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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喧哗 第一部 送路 二十七

作品名称:人世喧哗      作者:就这样吧      发布时间:2014-12-15 13:32:58      字数:4742

  二十七
  张二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午。许胜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自己忙活起来。
  许胜去李大个家借来了大个木盆,倒满清水让二子赤着身子站在那盆里洗澡,顺便在李大个家买了十几斤猪肉;他不让马莲帮手,也不让四丫头帮手,自个儿给二子搓去了浑身的泥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亲自去请镇上的剃头匠何老叫,坐在一边看何老叫剃头,时不时还是骂上一句半句;等剃完了头,便又去叫许冒,许田两家过来操持做饭。
  等张二子换洗干净,一家人坐定,马莲先是流着泪,数说了一通二子的不忠不孝。大伙儿劝下马莲,便又问起二子这几个月的经历,二子抬眼看看大伙儿,神情疲惫,两眼恍惚,动了几下嘴唇,诺诺说道:“去了北京城,找个曹小棍托付的亲戚,没找到,盘缠没了,便讨饭回来了。”
  家里众人面面相窥,只觉这一句话便是全部答案,却又仿佛什么也没说。爷们们无语相看,娘儿们除了唠唠叨叨的骂上几句曹小棍,委婉地埋怨上几句张二子,也不再过多追问了。
  许冒道:“二子许是累了,你们不要再问他什么了,回来了就好,外面的事都不重要了,人毕竟是回来了。”
  那晚,三家人在一起吃了“团圆饭”,许田故意说些镇上人家的奇闻趣事:如许田前些时,见到曾跟了义和团去的李癞子,也不知缘故,那李癞子转身便跑,慌不择路竟跑到了路边的泥坑里;马奶奶与胡大脚同被请去给一家接生,孩子平安了,两个接生婆却打了起来,互相吐着唾沫走了;唱梆子调的白细细被大户曹老干请去唱戏,唱完戏出来,那脸上竟挂了伤,据说是被那曹老干咬了一口,哈哈,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有这精神力气。
  大伙儿听了自不免哈哈一乐。许田说话时,便瞅着二子,二子也认真听,也跟着乐。大伙儿心里便安定了许多。
  吃饭时,许田张罗着要喝酒,被许胜瞪了一眼,便挠着青亮的前额“嘿嘿”的笑了两声。田晓珍劝着马莲,马莲点着头,却还是扔出一句,“下次就捆上他,看他哪里跑。”
  许田仍对二子外出的经历不死心,边吃边追问着,二子只是低头大吃,许田问的急了,二子便回一句:“叔,这肉好吃。”许田摇摇头,心里道:“这又成了那个张二傻子了么?”
  许冒不时和许胜说上两句,劝慰许胜看开些。郑同芝伏在四丫头耳朵上传授着对付男人的法子,说话时,还瞄着许田,等许田眼睛瞪她时,便收回眼神“哧哧”的笑。郑同芝笑时,四丫头也微微的翘着嘴角笑,只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张二子,也没吃下几口饭菜。许冒家的大女仲莲肚子痛,在家躺着,没有过来,大儿仲良,二儿仲义吃到一半便跟大爷,老叔告了假,跑去玩儿,二女仲翠早吃完了饭,也不言语,等大人们吃毕,田晓珍,郑同芝,四丫头收拾桌子时,她才跑到二子跟前,小声说:“哥,你下次出去,也带了我去。”二子抬头看她,便看到一个皮肤黑黑,头发微黄的干瘦的丫头,两个明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那是自己的二妹妹,自己以往从未关注过的自己的妹妹,已经长大了。
  席散了,家人各自离去。离去时,少不得又嘱咐二子一番,二子也自驯顺的听着。
  夜里,二子与四丫头各自躺在土炕的两头儿,四丫头平躺着身子,眼睛瞪着屋顶;二子也是平躺了身子,却闭着眼,不久竟传出了呼噜声。那呼噜声一声声地均匀的传出时,四丫头的眼角淌下两行泪来。
  转天早上,二子对许胜说要下地去,许胜坐在里屋炕上还没说话,马莲便接口说:“下什么地,咱家那二十几亩地还用的着你,有短工做,再有你两个叔帮衬着,不用你,你老实在家待着。”
  二子说;:“我哪都不去了,就是下地干活儿,”
  马莲:“不成。”
  许胜:“你这样圈着他,他早晚还是让你给逼跑了。”转头对二子,“你想下地干活儿,正好,便去,我跟你去。”
  马莲:“对,让你爹跟你去。”
  “爹娘,我真的不跑了,你们放心吧,我能往哪里跑呢?”二子哀求着说。
  “那也不成。”马莲自忙手里的活计。
  “爹娘,他便真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他,总不能天天的看着他,爹娘,我信他是不会走了,爹还是去串门,我自跟他去吧。”四丫头停下手里的活计,站住身子说。
  许胜仍是坐在炕上,没言语。
  马莲愣了一下,叹口气道:“你说的也是,我们也不能捆住他的手脚,那你便跟他去吧,晌午要是不回,便一道带上干粮、水。”
  “知道。”四丫头答应着。
  吃过早饭,二子扛了一把锄头便出了门。四丫头挎了个藤篮,里面放了干粮等物,跟在后面。路上遇到熟悉的乡里,有人招呼;“二子,回来了,哪去了,这么些日子?”
