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吻&第十章 巧克力蛋糕

　　【第九章】初吻
　　
　　安兰失落地走到公交车站台等车，眼前的大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就好像一刻也不停歇的时针一样，永无停顿。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一点蓝天白云的影子。这个世界多么的忙碌，忙碌地在上演着各种悲喜剧。而她呢？像是一个被临时拉上了舞台的看客。她抬起头，看看乌云渐近的灰沉的天空，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初吻的那天。
　　那是秋冬交替的季节，经常下雷阵雨。一个周六的下午，安兰匆忙从姑妈家的小红楼出来，天空中乌云翻滚着，她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要回去拿伞，一想到要穿过深深的庭院，还要跑到自己住的三楼上拿伞，就觉得麻烦，还是碰碰运气吧。
　　她知道一条小路通往逸夫馆的偏门。她疾步朝学校方向跑去。半路上，突然狂风大作，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下来。林荫小路旁是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的后院，没有店面可以躲雨，安兰只能硬着头皮驰步飞奔。
　　大雨哗啦啦地直泻下来，还夹带着雷电，安兰心一横，算了，就当今天洗个天然澡吧。一会儿工夫，她浑身都已经淋湿了。她还在跑着，滂沱大雨不断地浇到她身上，雨水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而且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了。她不怕下雨，很怕打雷。关于雷的传说太多，可是，这时天上的雷声却越来越近，似乎世界末日正步步紧逼着。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把大伞挡住了头上的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运气，她忙不迭地说着谢谢，顺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却看到那人是林瑞。他没说话，递给安兰一块手帕。“最近雷雨多，你也不带雨伞？”安兰的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连鞋子里都是水，难受死了。但，转念想到上次也是他在马路边救了自己，她干脆说“你、你又跟踪我？看到我淋雨，也不早点给我雨伞？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雨淋湿了。”
　　林瑞“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又这么自作多情了？谁那么有空，天天跟着你？我刚从郊区的厂里回来，一看要下大雨，就在想你可能没带伞，但又不确定你是不是这个时间回学校。赶到这里，看样子还正好。”
　　“什么正好？把人家都淋成落汤鸡了。你还说正好？”安兰故意强词夺理地说。头发上的雨水，还是不停地淌下来，她不停地用手帕擦着，可是手帕一会儿就湿透了。她拧着水，林瑞摇摇头，趁火打劫道：“你真需要个男朋友。我觉得我挺合适，跟你也挺配的。我们两个一走出去，人家一准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就将就着录用我吧，怎么样？要不，先给我三个月试用期？”
　　轮到安兰笑出了声，嘟囔了一句：“这天下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说出来别人都不信，还试用期，你以为是你在招聘员工呀。”
　　林瑞笑着把伞递给安兰，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安兰身上。雨更大了，林瑞一手撑着雨伞，一手紧紧揽住了安兰的腰，隔着湿透了的衣服，她感觉到他火热的体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没走几步，突然一个响雷很低地在头顶炸开，似乎世界在这时候就走进了地狱。安兰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把脸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前。惊恐过后，隔着湿透的衣服，她发现他的胸膛居然如此温暖宽厚。那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有了一种依恋的感觉。他的气息，与不尽的雨滴和泥土的芬芳融合在一起，陌生又让人沉醉。
　　“安兰”，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似乎要把她催眠。安兰抬起头，他乌黑的双眼，深情、这样贴近。林瑞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唇。然后，他紧紧地抱着她，舌尖试探着。他的牙齿磕碰着她的，她晕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他的舌尖在她笨拙微张着的嘴里游荡着，滑行着，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飞翔的羽毛，轻盈漂荡。这个世界在那一刻只剩下他们两个，刚才那个响雷，却一下子把她推进了天堂，只有云朵在周围漂浮着，她想抓住什么，又还想像这样般继续悬浮着……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宿舍楼前。安兰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冷得发抖。“你真要生病了。”林瑞担心地说，他还紧紧搂着安兰。安兰急忙甩开他的手，脱下他的外套，递给他，冲进宿舍楼。她甩甩湿漉漉的长发，觉得似乎是梦一场，该醒了，可是头开始隐隐作痛。
