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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处可逃

作品名称:不能说“再见”      作者:碧蓝天      发布时间:2015-01-11 16:10:01      字数:4042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安兰吗?我这里有份投标书要重新修改,你来一下”。
  安兰的主任姓王,是个五十多岁谢了顶的小个子男人,漆黑的脸上总是油光锃亮的,活脱脱一块刚从油桶里打捞出来的黑炭,戴一副黑框眼镜,肚子里装着他这半年来在各大饭店喝的老酒,有时候还隐隐闻到他身上发出的醺醺酒气。虽然他贪杯,但对这位安小姐还是比较迁就。
  安兰走到他办公室门口,轻轻扣响他敞开的办公室的门,他正襟危坐在一张堆满了像山一样高的文件的桌子后面,安兰总觉的,那是他故意堆出来的,好在山后面干些“任意妄为”的事。
  果真,安兰瞥见王抬头瞟了她一眼,立刻把一个小孩子玩的手掌型的游戏机往抽屉里一塞。安兰估计那只抽屉里装了各式“好玩意儿”。
  安兰装作没看见:“王主任,什么文件要改呀?”
  “哦,你先坐下”,王主任指指他对面的椅子,自己则站起来,一副一览众山小的架势把桌子上那一本又一本的招标书翻来捣去,最后拿了本黄色封面的工程招标书,“就是这本了,瑞金路的那个项目的。等下他们的项目技术队长——小季会来找你。注意要称呼他为季队长。人家大小也是个队长呀。”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他对面的安兰一眼。
  “小安,你还没男朋友吧?”他突然间问道。
  安兰最忌恨别人问她这个问题。难道自己就没一点隐私吗?这里是公司,连自己的私事都得搞得天下皆知?她轻轻摇了下头。在这个社会上,年轻女孩没有男朋友,是错的,是违背社会常理的。
  “这个季队长,人长得不错,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老爸还是我们的副局长,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王主任停顿了一下,安兰脸部任何轻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脱他的法眼,“你也快24岁了吧。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应该考虑一下……”
  然后,王主任降低了音调说:“据说,上次人家邀你一起去逛“青年公园”,你也没搭理人家。大家都试着相处一下,都是年轻人,不用太拘谨……”
  王主任斟词酌句地说:“我好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有青春呀,哪像我们那会儿,青春都浪费了……小安,我看你挺不错的,人长得漂亮,工作也称职,真难得……要珍惜年轻时的这些机会呀。等下季队长就来,他会自己修改投标书,你只要帮他装订一下就可以了。”
  安兰叹了口气,主任也是一片好心,她说了声“谢谢。”拿起文件,转身走了出去。她搞不清楚哪个是什么季队长。
  看着办公室屋顶的日光灯,她忽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男生那天找过自己,实在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说话结巴。记得那个礼拜五的上午,她正独自在会议室整理培训资料,季就走了进来。安兰见过他几次,没搭理他。他腼腆地站在安兰对面,说:“明……明天,我……我可以,请你……去青年……公园?”安兰放下手中的文件,困惑地盯着他。她突然有点同情他了。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结巴成这样?
  “我明天有事。对不起了,小季。”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那、那……改天?”他疙疙瘩瘩地说。
  “我下个星期要考试,不行。”她冷冰冰地说,继续整理着文件。
  那个季队长就一下子不见了。安兰不明白,好像没人提到过这个大男生结巴呀?她摇了摇头,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
  其实,她觉得自己就像只没有灵魂的小鸟,丢失了前行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要做什么。所有她身边的人、事、物都像是隔着玻璃窗站在咖啡店外面。看着别人在喝咖啡、看报纸、嬉笑……仿佛她早已从这灯红酒绿的繁华红尘中剥离出来,只身影单地游荡在这喧闹林立的混凝土森林里,艳羡着别人脸上的喜悦和平静的幸福,却觉得自己跟幸福的距离就像凡尘中的霓虹灯和天国的月亮般遥远,相互应耀,却永不可及……
  赫然地,她才发觉这个办公室小得几乎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曾经,安兰也觉得无处可逃过,是在图书馆遇到林瑞的两个星期后。
  那几天,安兰一开始还有点慌张,她深怕再碰见那个厚脸皮的林瑞。但,他似乎不见了,让安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许,自己真得把他给骂退了。想到以后生活中没了这么个死缠烂打的角色,还有点失落了。
  安兰喜欢张国荣的歌曲,歌声忧郁得化不开,就像她一直抑郁不乐的心情。最近她常早早下了晚自习,回宿舍放下书包,自己一个人带着随身听,沿着校园外的林荫道漫步。她喜欢坐在路边一个花坛的角落,呆呆地望着过往的行人。每个匆匆的过路人,都有着自己的一段故事,爱情,生活,或喜或悲,或聚或散……
  她发现几乎每天同一个时间,都会有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可爱的小女孩匆匆路过。小女孩的声音很甜美,老远就可以听到那个清脆的童音,回荡在这条人迹稀少的大街上,问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妈妈总是很温柔又耐心地跟小女孩低声说着话,手臂揽着女孩的肩膀,俩个人互相偎依地向前走。安兰默默地注视着她们渐渐远去……她们从哪来又是到哪儿去,吃过饭了吗?她想从她们的脸上、装扮上找到答案,答案却始终在她们自己心中。
  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她很少跟妈妈一起出去。假如,她和姐姐跟着妈妈一起出门,总是妈妈一个人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姐姐走在后面,拖着忙不迭赶路的小安兰。可是妈妈每次都回头责骂她们两个走得太慢。姐姐急了,一拽安兰,安兰的手臂就脱臼了,她痛得哇哇大哭起来,妈妈跑上前,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扇了姐姐两个耳光,姐姐苍白着脸,倔强地昂着头,双眼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嘴角却流出了血迹。安兰又痛又怕,在妈妈的不断的埋怨、责骂声中,最后到了家医务室。接臼的刺痛、自己的嚎叫声,伴着妈妈气愤、蔑视的目光是她仅存的记忆。所以,她根本不记得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两个去过哪里玩?记忆中的母亲是威严的、喜怒无常。
  现在,家境好多了,住进了宽敞的别墅,家里请了阿姨专门打扫。大厅里冰冷的大理石,僵硬的雕着昂头摆尾游龙的红木家具,死气沉沉的真皮沙发,还有她每个月都用不完的零用钱,钱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银行账户上的数字符号。这些带给她的不是快乐,温暖的家的感觉。她情愿要一个小康之家,有一双真正关爱自己的父母,自己可以忘情的撒娇,哪怕她需要去做暑期工,哪怕,她需要跟其他同学一样到大街上派传单,赚一点零花钱。
  这时有一对情侣在花坛的另一个角落拥抱接吻。安兰悄悄溜走了。
  昏暗的路灯下,梧桐树叶散落了一地,每一张都似枯叶写给大树的情诗,即便飘零,仍眷恋不已它对大树的乡愁。秋风骤然吹起,几片寥落的树叶,依托在风的臂弯,轻轻演绎着几段优雅的华尔兹,但随即就沉寂在夜的深处,如曲终人散般的无声无息.
