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打击（十九）

　　“基准炮注意，标尺减3，向左00-10，一发装填！”王大炮又发出了命令。这边装填好后，一班长举起了红旗报告着：“一炮装填完毕！”然后眼睛直勾勾盯着连长。看连长半天没吱声，就伸长了脖子又喊到：“报告，一炮装填完毕！”
　　“奶奶的，喊个屁，老子听到了，上级还没下达射击命令你急个屁？”王大炮狠狠给了一班长一句。一班长举着小旗的胳膊都有些发酸，但他必须举着，一放下就是射击的命令。
　　“放！”王大炮突然喊了一声，差点没把一班长手里的小旗吓掉，他也跟着复述着：“放！”小旗“刷”地落了下来。
　　“轰”又是一炮打了出去，两炮下去，战士的身上就挂满了尘土，耳根子“嗡嗡”响个不停。“我的娘呀，比地震吓人多了呀。”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各炮注意！四发急促射装填！发射！”随着王大炮的口令，所有的火炮一齐喷出了火舌，整个山坡都跟着摇晃起来，一股股浓烟腾空而起，炮弹壳子的“叮当”声不绝于耳。炮弹钻出炮膛的瞬间，只听得空中有一种空气被炮弹划开的“呲呲”声，整个阵地淹没在一片的尘土之中，两米内基本看不清人影。这边的“轰隆”声刚刚平息下来，从山的那一面，就传来了滚雷一样的轰隆声，一阵追着一阵地扩展着。这种架式，只有黑云滚滚的夏季才可能体会到，一阵的滚雷，一片的闪电，山呼海啸般压过来，让你五脏六腑都翻滚着，如同进了搅肉机里。
　　“好，打得好，覆盖目标！”当无线电报话机里传来上级首长的叫好时，胡部队长也满脸的笑容，这一笑，脸上的麻子看不见了。他点着一支烟喊到：“他娘的，王大炮，打得好，覆盖目标，就这样打。”
　　“是！首长放心，老子就是抱着炮弹扔，也他娘的扔到目标上去。”王大炮有点失态了，在首长面前放肆地叫着。
　　“王大炮，翘尾巴了是不？在老子面前还敢称老子了，你胆肥了吧？在老子面前谁敢称老子？哼，老虎拉车---谁赶（敢）呀？”胡麻子瞪着他。
　　“首长，我不是老子，你是老子，我说错了。”王大炮一个立正。
　　“好好打，来一支。”首长扔了一支烟给王大炮……
　　暂时的平静后，二班长问方天明：“排长，咱啥时候能看到咱打出去的炮弹落在地上炸开的样子呀？这光往外放，不知道落哪了，多没劲呀。”
　　方天明拍拍他的头说：“傻小子呀，想看容易，把炮推到山顶上，从上往下打，一准能看到。”
　　二班长一吐舌头：“瞎掰，我能推动啊？再说从上往下打，装进去的炮弹不得掉出来呀？”
　　“你真缺心眼，你以为炮弹是装在竹筒子里的豆粒呀？一倒掉哇？”方天明撇了他一眼。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空中由远及近一阵的“嗡嗡”声。
　　“排长听，这好象是飞机的声音。”二班长盯着声音的方向观察着。
　　“什么叫好象呀，那就是飞机的声音，看来这飞机开始突击了，等着瞧吧，地面进攻马上开始。”方天明煞有介事的说，显示出一个聪明指挥员超强的判断力。其实也是在军校时学的那些战术套路，都一个程序。
　　胡部队长、孙股长、曲参谋各举着望远镜对着飞机来的方向观察。只见远方的天空处，两个小黑点在一点点移动，偶然从阳光入射的方向出现一点点的闪光。瞬间飞机就变得很大，而且越来越大，似乎快到阵地上空时，突然一个大盘旋冲着炮弹飞行的方向一头扎了下去，俯冲的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从前面的小山坡上隐没时，突然，两架飞机下面同时冒出了一股白白的烟雾，然后就消失在山坡后。
　　“娘的，不一定比咱炮兵打得准。”胡部队长骂了一句，放下了望远镜。
　　“首长，接下来应该是坦克部队进攻了吧？”曲参谋问。
　　“嗯，你小子没白学战术，看热闹吧，暂时没咱啥事了。”胡部队长坐进了吉普车，又整起了一支烟……
　　二班长还在紧盯着飞机，当看到飞机一股白烟扎下山坡后，“嗷”地一声叫了起来：“坏了，飞机掉下去了！”
　　方天明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瞪了一眼道：“你个缺心眼的，那是掉下去了？那是在向敌人前沿阵地发射火箭弹，别他娘丢人现眼。”