  “回了,没哪儿。”二子边走边回应着这些招呼。四丫头则低头跟着,始终与二子留着一段距离。
  出了镇西,过了一片杨树林,再往前走,便是自家的十几亩土地。地里已经有一些人在做着,看到二子与四丫头,便大声喊:“东家少爷,少奶奶,给我们送饭来了么,还没到饭时呢?”喊罢,便哈哈大笑。
  二子也不理会,自去一块距离他人远些的地方,便自做起来。四丫头便找个树下阴凉处,铺上一块粗棉布,坐在上面看着二子做。二子初时还是一下一下地顺序地做,只是不停歇,仿佛不会累,干到后来,忽地大声喊叫起来,四下里抡着锄头,乱锄一气,弄得泥土翻飞四溅,秧苗也被他锄倒了几根。
  四丫头看着他,也不拦阻,仿如视而不见。
  二子胡乱发泄了一通,便停下来跪在地上,大口喘气。那汗水便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土地上。
  四丫头走过去,拿了水壶给他。二子便接过,大口的喝了几口。
  二子平息了呼吸,抬头看了看四丫头,便起身走去那树下,一屁股坐在那棉布上,看着远处。
  “你都知道了,对么,你恨死我了,对么?”四丫头也走过去,站在阴凉里。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我没有把别人托付的事情办好。”二子眼望远方。
  “你还是恨我,恨吧。”四丫头也眼望向二子所望的方向。
  “看到了你的眼睛,让我想得到一个人。我的脑子便乱了。”二子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前方。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人是谁?”四丫头转过头,看着张二子。
  “曹小花,你长得像她。”
  “她是谁,你相好的?”
  “嗯,是吧。”
  “她人呢?”
  “死了,跳坨子河死了,我爹不同意我两个在一块儿,她是外地来的。”
  “你把我当成了她,你便赎了我出来。”四丫头脸上绽出莫名的笑意,却同时流下了眼泪。
  “我一直不敢多问你是如何认识曹小棍的,你也不愿多说,原来我们两个人心里都有鬼,这鬼早就有了,在我赎出你的那一刻就有了,哈哈,我们两个各怀鬼胎呀。”二子也笑起来。
  “我们的孩子没了,是个闺女。”四丫头止住笑,却依然流着泪。
  张二子也止住笑,沉默不语。
  “你知道那个牛儿么?”过了半响,张二子开口道。
  “知道,我们几个,她的年纪最小,也最没心眼儿了,怎么,你见到她了,她还好吗,她问起我了么?”四丫头看着远处问。
  张二子沉默不语,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劳力的农人。
  “她当初跪下来求你赎她的,若不是我,你便赎她了吧,她一定也恨死我了?”四丫头说话时,抹了抹脸上的泪。
  “她死了,被洋鬼子从大门口的台阶上扔下去摔死了。”张二子平淡的说。
  四丫头“啊”了一声,一只手捂住嘴。惊讶过后,便是一阵刺骨的心痛,终于控制不住,伏在地上哭出声来。
  “我原本可以救她一命的。”二子念念的说。
  “是我害了她,我明知道你不是要赎我的,我是故意引你注意的,我知道留下来便难有好结果,我害了她了。”
  二子沉默不语。
  “小果子呢,她怎么样?”四丫头问。
  “没看见,还是那样吧,还能怎么样?”