　　“再见。”她摆摆手，都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她匆忙地爬上了楼梯。她打算赶快到宿舍再冲个冷水澡，以寒克寒，以毒攻毒，然后去好好大睡一觉。
　　接着安兰发烧了。
　　李韵帮安兰从校医务室拿了药，安兰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第二天晚上起床的时候，脚虚得站不稳。李韵忙扶着安兰，说：“老姐，你担心死我了。还有啊，你的那个叫林瑞的同学，一天盯着要问我好几次，不知道得还以为我欠了他多少钱呢。还送来一大堆吃的。我在楼道口接购物袋的时候，楼梯口的阿姨都特别羡慕地瞅着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给她一包牛肉干。”李韵指指桌子上堆的一些购物袋。
　　安兰斜靠在床头，苦笑着。摸摸唇边，那个初吻的印记还留在那儿。他粗大有力的手印，还烙在她的脊背，他火热的体温，似乎要把她熔成灰烬。她不禁脸红了。假如明天碰到林瑞，她该怎样面对他呢？
　　一大早，安兰从床上爬起来，觉得饿得前梁贴后脊。洗漱之后，她拿起饭盆急步走出宿舍楼门口，跟一个人迎面撞个正着。她忙说了一句，“对不起”。
　　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林瑞。他手里提着几个袋子，看到安兰，他得意地说，“我说你是逃不了了。来，早饭，一起去食堂吃？觉得饿，就是病好了。”一看到他，她脸就红了，呆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巧？最想见到他，又最怕见到他，但又偏偏遇到他。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肚子真是很饿了，咕辘辘狂吼着。人一饿了，嗅觉就特别灵敏，她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就从袋子里先拿出个包子，塞进嘴巴。
　　安兰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个。林瑞夸张地“哇”了一声，接着说，“好像是饿了一个月了，我一共买了6个肉包子，恐怕不够吃啊。”
　　安兰掏出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嘴，感觉自己真是豪爽地可以上梁山上，“谢谢哈，我正饿着，要不，我全拿上宿舍了。我最高纪录是可以吃十一个肉包子。你恐怕没这本事。”
　　林瑞摇着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胃口这么好，看样子家里的锅碗瓢盆一定得备大号的，否则不够吃呀。”
　　安兰转过身，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他急忙摆手说，“开玩笑的！别生气！晚上七点我来等你去上自习课。”林瑞在她背后说。安兰没睬他，一路小跑上了楼。
　　
　　【第十章】巧克力蛋糕
　　
　　安兰一回到家，就看见母亲正阴着脸坐在客厅。
　　“刚才那个小齐，不是挺好的嘛？人家还在银行工作——金饭碗，家里都给他买好房子了。你哪点又看不上人家了？据说，我们一离开，你没说三句话，就把人家给拒绝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呀？”
　　安兰换了拖鞋，垂头丧气地说，“看着不喜欢，就跟他说清楚了。免得耽误人家。”
　　“怎么就不喜欢了？两个人都没相处，就不喜欢了？谁跟谁不是处在一起，才有感情的？”安兰的妈妈一脸的气愤。“还枉费了人家齐科长的一番好心，跟我们逛街，人家还非送我一个巧克力蛋糕。唉，这都什么事呀？我该怎么还人家的人情呀。”
　　安兰这才看到红木餐桌上精美的巧克力蛋糕盒子。她叹了口气，默默地往楼上走，她妈妈只想着人情、人家有房子，有没有想过她到底喜不喜欢人家。这结婚的事，又不是大家拱着嘴，凑到桌子边上吃饭，能对上眼儿，就得天天厮守？
　　“你一定还在想着那个林瑞吧。”安兰瞥见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们分手了吗？再好的人也白搭。上次，他来我们家那天，我就提醒过你了，男的没到手之前，个个都猴急，到手了，都当破抹布随便乱扔。矜持！我是那句话——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矜持！更何况那个林瑞比你大了那么多。你就该忘掉过去，自己好好找个对象了。别整天跟根木头似的，好像魂都被人勾走了。听到了吗？”
　　安兰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次林瑞突然带着他叔叔来自己家拜访，还说将来要迎亲，不怕走错门。他们走了，她妈妈就说什么“男人一搞到手了，就把你当抹布”之类的话地教训了她整一晚上。好像自己已经跟人家煮成了熟饭了，而且肚子里有了孽种一样。现在，又担心她忘不掉林瑞，又担心她是被林瑞始乱终弃，所以自己才伤心欲绝的。人呀，既然这么矛盾，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人生白驹过隙，还要左不行，右不成的。活着，非得结婚吗？没结婚的人，就活不下去了？倒也不相信了，顶多自己将来出家做尼姑，也比嫁给认为公猪母猪早晚都能生小猪的人强。
