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知难相忘（八）

　　向东平欺近祁悦，几指封住了她几个大穴，看着地上的小七道：“现在轮到她了。”小七木然地看着他。这时，那鬼王渐渐露出疲态，嘶哑的嗓音喊道：“向东平，黑白二老你可敌得过？不如你我联手？”黑老微微一眯眼，盯着向东平。
　　向东平心下思索，自己敌他一人微微有些胜算，两人齐上，只能落败，那鬼王虽功力有些不济，胜在招式奇异，自己做掉黑白其中一人，后面可就是自己说了算了。一摆剑，向黑老攻去。
　　四人已杀作两对，小七晃悠悠站起来，向祁悦蹒跚而去，暮然看见，祁悦身后露出一个头，对着他挤挤眼，后又伸出手摆了摆，那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小七平心静气，就坐在地上打坐调息，此刻，只有自己还能稍动，心底下却盼望夜少倾平安，就是他在此，也敌不得这许多人，这几人都是现今江湖有名的人物，个个袍袖鼓荡间，劲风呼啸，只是自己总觉得好像掉进了一个漩涡，冥冥中有人牵引着这些人和自己走在了一起，且身份已是暴露无疑。但是他还未去探望水月，未寻得生身父母，还有师傅与小梦在等候自己，他要活着，心里的坚定，让小七暂时放下了疼痛和陈乾坤的死带给他的悲伤。
　　白老较黑老功力稍差，那鬼王满身的绝技，只功力不济，一时三刻额头便见汗，边打边退，猛地使出一招“燕子回旋”抖出漫天的黄沙，白老正心底放松，未曾察觉，登时中招，被那沙侵入眼睛，惨叫一声，退后数步。黑老堪堪与向东平打个平手，两人周围刀削斧刻的一般，将那地面打得沟壑纵横。听到白老的惨呼，黑老猛攻几招，退到白老身后，扶住白老。白老捂着眼睛，说道：“今日之仇，他日定报，师兄，我们暂且先走。”黑老扶着白老，一步步退向黑暗里去。
　　那鬼王欲追去，却被向东平一剑刺在肩头，刚才他未曾觉察，以为向东平向自己靠拢是为了一起抵敌，不料却遭他毒手。他向后一纵，甩出六枝毒镖，向东平剑法散开，打落两支，躲开三支，却把一支挑回，黑暗里一声惨叫，鬼王大骂：“向东平，你个伪君子，来日取你狗命。”
　　顷刻间，这偏殿再无任何声响。向东平向祁悦走去，边走边笑道：“只剩下我们了，小兄弟可想好？”祁悦身后人影一闪，一把石灰向他撒来。向东平张口一声大喝，那漫天挥洒的石灰粉末，像被一股狂风吹过，霎时间无影无踪。随后几个起落，自祁悦身后抓出一人，扔在小七身旁。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邋遢少年。
　　那少年被向东平奋力一掷，摔得晕了过去。此刻，小七的双脚、双手已麻木得几乎没了知觉，小七狼狈爬过去摸了摸少年的胸口，还有心跳。向东平却围着祁悦渡起步来，嘴里啧啧称赞：“还真是个俊俏的姑娘，你说，我在你面前享用了可好？”小七咳嗽一声，大喊：“你莫动她，我给你便是，只是心诀没有载物，我记在心里，你附耳过来。”
　　向东平不疑有诈，走过来俯下身，小七一口咬住他的耳朵，狠狠地撕扯下来。向东平惨叫，一掌把小七打得凌空飞出三丈余，跌落在地上。又一大口血从小七的嘴里喷了出来。向东平缚发的丝线被他甩断，此刻捂着滴血的耳朵，眼睛里似能滴出血来，头发散乱，状若疯癫。
　　他走到祁悦身前，狞笑着说：“他不说，哈！哈哈！你就遭罪了。”一把撕下了祁悦的外衣，祁悦的眼睛里，泪水奔涌，张着嘴却发不得声，惊恐的眼睛好似要爆出来。小七颤抖着带着哭腔大吼：“你住手，你住手，我说，我说！”心疼占据了身体的所有知觉，小七的眼睛里，没了一切，他什么也不要了，他愿意自己就此死去，也不要这恶人欺负她，小七咬破了嘴唇，这是何等的痛楚啊！只恨这世间有什么武功，叫人这样生死不如。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耳朵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那个疯狂的人狰狞地大笑着，压在她身上，小七心口的窒息压得自己痛不欲生。
　　一声凄厉地大吼，响彻整座翠屏山，惊起了满山的鸟四散而逃。小七抓着胸前的剑柄，不管那血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他扶起祁悦，轻轻地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向东平站在他们一丈外，眼神惊讶地张大口，却再也说不出话，片刻，他的头掉在了自己的脚下，腔子里的血像喷泉一样，散漫了这罪恶的空间。小七抱着祁悦沐浴在血雨中，像一尊合体的雕塑。
　　突然一阵喊叫，却是那摔晕的少年，正惊恐地看着他们，他跌跌撞撞地向后跑去，喊叫声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低，他好像撞在什么东西上，“啊！”的一声，整个偏殿的地面，发生了一种剧烈的变化……
