路呢，小心点。”胡部队长提醒着。
　　“是！首长，就是扛咱也把炮扛到阵地上去……”王大炮狠吸了一口，把烟屁股摔出了车窗外……
　　一路的奔袭，部队到达预定位置。胡部队长抬手看了一下表，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离和上级规定的联系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点上烟吸了一口道：“王大炮，迅速组织部队占领阵地，构筑工事，要快！”
　　“是！”王大炮一转身狮吼般地叫着：“各班排注意，占领阵地！构筑工事！”随着口令，纵行车队一齐转向，九部牵引车拖着九门火炮成“一字长蛇阵”杀向了百米处的阵地……
　　“野狼！野狼！我是黑水，听到请回答！”到了联络的时段，无线电台一开机，就传来了师炮群的呼叫声。
　　“曲参谋，向上级报告，我部已到达指定地域，正在构筑工事。”胡部队长向曲参谋下达了命令。
　　“黑水！黑水！我是野狼，我部已按时到达指定地域，正在展开，正在展开，完毕。”无线通信兵向上报告着情况。
　　“首长，看来问题不大，咱可是第一个到达的，保证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孙股长自信满满地说。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也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达声，是兄弟部队开过来了。
　　“老孙呀，这才哪到哪呀？一会说不上就让咱转移阵地，切！上级首长身边的这帮瞎参谋就会出馊主意，不折腾死你不算完。”胡部队长知道，演习这事儿不整点内容、搞点花样，那上面咋向上面的上面交待呀？
　　“那咱还真得做好应对的准备呀？”孙股长看着首长问。
　　“必须的，而且要想多种预案，不能临时抱佛脚。”胡部队长扔下话，转身向阵地走去……
　　阵地上是一片的呼喊声和锹镐的“叮当”声，一门门火炮被结结实实地坐在炮位上，有的已经披上了伪装网，正扬着头看着对面的小山，似乎再一伸头就能看到山的那边，再伸伸脖子就能看到“敌人”。
　　“立正！报告首长，一排正在进行构筑工事，请首长指示！”方天明看到首长过来，立刻组织报告。胡部队长围着各个炮位转着，停到了一号炮前，看着正要擦拭炮弹的一名战士说：“小同志，紧张不？”
　　“报告首长，紧…紧张，看到首长我腿…腿就不好使。”这名战士根本没敢看胡部队长。
　　“王大炮！王大炮！”胡部队长一斜眼喊了起来。
　　“到！首长请指示！”王大炮跑步来到首长眼前。
　　“你他娘的咋带的兵？嗯？咋见到我就哆嗦呢？我他娘的是鬼或还是阎王？”胡部队长骂着王大炮。
　　王大炮心想：这我哪知道哇，不都是传说中的事吗，无风不起浪，还怨起我来了:“报告首长，因为首长在部队中有威信，官兵们都尊重首长！”王大炮飞快地转运着脑筋。
　　“放你娘个屁！拍马屁也不找个时候。”说完，胡部队长转身走了，警卫员撇着嘴跟在后面。
　　“你小子咋那么熊呢？首长也不吃人，怕什么？”首长一走，王大炮开始训起了这名战士。
　　“连长，我真怕他，不是你说的吗，咱首长逮住谁都收拾，我能不怕吗？”小战士还在哆嗦着。
　　“混蛋！我啥时候说逮住谁都收拾了？我是说逮住犯错误的狠剋，你耳朵塞鸡毛了？”王大炮跺着脚地骂。
　　“报告连长，别骂了，我要上…厕所。”士兵嘟囔着。
　　“他娘的，懒驴上磨不是屎就是尿，吓的呀？快去……”王大炮心里这个气。
　　东方现出了一线鱼肚白，天空一点点放亮了，就如同掀开了被子的一角，一束光射了进来。阵地也开始平静下来，战士们都蹲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周围的荒原，可心里都在“怦怦”打着鼓，不知道上面会有什么命令下来。
　　“排长，啥时候开始打炮？”有战士问方天明。
　　“有命令就开炮呗，急什么。”方排长装出一副沉着的样子，怎么也不能在战士面前显出惊慌吧。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三排长倒是心不在焉，坐在炮架上，嘴里刁着烟，用一把小镐刨着地面说：“兄弟们，打炮时都给我瞪起眼珠来，好好瞄，别给老子打歪了，干人家白菜地里去，那可操了马瞎子了。”
　　“排长，这哪有白菜地呀？”七班长问。
　　“我说你小子榆木疙瘩脑袋呀？我说的白菜地那是‘比喻’，你没听过那个笑话吗？”三排长疑惑地问七班长。
