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嫁(六十九)
作品名称:苦嫁 作者:江苏黄云峰 发布时间:2010-06-24 07:09:27 字数:6494
第六节
对面的双人床上,又传来淫荡的呻吟声。
虽然那声音被压抑得很低,但仍然袭入柳芭的耳中。
本来,柳芭就没睡着。
搞那种干擦皮事的是两个女囚:亚男和丑丫。亚男二十二岁,上海下放知青,因梦想上调回沪,便和大队书记父子俩搞那事,——不搞行吗?儿子是生产队长,老子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哪一关都不能躲过。父子俩因争风吃醋,动刀动棍,结果父死子伤,亚男便成了罪魁祸首,——谁叫她是资本家的女儿呢!她这是向无产阶级射出糖衣炮弹。亚男被判十年徒刑,关进了这座女监。丑丫是个贫农女儿,生在淮北某村,二十四岁。因争工分伤了队长的女儿,结果被判四年徒刑。关在这里,丑丫一天也没服过。她说,她干活比队长女儿干得多,工分却比队长女儿少,她不过说了两句不满的话,同队长女儿争执起来,先动手打了那骚逼几下,想不到就把她打伤了,实际根本没伤怎么样,大多是擦破点皮,可是队长女儿虚得不得了,说她肋巴骨被打断了,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她骂了队长,说队长是狗逼党队长,比国民党还坏。这下还得了,是现行反革命,公安局很快就把她抓了起来,法院判她这样长时间,她说她死都不服。
丑丫不像丫,倒生得一副男相,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性格刚烈;亚男不像男,倒是一纤纤女子,娟娟秀秀,小鸟依人。丑丫常帮亚男干重活,亚南在生活上常照顾丑丫。两人相处甚密,私下里竟搞起了同性恋。
柳芭知道她们在搞同性恋,她是这个囚室的室长,本应报告政府干部,她却没这样做。她俩这样做固然不雅,但不是在公开场合,也没伤及别人,她又何苦管这些。牢房的三年苦熬,使她适应了这种环境,也看破了红尘。说实在的,监狱只能关押人,让人失去自由,别的没多大作用。说能把人管教好施屁话,这里实际是个大染缸,因为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好人到这里时间长了也会变坏。即使变得不太坏,也会染上恶习,或骗人,或流氓,或粗俗,或变性,或吹牛,或偷盗,一句话,人在这种环境,只会把灵魂扭曲。
在社会上,柳芭很单纯,把一切看得很美。监狱里一坐,对过去的所作所为,回顾一下,思索一下,掂量一下,才发现自己是那样幼稚,那样愚蠢,人世间又是那样险恶。她不想害人,人却处处想害她。她并不想琢磨人,人却时时琢磨她。她受王沪生那么多委屈,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过问她,——当然,天生除外。可是,当她为摆脱烦恼,成全别人,和天生相爱时,那些人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竖得高高的,想看她和天生倒霉的样子,想听到她和天生被踏在脚下的呻吟声,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无非是看她和天生比较能干,超过了他们,是他们往上爬的障碍罢了。她和天生相爱,是不合法,可是,那是情况所逼呀。王沪生要是不耍流氓,不逼她离婚,她能这样做吗?这件事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天生被下放到工厂当工人,说是什么监外执行一年,罪名是妨碍了他王沪生的家庭;她本人被判三年徒刑,案由是流氓,说她勾引天生,腐蚀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扰乱了第三梯队。既然说她勾引了天生,又何必处理天生?倘若天生不好,又为什么对她重判?这就是国法吗?
入监的第一个月,新犯人得办学习班,也就是认罪服法课。监狱的干部要让你知道,你是阶级敌人,是被专政的对象。你不承认你是敌人是不行的,你必须得承认,不承认就得关禁闭,把你铐在小黑屋里,让你不见太阳,不合人群。不见太阳还可以,如果整天不见人,那日子可真不好过。所以,不少不服法的人,都假装服法,假装认罪,甚至当着干部的面高呼:“我是阶级敌人!”
