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死囚&第五章死缠烂打

　　【第四章】死囚
　　
　　在林瑞家的客厅里，一峰给林瑞也泡了一杯浓茶，坐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看着NBA的转播，还好，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不错！湖人队这次表现可圈可点！”林瑞关掉了电视机，提溜着酒瓶子，又灌了几大口，眼看着一整瓶啤酒都进了他的肚皮。
　　“瑞，少喝点。你喝太多了。”一峰上前拽掉他手里的酒瓶，他眼角一瞥，看到阳台上还堆着两箱空啤酒瓶。这个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酒？
　　“没事！今天没喝多少，我还没进入状态呢，这只是前奏。呵呵呵……”林瑞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茶。
　　“烫！”一峰喊了一声。
　　林瑞对着茶杯吹了一下，“知道。茉莉花茶，很香呀！”看着摇曳在茶杯里的片片袅娜的茶叶，他神情落寞地放下茶杯，呆呆地盯着旁边的一篮红富士苹果。安兰最喜欢茉莉花茶。
　　“最近，有去见过她吗？”一峰见状，忍不住问道。
　　“有。前天！晚上我突然特别想她。那种只看她一眼都行的感觉。我就半夜开车五个小时到了上海，在她楼下傻傻地看着她的房间。当时，只有凌晨，我就在车子里打盹。再抬头看到她房间的灯亮了，估计她起床了。后来，我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她有说有笑地跟室友一起去上班。唉……我居然连走上前，跟她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说着，他顺手拿起起子，准备再开一瓶啤酒。
　　“你别再喝了！”一峰抢过起子。“对身体不好。”
　　“身体？呵呵，身体不好总比心不好要好得多。其实，有时候想想，活着，整天失魂落魄的，还倒不如一了百了的干净。”林瑞轻蔑地笑了一下，撸了一下头发，又从桌上的红塔山烟壳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我常偷偷地去看她。我知道，她也不快乐。只看她的背影，我就知道了。我们两个谁也不快乐！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也许，该找她谈谈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一峰说。
　　“她比十头牛还固执，我真担心她。”林瑞说着，喷出一长串的烟雾，“她很有可能会突然找个人嫁了！她一定会这么做，我太了解她了。唉！她要这么做的话，就很可能伤害两个家庭。可是，她完全不想见我。尽管我知道，她还爱着我，一点也不比我爱她少。可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她。”林瑞灭掉了烟嘴，双手捂着脸。“她就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折磨她自己。我是活该，但是，她千万别伤了自己。我真的很担心她，她那么任性、单纯……万一她不顾后果地嫁错了，我真地会伤心一辈子！我们两个的年龄差了八九年的时间，我相信等她快三十岁的时候，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我怎么能让她的时间跳过八年，让她重新接受我？”
　　“瑞”，一峰拍拍林瑞的肩膀。“有的事情，也许没人能改变。安兰有自己的思想，她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别太为她担心了。”
　　“我只是在等这一天。或许是明天、后天、下个月，她就会嫁给别人了。我就像在等自己的死期一样，自从她离开我那天起，我就是个死囚犯了。”林瑞苦笑了一下，端起了茶杯。“我在想，我这辈子，可能注定了要再等她回来找我。只要将来她回来找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可是，她就是这么固执，就算她的心在滴血，她也照样固执下去。”
　　“唉！”一峰深深地叹了口气。从旁边的背包里，取出两本跟砖一样厚的英文书和几本英文杂志。“这些是在美国最新出版的介绍电子行业发展的书和杂志都送给你，上面有一些网站地址，你将来也可以经常去上网浏览。电子业技术发展太迅猛了，你读读吧。”
　　林瑞执起书，翻了一下，“真不错！哦，老赵来帮我了。”林瑞说着又拿起旁边的杂志。
　　“哦，赵平川，我们在N大同宿舍的老赵？”一峰惊讶地问道。
　　“还会有谁？我们跟军医大学联合开发一个可以用红外线探测人体体温的仪器，老赵是项目负责人。”林瑞说着，冲一峰笑笑。聊工作是他最开心的事了。“我这趟研究生真没白读。学了东西、认识了不少人，我想彻底更换我们这百多号人的厂里老旧的产品了。读读你的这些书，对我一定会很有启发。我想利用手上有限的资金，更新一下产品的技术。正在跟银行洽谈贷款的事。好在，银行最近的贷款条例松动了些。还有几个投资人，正在接触中。”
　　“呵呵，我觉得你一定行……”一峰笑着，俯身去拉包的拉了，一不小心，里面的一本书掉了出来，正落在林瑞的脚边。
　　林瑞俯身拾了起来，《MOONTIGER》，他认得这本书，这是安兰最喜欢的一本书了。记得有阵子她天天带在身边，读起书来很认真。“你还保留着它？”说着递给一峰。他心里叹了口气，他明白，在一峰心里始终忘不了她。