　　“没有哇，排长，啥笑话？”七班长来了兴趣，伸着脖子等着听。
　　“我说你咋这么没文化呢？连这个笑话都不知道？这凡是当过兵的都听过呀。你…这……”三排长把烟屁一吐。
　　“有文化就讲笑话呀？嘿嘿，排长，那就讲讲，俺听听省着紧张。”七班长央求着。
　　三排长把镐头一扔道：“好，那就讲讲。说是一个老农进人家白菜地偷两颗白菜，刚要出来，飞来一棵炮弹在白菜地里炸，一股浓烟和黑土把老农给埋上了。老农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脸黝黑地说：‘偷你家两棵白菜至于用炮轰吗’。”
　　“妈呀，种白菜这家有大炮哇？”七班长嘴张得老大。
　　“屁，你缺心眼呀？那是正赶上部队演习时炮打偏了，打到了人家的白菜地里。”三排长眼睛翻得都看不到黑眼仁了。
　　“哈哈，排长，真逗，有意思，哈哈……”七班长笑得前仰后合的。
　　笑声还没住，突然，从山坡背后升起了三颗绿色的信号弹，在这黑白相接的天空中，又渗入了耀眼的绿色，这绿色让你觉得比平时更刺眼更可怕。人都说黎明前的黑暗最黑，大战前的气氛最可怕，确实如此。真要是上阵就开战，官兵至少没有时间去思考怕与不怕的问题，可一但寂静下来，那种可怕的念头就会像魔鬼一样侵入了你的思绪，让你胆颤心寒。尤其是这绿色的信号弹一起，就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不得不让你闭上眼睛去等待那死亡的一刻……
　　胡部队长看了下手表，正好是早晨六点三十分。
　　“曲参谋，现在作战时间是多少？”胡部队长坐在车里，夹着一支烟。
　　“报告首长，现在作战时间是十六时整。”曲参谋报告完后，站在首长身边。
　　胡部队长看了一眼曲参谋道：“看我干什么？守着电台去，一会肯定会有命令到。”曲参谋没敢言语，转身奔通信车而去。
　　“各基准炮注意，目标03号，标尺216、高低00—18，方向15—42，一发装填！”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王大炮接起电话，复述着上级的命令。
　　命令下达后，一排一班的战士开始忙活起来了。三炮手“咔嚓”拉开了炮栓，露出了铁青阴森的炮膛。弹药手搬过炮弹头，拧上引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弹头前部放到炮膛里，后面用手猛地一推，就听“咔”地一声不大的响动，炮弹卡在里面；接着另一名送弹手用送弹棍顶住弹头的尾部用力一推，“噌”地一下弹头进了炮膛里边，接着弹药手又把药筒装进了炮膛，三炮手“哗啦”一声关闭了炮栓；瞄准手迅速调整方向和高低。
　　“放！”过了约半分钟，电话传来了发射的命令。王大炮攒足了劲，叫驴般喊道：“放！”一炮的发射手用力一拉火炮击针绳，然后一屁股蹲在地下，双手捂住了耳朵。其他战士也都赶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只听得耳畔“轰”地一声，脚下的地皮掀起一股尘土，炮口一条火龙一样的火光后，是一股浓烟从炮管里吐出来，炮身猛地向后坐进去有近一米的距离，然后才缓缓地复位。
　　“班长，打出去了吗？”发射手拾起炮拴的绳子问。
　　“他娘的，不打出去能有烟吗？这么大的声音你没听到哇？”班长骂了一句，然后马上命令着：“开栓，不然打不开了。”因为趁热，炮膛胀的情况下才能更容易地把炮弹壳从炮膛里抽出来，如果晚了温度低就不容易了。发射手“咔嚓”一拉开炮栓，“噗”地一股青烟，炮弹壳“当啷”一声弹了出来，甩到了两米远的地方。边上一名战士正准备用手去捡起来扔到一边时，班长一声大吼：“住手！危险！”那名战士吓得一下缩回了手，愣愣看着班长没说话。“你不要手了？烫伤你咋办。”说着，用炮棍把弹壳挑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班长，刚才那炮打着目标没有？”瞄准手问。
　　“我也不知道打没打着，这事不该咱管，有侦察兵指挥呢，你瞎操什么心呢。”班长老油条似地看着远方。
　　“班长，你看什么呢？能看到目标吗？”瞄准手继续问。
　　“我说你是猪脑子呀？这一炮削出去一万多米，还隔着山我是穿山眼呀？”班长觉得忍无可忍了。
　　“那大家都往前瞅啥呀？”瞄准手还是不知深浅地问。
　　“把嘴给我闭上，瞅好你的瞄准镜得了。”班长真怒了，瞄准手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