　　她扭头瞥了瞥桌上的巧克力蛋糕，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又是巧克力蛋糕，这是她这辈子的痛！
　　快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从教学区往宿舍楼走去。“这么冷，你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林瑞把手揣进裤兜里，望了望天空，“好像要下雪了。南京的雪，说来就来的。”
　　“我本来要减肥的。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我现在特别想吃——吃巧克力蛋糕。要是刚出炉的，那就更好了。”安兰笑着说，“不过，这么晚了，只能等做梦的时候吃了。”
　　“巧克力蛋糕，巧克力蛋糕。”他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好，那你能等我吗？你先回宿舍，我等会儿给你送来。”
　　“嗨！我开玩笑的。这么晚了，上哪儿买去？快下雪了，你明天，不还有考试吗？别瞎忙活了。”安兰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等我。记着！我一定会来找你。我怕宿舍的阿姨到时候不肯给我开门。你从窗口往下看。给我一个小时，我一定不超过11点半，我站在那边，你宿舍楼下的窗口等你。记住了。”他说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转身就跑掉了。
　　“喂，喂——”安兰想喊住他，朝前跑了几步，可是哪里还能追得上？
　　第四次透过宿舍窗户往下看的时候，她看到了林瑞，他手里端着个盒子，站在路灯下面，正抬头朝自己的窗口张望。安兰冲他摆摆手，隔着玻璃，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她低头看看手表，已经11点20分了。此刻，天空正飘散着纷飞的雪花，像是一个突然着了诗意的仙女，撒下了她漫天的柔情蜜意，却在空中冻结成了无数晶莹剔透的花瓣，每一朵，都是她甜蜜的语言。狂风在窗外呼啸而过，为这即将接受魔法降临的大地摇旗呐喊。安兰披上大衣，跑到宿舍门口，她反复央求着宿舍阿姨帮她开了大门。她飞一般地冲出了宿舍楼。寒风凛冽地划过她的脸颊。
　　“来，巧克力蛋糕。”林瑞笑呵呵地把蛋糕盒子端给安兰。“还热乎着，回去就吃吧，做个好梦。”
　　“你，你怎么弄来的？你真神！其实，我只是说说的，你又何必当真呢？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安兰望着他笑吟吟的面容，他似乎特别开心，“下雪了，你觉得雪花美吗？”他望着从天空坠落的片片白雪问她。
　　“你不觉得，他们似乎像是一种神秘的预言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预示着什么？每次我都觉得雪是最浪漫的，又是最呆板的。散落的时候浪漫温馨，积雪却肮脏顽固，好像，是爱情与谎言一样。”
　　林瑞微笑着看了看她，“快进去吧。安大诗人，你打算端着蛋糕在这里吟诗朗诵？”
　　漫天飞雪中、狂风呼啸里，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他在身旁，会是这样的温暖。她点点头。
　　“明天见，我的安兰。”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你先上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小心台阶滑。”他的话语温柔地缠住了她的心。安兰走到宿舍台阶上，扭头看看他，他在翩跹的飞雪中冲她开心地挥挥手。安兰笑了一下，从棉布帘子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当安兰走在灯光昏黑的楼道时，她发觉自己的脸颊居然热乎乎的，都湿了。
　　“哟，堕入情网的美女，这几天在忙什么？哇，在织爱心围巾？”一个星期后，李韵趴在安兰的床边，探着头。
　　“别笑话我。我第一次织，笨手笨脚的。”安兰说着，用手哈了口气。“外面真冷。你也这么早回来了？”
　　“可不。你嫌冷，就到我床上来捂一会儿。我帮你织两针？”看来今天李韵心情很好。
　　“我正求之不得。”安兰说完，就从上铺翻了下来。“我要织成黑白块那种的，我特喜欢。你看这书上写的，我不明白。”
　　“你算找对人了。告诉你，妹妹我，可是织女再生，高手呀。我帮你吧。”李韵二话没说，拾起针线就熟练地织了起来。
　　“哇，太感谢了，织女——李韵。你比七仙女还贤惠呢。你那位郑辉诚，郑哥哥不是幸福死了？”安兰亲热地搂着李韵的肩膀说。
　　“别瞎操心了。说说你吧，为了报答人家吧，是不是？别人雪中送炭，这可好，来个浪漫的，雪夜送巧克力蛋糕，唉，掳获了我们这美女的芳心，便宜了这一大屋子的馋嘴美女们。”李韵憋憋嘴，摇着头。
　　“别笑话俺了。这不叫吃在嘴里，美在心里吗？看你们分享我的快乐，我的快乐就翻倍了！”安兰乐不可支地说。
　　“去去去，滚上去，肉麻不肉麻呀？害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李韵踢了安兰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