　　“哦……”一峰有点尴尬。“记得有次你在跟机械系的几个哥们在篮球场旁边的草地上操练散打，她坐在一旁等你。我打完球路过，她还递给我一瓶矿泉水。看到她在读书，跟她聊了几句。本来她只打算借给我，我说，我从不借书，要不就送给我。她笑我是个书霸，就把这本书送给我了。”一峰给书又贴了一层透明的书皮，到哪里他都带着这本书，他反复读过几十遍了，每天都会拿出来翻几页。很爱惜这本书，书看上去还是新的。
　　林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怎么了，林瑞？”一峰拍拍他的肩膀。
　　“哦，没什么？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林瑞说着，从桌子上拿了两盒香烟和打火机揣到口袋，站了起来。“上海怎么样？GM的上海公司还不错吧？”
　　
　　【第五章】死缠烂打
　　
　　一到办公室，安兰打开电脑，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准备去泡茶。突然发现茶杯下放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致美丽的安兰小姐敬启”。一看没邮戳，知道又是下面建筑公司里某个无聊鬼写来的“痴情信”，她都懒得拆开，免得自己读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把信往字纸篓里一扔，转身去茶水间泡茶。记得上大学的时候，也收到过好几封情书。有有的情书格式措辞还一模一样，当时，安兰就认定了这种表达方式是具欺骗性的，同一封信一定抄送过很多女孩子。
　　从茶水间一回来，又看到小姚正斜靠在安兰办公桌旁的隔间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安兰走过来，像是大梦初醒似的问：“安兰，你看能不能帮我另外安排一个时间去上海市安委员会参加安全培训？上次你给我定的那个时间，我有事去不了。”
　　安兰白了他一眼，昨晚刚见到这个人，一大清早又是他。到底这个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自己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难道自己想像墙上的一幅画一样，安静地伴着时间的流逝，就是这么难吗？想到这儿，安兰没好气地说：“这个培训，你倒底要改多少次呀？国家主席也没你难伺候！”
　　小姚，一听，忙俯下身，凑近安兰的脸“哦，对不起，安兰，你要嫌麻烦，那就不改了呗。这个周末上演大片，我请你一起去看，好吗？我们不见不散，还是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听说这部片子很精彩…….”
　　安兰忙把身体倾斜至45度，远离这个讨厌鬼，这人就是个白痴！她冲他摆摆手：“不去！你如果不要改培训时间的话，就少来烦我。快走开！”
　　小姚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耷拉着脑袋，站在安兰旁边的桌子边又杵愣了半响，才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安兰叹了口气，想起那应该是舞会后不久，在图书馆门口，自己也是这样跟林瑞说过——“走开。”
　　自那次舞会过后，李韵很快就佳人有约了。周末，安兰到图书馆找了个靠窗的桌子，读书、做笔记。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有个声音问她。
　　安兰一抬头，灯光又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她仔细一看，是那个厚脸皮的林瑞！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看旁边的座位，好像都还有人，她无奈地说了句“好。”站起来挪开书包，把对面的位子让给他。林瑞坐了下来。安兰继续看书、写笔记，她偶尔抬起头，却正撞到林瑞深情的目光，他似乎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这么一想，安兰不由地脸红了。
　　在这个讨厌鬼的视线下，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看书。安兰索性站起身来，走到一排排的书架前。却没留意到，林瑞正悄悄地跟着她。本来今天他该回家的，他特意到图书馆来找她。
　　安兰一转身，差点撞到他身上。“你，你这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走开！”安兰小声责问道。
　　林瑞忙退后几步，“千万别生气，我只是想看看你爱看什么类型的书？”
　　“怎么，你也打算出几本？”安兰还是很生气，这人脸皮实在太厚，估计电钻都钻不透。
　　林瑞说“指不定哪天，爱情的魔力下，我就写出几本。”
　　“贫！无知！”安兰从书柜另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次，林瑞也静静地看书了。时间悄悄地滑过。安兰在书桌底下，看了看手表。快9点了，该回宿舍洗衣服了。
　　她飞快地收拾好书本，故意不理对面的林瑞。逃似的，背着书包，自己一个人快步溜出了图书馆。
　　林瑞故意气喘吁吁地从后面问，“喂，安兰同学，请你吃夜宵，好吗？”
　　“不好。”安兰回答。
　　他好像有点意外，沉默了。大步走到安兰面前，他说，“刚才也许我有些冒昧了，你别介意。”安兰抬头看看这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月光下，他看上去很认真，棱角分明的脸，直挺的鼻翼，黑黢黢的眼睛、很小的双眼皮，眼睛却也不小，黝黑的皮肤。安兰觉得，这人长得一般，但有股子成熟的男人气度，还有点玩世不恭的味儿。想必是这人在社会上混了很久，所以脸皮才跟老皮鞋的鞋底一样厚。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么一个人，总是纠缠不清呢？