柳芭,此刻也只能装作是敌人!她真不理解政府这样逼人做它的对立面有什么好处。
对面的呻吟声再度响起,柳芭仍不管不问,当然也不看。不过,有一个人爱看着两人做爱的,那就是保娟。保娟睡在柳芭的下铺,因被大队书记白豁子玩弄多年后遭受抛弃,一气之下,阉割了白豁子,她被判了十五年徒刑。因为刺激过大,经常犯神经病。病发作时,衣服脱得光光的,满监狱乱跑,见到男人就搂。她还常常拿个树棍在手,疯疯癫癫地边跑边笑边喊:“这是白豁子老吊,这是白豁子老吊——”女监几次要将其送回家,地方不收,只得留在监狱,任她“自由”往来。
保娟听到亚男和丑丫的猥狎声,花疯病又犯了,脱了光腚,爬到丑丫床上,要和两人办事。亚男和丑丫怕被干部知道,只得分开。她俩把保娟哄下床,拿出保娟的“宝贝”,——滑溜溜的枣木棍,那树棍约六寸长,跟白豁子的家伙差不多大小粗细。他们把树棍插入保娟下部,然后让保娟自己拿着享受来回冲撞的滋味。兴奋过后,保娟便挟着木棍满意地睡了。保娟一边睡,一边嘟囔着:“男人是好东西,女人是坏东西,女人最讨贱。木棍好,木棍是个大老吊——”
柳芭从保娟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了陵河镇的一些风流韵事,特别是天生的那段姻缘,被保娟渲染了一番后,更是了如指掌。不过,她并不看低天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很正常,谁能没有初恋呢。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和天生组成家庭一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特别是看了亚男的时候,更是如此。本来,她巴不得一脚踏出牢门,去和天生结婚,让娜娜有一个温暖的家。可是,现在她却又怕出牢门,怕和天生结婚。如果没有娜娜,如果他们打算不要孩子,她可能还愿意和天生结婚,现在有了娜娜,她不能不为娜娜着想。这个社会,是看重家庭、看重出身的社会。如果她和天生结合,娜娜的父母都是受过处理的人,这样就会决定娜娜将来没好日子过。她不能入党、不能提干、不能参军、不能升学、不能有好单位、不能有好工作、不能找到好婆家……一句话,一切好的机遇、好的条件、好的东西,都会与娜娜无缘。
让孩子将来承受如此痛苦,让孩子将来如此背上苦难的十字架,她于心不忍,尽管她爱孩子,爱天生,但是,为了天生,特别是为了娜娜,她必须脱离天生,脱离娜娜,必须为此,她断绝了同天生及天生一家的一切来往。她对天没有过多地解释,实际一点也没解释。她知道,越解释越无法解释,越解释不清。
天生给柳芭寄去污的钱、信、粮票,柳芭全部退回。天生母亲带娜娜来看望时,柳芭走到接见室门口,只是偷偷看了娜娜一眼,没有进去摸摸孩子。当母亲带着娜娜失望地离开接见室时,当她看见娜娜那失神张望的小眼睛时,她昏倒在接见室门外。孩子走后,她的心在滴血。她默默地哭泣了几天几夜,她知道天生母亲不会理解她,可能还会错怪她是个“掉蛋的鸡”。她知道天生性格倔强,会诅咒她是个没有良心的“坏女人”,她也料到,娜娜长大后,会忘记她这个疼她爱她的母亲!可是,正是为了爱天生、爱娜娜,她必须牺牲自己!
临出狱前,她怕天生不死心,带娜娜来接她,所以,先写了一封“绝情信”:
天生,你不要再来缠我!
过去,我们幼稚愚蠢,现在不能再幼稚愚蠢。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娜娜,我是不要的!你若认为碍事,就送孤儿院。这孩子本不该来到人世,我讨厌她!因为她给我带来了耻辱和灾难!
亚男和丑丫都不赞成柳芭的这一做法,可是,谁也说服不了柳芭,因为柳芭讲得的确有道理。她们只能从心里敬佩自己的诗长。不过,丑丫还是愤愤不平的。这世道为什么女人就该吃亏?就该牺牲?为什么?
“为什么?嘻嘻嘻嘻——”保娟疯痴痴地笑着回答,“男人有老吊,你有吗?我把白豁子阉了,白豁子就吃亏了,嘻嘻嘻嘻——他再也不能跟人日了,嘻嘻嘻嘻——”
“花痴,你要再胡闹,看我不揍你!”丑丫亮起拳头吓唬宝娟。
保娟怕丑丫,所以赶紧收住笑,卷缩在床上,嘤嘤地哭泣:“真的嘛,白豁子给我阉了,他再也不能跟人日了——”
柳芭怜悯地来到保娟床前,抚慰说:“好妹妹,你阉的对,天底下坏男人都该阉掉!”