  “那个小豆子还好么?”四丫头转过头看着二子。
  “小豆子啊,一个客人答应了给她赎身,却赎了别的姑娘回老家去了,她便有些疯癫了。”
  四丫头面露苦笑,沉默半响道:“我还不起你的两根金条,你还是把我卖了吧,随便卖到什么地方去,我挣钱还你的金条。”
  “那不是我的金条,你也不必还我。”二子沉默了大半响,说出了一句话。
  四丫头听了这话,便转过头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张二子,那眼睛里仿佛满是恨意,慢慢,那恨意渐渐淡去,两眼变的毫无神采,漠然冷视,仿佛已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忽地脸上挤出一丝笑,刚止住的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二子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晴朗的天空下,一片绿色向远方伸展出去,正孕育着无数的希望。远处的村落,树木仿佛都只是土地的点缀。
  那夜里,二子仍是脸朝炕头儿睡,四丫头仍是平躺着,瞪着眼睛看着屋顶。二子刚刚发出呼噜声,四丫头便移过身子去,一张脸贴在二子前胸上。
  二子睁开眼,动也不动道:“怎么了,天挺热的,别挨那么紧。”
  “你不把我当回事,我也是你的女人,你说过,你认我的,你想不承认么?”四丫头嘴里胡乱说着,便去亲吻二子的脖子、脸。
  二子推开四丫头,“行了,睡吧,我累了。”
  四丫头愣了一下,整个身子重又扑在二子身上,一只手伸进二子的衬裤里去摸那两腿间的玩意儿,“你不想我么,我不信,你说了,你认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二子裤裆里的东西软塌塌的,任由四丫头抚弄着,却仍是毫无生气。
  二子将四丫头的手从自己的裤裆里拔出来,“别作践自己了,早早歇着吧。”
  “你都不想我了,是么,你说我作践自己,我今天就作践自己了,我本来就是窑子里出来的货色,还能好到哪里去,你别把我当做自家老婆,我知道,你心里本就没把我当做自家老婆的,正好,你就把我当做窑子里的娘们,我还你两根金条,用身子还,你不用怜惜我,我这身子随你作践,任你打骂,我还你一辈子,成么?”四丫头说着,便又凑到二子近前,伸出两手去摸二子。
  二子“腾”地一声,坐了起来,两只手猛地使劲将四丫头推了出去,四丫头的身子便结结实实地撞在西墙上,疼的佝偻着身子,趴在了炕上,嘴里却是一声不吭。沉了一会儿,四丫头坐直了身子,便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二子,二子却不理会,自己转过身子,脸朝着炕头儿动也不动。
  “我告诉你我叫‘四丫头’对吧,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四丫头,这四丫头是我用了一个小姐妹的称呼,那小姐妹早死了,我便跟你说我叫‘四丫头’,我是骗你的,我跟你在马爷爷家讲的故事,也是那个‘四丫头’跟我说过的,都是骗你的,害怕不,都是假的。”
  二子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却在黑暗中瞪着眼睛。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骗你,实话告诉你吧,我本就是在窑子里生的,我妈就是个臭窑姐,我爹是谁,连我妈都不知道,我天生就是一条贱命,你听了是不是更后悔了,竟然赎了我这么一个生在窑子里的,也应活该死在窑子里的天生的臭窑姐出来,你要打我么,那就打吧,是我耍了手段,引得你注意的,不然你一定就是赎了那小果子去了,或是动了恻隐之心赎了那牛儿去了,那就救了牛儿一条命了,都是我害的,你若是想打我,便动手吧。”“四丫头”仰着脸,仿佛在等待着二子。
  二子翻身坐起来,没有理会她,自起身下炕,出了里屋门,又卸去外屋门闩,开门出去了。
  东屋里,许胜问了句,“谁啊,这么晚出去。”随着那问话,许胜也披衣服从东屋里出来,去院子里。
  “四丫头”一个人坐在西屋的炕上,仿佛一具木雕石塑一般,动也不动。
  转过天来,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夜的二子仍是吃过了早饭,便扛着锄头下了地,许胜跟了去。马莲去东屋里问“四丫头”夜里发生了何事。“四丫头”说,没事。马莲便也不再多问。
  如此日子便也仿佛无风无浪的过了下去。张二子每日里都下地干活儿,有时许胜跟着,有时许胜也不跟,知道他也不会去什么地方。马莲还是在家,屋里、院子里转转悠悠,摸摸索索地消磨着,“四丫头”则大多时候待在东屋里不出来。
  大概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那日正是夏日里最热的一日,那镇子仿佛一下子变的空空荡荡的,人们都躲去那地头儿的阴凉处或是待在家里避暑,大天白日下,便仿佛只剩了知了那恼人的不停歇的鸣叫。
  许胜从外面串门回来,马莲说:“那四丫头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就是出去他二婶子家里借个鞋样子,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回来便不见了人。”
  “爱去哪里去哪里,最好是别回来了。”许胜背着手走进屋里。
  傍晚时分,二子从地里回来。马莲说:“四丫头出去了,这半日没有回来,也不知她去哪里了?”
  二子没说话,嘴里“嗯”了一声,回自己屋了。半夜里,二子又出去院子中坐着。许胜还是跟着出去,念念说:“这丫头能去哪里呢,这里也没有她的什么亲戚吧?”
  二子不言语。许胜待了一阵,觉得无趣,便回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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