  街道拐角的不远处,有两位男生坐在路边弹着吉他,放声高歌,身旁放着几个空的啤酒瓶。看到安兰一个人走着,两个学生冲着她吹起了口哨,还大声唱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安兰慌了神,她急忙加快脚步,走出去很远了,她还频频回头张望,生怕那两个人追上来,还好没有。
  她松了口气,但转头一看,天呐,她已经冲出了路口,站在了大马路上,迎面是盏红灯,一辆汽车正从她的侧面飞驶过来,汽车鸣着响笛,她被明晃晃的车灯吓呆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汽车的车灯越来越亮,安兰突然醒悟过来,她必须马上后退或者是向前跑,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有只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死命地把她拽回了马路边,她一个趔趄,整个人坐在了路堤上,耳机也飞了出去。那辆汽车一个紧急刹车,停在安兰刚才站的地方:“我靠,你不要命了?”车窗摇下来,伸出一个男人的头,看了看吓呆了的安兰,“哟,小妞还挺俊,乖乖,没事儿吧,上来呀,跟我回家吧?”说着放肆地大笑着,开走了。
  安兰又气又恼,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拣起了耳机。这时,她猛地想到刚才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她环顾寂静的四周,那个人呢?不远处,梧桐树荫下,她看到了一个身影,正背对她走在幽暗的街角。她犹豫了片刻,直接跑上前,大声冲着那个身影喊道:“谢谢你啊——”那个人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昏黄的路灯下,安兰看清楚了他的脸——林瑞!
  林瑞一脸的严肃,瞪着安兰。
  很尴尬,她不由地退后了几步。一时语塞,半晌,她才低声说:“谢谢。”然后,转身想赶快走开。
  “等一等,安兰”。他喊着,三步并两步就追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时间在外面瞎晃,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他拉住她的手臂,语气就像老师在教育一名淘气的学生。
  安兰垂下头,看着人行道上的地砖,心想,自己是错了,要骂你就骂个够!想到这儿,她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喃喃道,“谢谢你。”
  许久,他没出声。
  “你一直都,都跟着我?”安兰反问林瑞,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穿得灰色外套的黑色纽扣上。
  林瑞点点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着你。可是,你真是很奇怪。喜欢一个人黑夜里在外面到处瞎逛,还躲在角落抹眼泪。可以告诉我吗?为什么?也许你说出来,你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他的话语很温暖,像一张温柔的网,要把她裹在里面。
  安兰退后了一步,轻描淡写地辩解道,“我只是出来散步罢了。风把沙子吹进了我眼睛里,你别误会。”
  林瑞伸出双手紧紧的按住安兰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他好像要拥抱她,“可以告诉我吗?我很想听。”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她突然思念在他怀里那种温暖晕眩的感觉,那种感觉围绕在她周围,诱惑着她。
  她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他。橙黄色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上了阴影,尽管灯光昏暗,她还能在他黑黢黢的瞳孔里隐约地看到自己的面庞,她注意到他的左腮上有颗黑痣。晚风吹过,撩起了他宽阔额头上的几缕发丝。
  她想起来自己前不久看过的一首诗:
  总有些这样的时候
  正是为了爱
  才悄悄躲开
  ……
  不是不想爱
  不是不去爱
  怕只怕
  爱也是一种伤害
  冥冥之中,为什么她总预感到这将会是一个痛苦不堪的结局?越是那样的纯净、美好,越会是一种深彻肺腑的伤痛。她犹豫了,那种想要陷进他怀抱的诱惑被寒风吹得没了踪影。她眨了眨眼睛,低下头,说了句:“不可以。”
  他的脸上立刻布满了失望。林瑞叹了口气,松开攥着她手臂的手,他接着说,“安兰,你,为什么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不过,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等你。”说完,他低头吻着安兰的头顶的发丝。
  安兰向后趔趄了几步,“再见”。她转身匆忙地向宿舍方向快步走去,深秋的风儿吹到脸上有阵阵的寒意,她发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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