“柳姐姐,你把天生也阉掉吧。”保娟说,“你把他那家伙阉来放在自己跟前放心。”
“你天生哥哥不是坏人,不能阉。”
“天生好,不,天生坏!谁叫他跟春巧好的,他跟春巧好他就坏!柳姐姐,他跟你好他就不坏。”保娟口中唠叨着渐渐谁去。
还有几天就可以离开监狱了,柳把无论如何睡不着。出狱后到哪里安身?本来,她可以和天生合二为一,可是,为了孩子,她已经断了去天生处的路。鸠兹教育局当然不收他,她也不想去,她恨透了那个地方!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回上海和在农场就业。
她原准备在农场——那个深山老林里度过后半生,可惜,母亲不容。硬是逼着父亲把她要回上海。没有工作不怕,他们能养得起。他们有的是钱,母亲再也不愿让小女儿流落他乡。
为了母亲,柳芭抛弃一切,什么户口,什么粮油关系,她都抛之云外。她想好好地做做母亲的女儿,好好孝敬父母。她不愿再给父母带来烦恼,带来忧愁,带来痛苦。
这一夜,没有月光。
亚男、丑丫、保娟睡得正香,正甜。
第七节
四月八日,尽管柳芭一再去信,不让天生去接她,尽管柳芭一再声明与天生断绝了关系,天生还是去了。
很遗憾,天生没有见到柳芭。有人告诉他,柳芭走了,不知去了哪里。亚男告诉他,柳芭回上海和原来的男人“破镜重圆”了。
天生无奈,只得回北方告诉父母。
实际上,天生来女子监狱的时候,柳芭并没有走,她很想见天生,但是咬咬牙还是算了。何况那天是她姐姐来接她的。她姐姐本来就看不起安徽人,跟不会让柳芭见天生了。柳芭是含着泪看着天生走进开往北方的火车厢内的。
天生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所以在陵河没呆几天就得南下。
临走的前两天,天生就邀父亲一块走,因为父亲现在做生意,常去南方进货,郝仁贵本来同意,后来变卦。他说:“一块走没有用,到南京还得分手,不一块走好。”天生知道父亲的心情,浩劫的年代强加给他的灾难使他变得感情相当脆弱,父亲不想受离别之苦的折磨。
谁知临行的头一天,父亲又主动要跟天生走,实际上,原因很清楚,他怕儿子痛苦,他想用跟儿子走来分担儿子的一部分痛苦。
天生说要带两只鸡给同事吃,母亲要杀家中的鸡,父亲不同意。家里喂的鸡、鸭、猪、狗,郝仁贵都不准杀。他说:“它们是睁眼的东西,是个哑巴,是一条生命,你既然养活了它们的生命,能让它们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父亲从集镇上买了两只鸡,其中一只七八斤重,价值十二块钱!天生嫌太大了,太贵了,打算带一只。郝仁贵还是让天生全带了。他说,你刚到一个新单位,带到厂里招待同事,多处几个朋友。郝仁贵最怕天生和别人的关系不好,每次回家,总是训个没完没了。天天晚上,一上床休息,天生的耳畔就响起了父亲的做人道理,天生真的听厌了,郝仁贵还是耐心地絮叨。
第二天,母亲早就起床了,她下好面条端到天生跟前。面条油花飘忽,香味四溢,碗底还放了两个鸡蛋。头天晚上,她已经给儿子煮了十几个鸡蛋。儿子喜欢吃的东西,家里倘若没有,她想办法也要搞来。自从天生父亲做生意后,家中经济一天天好转,所以,当母亲的舍得给儿子吃。天生喜欢吃豆脑,每次探家回来,她都要做几次豆腐。天生喜欢吃水饺,临走的前几天,她天天包。
天鸿一大早就推着自行车来送哥哥天生。
郝仁贵不和天生天鸿走在一起。这天他戴着灰色的圆顶毡帽,旧的;穿件浅蓝近似发灰的中长纤维便装小褂,裤子略蓝一些,但也是老色的。他双手抄在袖笼里,胳臂弯处挂个干瘪的灰旅行包,包里还是包,那是准备买货的。
在陵河汽车站候车时,郝仁贵也远远地站在一边,不和天生兄弟俩站在一起。
天鸿没去马陵。
父子俩赶到马陵县城时,郝仁贵要带天生在城里转转,说离火车开车还有一段时间。天生同意,将包存在车站,然后和父亲逛大街。
郝仁贵还是两手抄在袖笼里,胳臂弯挂着干瘪的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天生后面。天生想,父子俩逛街,总归一起走呀,父亲老是跟在后面,像个佣人,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估计父亲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跟衣冠楚楚的儿子一块走,一块走会影响儿子形象,会使儿子脸上无光。城乡的差别竟如此地挡在父子中间,天生难受极了。父亲有什么不配呢?他没有半点羞耻的地方。他一生是善良的,诚实的,正直的,饱经风霜的,如果说讲迷信,那就是他的命不好。如果讲唯物主义,那就是他没摊上平等的机遇。他参加过革命,打过游击,立过没拿到勋章的功劳;他参加过地方工作,大大小小干部也干了不少,然而他没有上去,还是老百姓。他不会拍马溜须,难得能有上峰的赏识。他拼命工作,却得到同行的妒嫉。天生不抱怨父亲,人为什么非要自己的老子当大官做大老爷呢?自己的父亲就不能使老百姓吗?