　　“啊？不是掉下来了？我以为…真吓人…..”二班长闹了一个大红脸，一吐舌头。
　　“排长，快看，那边的山脚下又起来一股尘土，怎么回事？”二班长盯着右前方的一个山脚下，他的眼睛可真够好使的。
　　方天明瞧了一会道：“别瞎忽悠，哪有什么尘土？”
　　“快看呀，那里那里……”二班长让方天明顺着自己的手指方向看，才隐约看到了一股股腾起的尘土。
　　“肯定是坦克部队出动了，这家伙打得还挺激烈的……”方天明叨咕着。
　　一通的炮击后，阵地没有了动静，一切都开始平静下来。刚开炮时大家还觉得很害怕，可打了两炮后倒不觉得怕了，反而来了一种兴奋，就想着一通打下去，把炮管打红了。有的战士还在擦拭着炮弹，有的则在加固着掩体。草原的土质不是很硬，挖阵地容易，可打起来就容易被破坏了，特别是大口径火炮射击后坐力大，炮架的减震墙得经常加固。所以，几个战士正在用大锤往后面钉着木桩子。王大炮带着方排长则挨个炮位在检查着，准备迎接更大的战斗。
　　“连长，咱还打吗？”五班长问。
　　“这话问的，我哪知道，目标能不能消灭那是上面侦察的事儿，咱只管准备。”王大炮边走边说，顺手拉开五号炮的大栓，一瞧，里面还有黑黝黝的脏东西，一瞪眼睛：“五班长，你他娘的咋擦的炮？”
　　“连长，战斗没结束不用擦吧？”五班长忐忑地问。
　　“扯蛋，只要有时间就得好好保养，武器要时刻处于战斗状态，快擦。”王大炮“噌噌”几步蹿到前面去了。
　　方排长挤了下眼睛道：“快动，别找骂！”
　　“是！”五班长答应着马上组织干了起来……
　　“各部队注意，敌轰炸机长途奔袭，对我炮阵地实施轰炸，各部队立即做好防空准备。”电台里传来了上级命令。胡部队长一抬眼看了一下孙股长：“瞧见没有，上面参谋开始整景了，嘿嘿，执行吧。”
　　孙股长马上明白意思，命令道：“发防空警报！”
　　“呜…呜…”令人毛骨悚然的警报响彻在阵地上空。战士们心里一惊，四个人扯着伪装网就往炮上盖，两个战士抱着事先准备的青草覆盖在炮口前烧焦的草地上，其余的战士则把炮弹壳子和箱子都藏到了伪装网下。两名战士在车上架起了对空射击的机枪。一切伪装完毕后，大家都找地方隐蔽起来，或钻到了车下，或趴在地上……
　　不一会儿，一架老式的飞机，跟牛爬式的从西边天空飞过来，在阵地上空盘旋一圈，“嗡”地一声飞走了。
　　“这啥破飞机呀？咋还是双膀呢？还是螺旋桨式的呀，嘿嘿，还长途奔袭，真能整。”三排长撇着嘴说。
　　“是呀，排长，就这破飞机，我用棍子都能捅下来，嘿嘿。”八班长看着远去的飞机。
　　“看把你能耐的，还用棍子捅，就你那2.5的眼睛能看到飞机就不错了，残废军人。”三排长话一出口，八班长一下了“没电”了。
　　原来，八班长是个后门兵。当兵那年，他正好十七周岁，初中毕业后说什么也不念了，就想着到社会上去混。可当父母的哪个不担心孩子混坏了呀？一咬牙，独子也送到部队去吧。可这孩子哪样都好，就是视力差了不少。
　　有一次他妈告诉他自己去取蜂窝煤，一小时后让他到一个坡路上帮着拉一把。他早早来到坡路边，坡路离一条河大约二十多米远，河边有人钓鱼，他边看钓鱼边等妈妈。不一会儿，一个骑着“倒骑驴”的女人蹬着车吃力往坡上走，这小子看了半天，摇摇头说：“唉，拉不了那么多非得多装，这不是挣命吗？这是谁家的老太太，这家孩子咋不帮一把呢。”说完，又盯着人家的鱼漂。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等到妈妈，悻悻地回了家。一进家门老太太正往屋里搬着蜂窝煤，看到儿子就骂：“你个死小子，跑哪去了？让你帮我一把就是找不到人？”
　　“我去了呀，妈，可我没看到你呀，只看到一个老太太骑着‘倒骑驴’往坡上蹬，那是你呀？”八班长才反应过来。
　　“你个死崽子，你眼睛瞎了呀……”妈妈恨不得骂他的祖宗八辈。
　　所以，当兵时家里可是使上劲了，这关系找的，从街道到武装部，再到接兵部队，那是没少的费劲，好在这小子个头很高，一看就挺着人稀罕的，所以总算入了伍。但连队组织轻武器射击，他是一次也没有及格过，倒是跑跳投、打球样样行。混了两年混了个班长，明年也该退伍了。
　　八班长本想在服役期间解决入党问题，可就是因为排长不求上劲，啥好事都轮不到这个排，他也就自认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