　　黑白二老，打着火折子走在一个甬道中，黑老脚下不知踏中了什么，机括响动中，暗道一声“不好”眼前却变化成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
　　黑衣人把手从一人的头上拿下来，那人额头正中一个血洞，仍在冒着鲜血。他转身对二老道：“别来无恙。”二老打量这屋子里的一切，心中凉了大半，只见那些四门九庄十八派中人都是些江湖豪杰，此时却死状各异。
　　黑老睁大惊恐的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看到了那张脸，让他在噩梦里折磨了很多年的脸。
　　少倾此刻还依然笑的爽朗，雷神将那把西瓜大的银锤放在脚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画郎阴桀桀地笑道：“夜少爷，我们主上一直看好阁下，奈何上将军不识时务，只好留你在此了。”
　　少倾大笑：“你这不人不鬼的家伙，只会画些鸟儿、虫儿的与你那主子开心。”回头望一眼楚柔，心下软了三分。他们遍寻小七不见，后又与陈乾坤走散，方知此处机关精妙，楚柔自小读遍江湖志，早已暗觉是机关张，张家的作品。只是想不出是何人假借衍心宗之名，又请出张家改造了这座本是真正剑冢的所在。
　　他们无意中走进木门，与小七走进的水门，还有火门、金门、土门合称“五行门”本是藏剑之所，却存了许多杀机。后来少倾按动了一块石壁，转入这个殿来，却遇到了雷神和画郎。
　　少倾眼里的温柔让楚柔心微微地荡漾，站在他的身后，有一种坚实的安全感，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少倾细语道：“你先走，我挡住他们。”楚柔低声道：“共进退！”少倾听到她的话，坚定得好似铜铁一般，望向她的眸子，里面是平静的执着。他叹口气，摘下他的大弓。
　　雷神站起来，对着少倾说道：“你我该是分个胜负了吧？”少倾答道：“今日我只带了我的弓，却不曾带我的兵刃，还是你占尽便宜了。”话还未完，一个锤影在眼前慢慢放大。
　　画郎对着楚柔说道：“小姐宽坐，静待这两个天下勇力过人之辈分个胜负。”楚柔不答，只是凝望着那个山一般的男人，将一支箭矢，射在那柄银锤上，火花四溅。那箭继而飞向一尊兽形石雕，石屑纷飞中，那兽身被射个对穿。
　　楚柔执剑向画郎走去，缓慢，沉静，纵然知道自己奈何不得他，消耗他些气力也是好的。今日纵然要死去，她打定主意，要死在他前边。或许、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让他跑掉呢！
　　这里是哪里，小七不愿也没法去探查了，眼前的黑暗里，他紧紧地抱着她，平白的让她遭受了这许多耻辱。剑还在身体内，小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怀里的人儿，正颤抖着，小七的自责淹没了所有的一切，他要该怎么去补偿她，他要怎样去抚慰她，他用微弱的似是将要熄灭的声音对着她念道：“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呢！”
　　祁悦瑟瑟发抖蜷缩在小七的怀里，她吓坏了，那个恶人，竟然这样对待她，还好，还好，没有让他得逞，她害怕地将头埋进小七的怀里。
　　命运总在和这些人开着玩笑，画郎阴桀桀地笑声在这个空旷的所在不住地回荡，楚柔抹去嘴角的血，依然坚定地站在他的前方。画郎嘴角上挑，戏谑地笑道：“你莲花宫与我主上有些渊源，我不取你性命，你却不知进退。”楚柔不答，只是缓缓地将剑举了起来。
　　少倾捏住箭壶里最后一支箭，望着十丈外气定神闲的雷神，叹一口气，纵身向画郎奔去。雷神几个起落，跃在他的去路上。忽然间地面晃动，从殿的一角传来崩裂声，眼见地面不断地沉降下去，追赶而来，楚柔和画郎腾空向这边疾奔，身后一道红焰，紧紧地追赶。少倾纵身迎上楚柔，牵住她，向西面奔跑。片刻间，到达了终点——一面石墙。
　　两人对望一眼，红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将自己吞没。少倾拉过楚柔，将她按在石墙上，自己用身体挡住她。红焰原来是进门的大殿中间的石潭内那些燃烧的火油，火焰滔天，映红了少倾坚毅、果敢的面庞，楚柔这一瞬间想要去抚摸他的脸。
　　忽然间石壁转动，少倾和楚柔跌进另一个所在，火焰只来得及烧焦了少倾的一缕头发。他们相顾而笑，楚柔说：“我叫楚柔，是莲花宫弟子。”少倾说：“夜少倾，葬马关兵马统领，夜家长子。”楚柔说：“我知道，天下间还有谁，有这样的身躯和大弓。”少倾愕然，这女子真是聪慧。这时，两人才意识到还保持着相拥的姿态，楚柔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少倾却霸道地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