天生放慢了脚步,让父亲跟上他。
天生跟父亲一路谈话,不让父亲离开他。
父子俩从北头转到南头菜市,又从南头转到北头菜市。马陵街上不少人都和郝仁贵打招呼。天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相识的,要知道,马陵距陵河还有五十多里地呢。
父亲想买点熟狗肉,准备在火车上喝酒。天生看那一摊一摊的狗肉、牛肉、烧鸡摆在马路上,没有遮罩,来来往往的人从旁边经过,那灰尘,那小贩油腻的手,实在令人恶心。天生不同意卖,父亲只得作罢。上了火车,郝仁贵还是买了两包葵花籽给天生嗑。天生说:“我不欢喜吃,我本来就不欢喜吃零嘴。”
郝仁贵说他也不喜欢吃零嘴,天生知道,那是父亲专为他买的。在父亲的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虽然,他快到了而立之年。
在车上,父亲又劝天生去上海一趟,一定要天生去找柳芭:“总归把个理讲清吧,咱这不是受她骗吗?你到上海见到她,她要是不理你,你就跟她讲理,上海老百姓不会不讲理的。”
“她要变心了,你求她,跪她,磕头也没有用。若不变心,她会回来的,爹,我没有半点对不起她的地方。”天生说。
“钱用多少,我给你多少,事情成功也行,不成功也行,花个百儿八十的也没问题,反正要把理讲清。”郝仁贵忧伤地看着儿子说。
不管父亲怎么劝,天生还是不同意去上海。天生不忍心浪费家中的钱。这次来家,父亲又给他三百多块钱,他工作这些年,还没给过父亲一分钱呢。父亲不是大财主,也不是高干,那一分一分的钱,都是血滴汗点挣来的。多花一分,都应该受到良心的责备。
夜里十点半,车到南京,郝仁贵还需冬下苏州,天生则西去巢州上班,天生下了车,父亲催他快出站,并一再叮嘱找个旅馆休息。从父亲灰红色的脸上,天生可以看出父亲心里正压抑着疼儿的苦楚。开往苏州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郝仁贵目送儿子出站后,便站在站台等车。
天生出了站,把旅行包存在寄存处,慌忙买张站台票,匆匆返回车站里。找了好一会儿,天生才看到站台上的父亲。郝仁贵仍双手抄在袖笼里,胳臂弯挂着旅行包,背略躬,圆毡帽旧旧的侧向着天生,站在浓浓的夜幕中,就像一尊灰色的雕塑。那儿没有旅客,只有来往的火车。郝仁贵看天生又来了,低低地说:“还来干什么,火车马上就来了。”天生笑笑说:“反正没事,把你送上车。”
不一会,郝仁贵的同行林庆也来了,有了伴,天生放心多了。林庆兴致勃勃地讲了一遍新四军来南京一事,郝仁贵一声不吭,任凭同行的炫耀。他始终是默默的,默默的。
天生知道父亲害着“爱子病”。父亲说过:“本来今年是个痛痛快快年,如果小柳来了,那该多热闹。可是,如今去成了这个样子,唉,真没想到。我们怎么老是受人骗呢?”怎么老是受人骗?因为我们太善良了,太忠厚了,太老实了,太相信人家了。
郝仁贵上车了,他坐在窗口对天生招手,意思是叫天生出站吧。天生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去苏州的车开出,才慢慢腾腾地走出车站。若不是为了工作,他真想陪父亲走一趟,——当然不是为了柳芭。
天生回巢州还没有一个星期,郝仁贵还是把天鸿派来了。
“俺哥,家里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去上海一趟。”天鸿劝天生说,“柳芭毕竟没有亲口跟你说断亲,光是信上写的不能算数,再说,人有见面之情,你以前跟她感情是那样深,中间又没闹过,怎么会出现这样情况呢?是不是她家里有人捣蛋,不管怎样说,你得去一趟,听她当面说什么。”
柳芭突然断亲,这的确是天生始料不及的。
然而,这毕竟是事实。
按天生的性格,天生当然不会屈服。尽管柳芭的这个迎头一棒,打得天生昏天昏地,晕头转向。天生从来就不喜欢求人家,何况是柳芭?不愿意就罢,他也照样能找到老婆。天生还下决心找比柳芭强的姑娘。
可是,父亲一定要他去上海。他也动摇过,真的想当面责备这个负心的女子,然而,他还是决定不去,同这样的女人斗气划不来!
天鸿看哥哥很固执,决定自己去。
他要替哥哥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