　　安兰很认真地回答他：“小事。只是，我不喜欢被人跟着。我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你知道吗？”
　　林瑞立马说，“我会注意！”
　　安兰别过头，心想，什么叫会注意的？她想了想，郑重地说，“你还是去找找其他女生吧。你别再浪费时间了！”她说完，转身要走。
　　林瑞挡住安兰的去路，语气凝重地说：“我今年已经29岁了，大学毕业后在外创业，吃过很多苦，后来我又考回了这里。我知道，我非常清楚自己在找什么。”
　　安兰心想，你几岁了，跟我有关系吗？她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跟这个人讲清楚，“那，请问，你在找什么呢？”她语气轻蔑地问，双手插到黑色风衣口袋里，站在图书馆门口草坪旁宁静的小径上。
　　深秋，银月弯弯，在天际散发着冷峻的光泽，天上的星星被风吹得眨着小眼睛，几片黯淡的云在悄然地滑行。夜风撩起她的长发，吹拂到她的额头，她摔摔头发，冷漠地注视着林瑞。
　　“第一次看到你在舞台上，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也说不准是什么，但，那天以后，我一直记着你，一直都记着…….好像，有种模糊的东西，其实一直在我脑海里。突然间，就这样清晰地站在我眼前，这么真实、美好！”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只是与他深黑的双眼对望一会儿，心就会不由地慌乱起来。
　　他好像看到了她心底的慌乱，他的嘴角居然掠过一丝微笑，“我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你可以试试看，看你是否甩得掉我。”
　　“啊？”安兰摇摇头，暗自骂着自己不争气，他似乎能读得懂自己在想什么？“是不是死缠烂打、海誓山盟，是你一贯的手法，林同学？”她把头撇到一边，故意不看他。
　　林瑞的脸沉下来。“我是认真的、真心实意的！不管你信不信，时间会证明。”
　　“那就是说，您打算就这样跟踪我了？”安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是，”林瑞说着，兀自拉起了安兰的手，“直到海枯石烂。”
　　“哼，”安兰冲着沉寂的星空冷笑了，海枯石烂这个词，她在那些送来的情书里看到、听到很多遍了，这样轻易，海就可以干枯，石头可以粉碎吗？都是骗人的谎言！用谎言来换取的承诺和感情的占据，都是沙滩上的城堡。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一派胡言。看到你，我一点儿都不高兴。请你，去别的女孩儿那儿试试你海枯石烂的誓言，估计成功的几率会高些。你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也请你，别再跟着我。我讨厌看到你！”说完，她绕过林瑞，往前走。
　　林瑞跟在她后面，“安兰，不管怎样，今晚，我真诚的请你赏脸一起……”
　　安兰头也不回地打断他，“该我请客了！大林同学。”
　　安兰飞快地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酸奶。一屁股坐在小卖部前的小桌子前，她递给林瑞一瓶，林瑞笑得很灿烂。
　　“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了。下次别跟着我。”安兰白了他一眼，狠狠地说。
　　“你知不知道，你很孤傲？一副不懂事的矫情？”林瑞似乎发脾气了。
　　安兰点点头，“我是矫情！请问，这也不关你的事，对吗？我压根也不认识你。”她习惯地甩了甩长发，叹了口气。转眸间，却撞见了林瑞一双充满爱慕的眼睛。她抑制着心底的泛滥开去的慌张，用充满轻蔑的语气，靠近林瑞的脸，慢慢地说“而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这总可以了吧？”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林瑞静静的注视着她，居然咧着嘴笑了起来，最后他学着安兰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总有一天，你会天天看着我，天天想着我，我们两个会如胶似漆。”
　　“做梦！”安兰被惹怒了，立马站起身来，这人就是厚颜无耻！她把只喝了大半的酸奶瓶扔到旁边的垃圾桶。转身，急忙往宿舍方向快步走去。
　　“安兰，”林瑞在后面追着她，他拽住安兰的胳膊，“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只是很诚心的想作你的男朋友。”
　　安兰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气愤地声音都发抖了“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什么男朋友！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安兰想用力甩开他，他却顺势把安兰揽入怀中。他的气息，身上的味道，一下子这样浓重扑面而来，无法闪躲，让安兰慌张地手足无措。安兰抬眼却看到他那双黝黑深沉的双眸，她害怕地闭上眼睛，“你越拒绝，我越不放手。我真的很喜欢你。”林瑞低下头，在她耳边喃喃而语。
　　也许是身后的一阵自行车铃声让她猛然惊醒，她使劲挣脱了林瑞，脸涨得通红，气恼羞愧得已无以名状，但，莫名的，内心深处却悬浮着一丝可怕的喜悦，她所厌恶畏惧的喜悦。她唯一想到的就是马上跑，赶快离开这个人，她匆忙转身，林瑞手里拿着安兰的书包，递到她的面前，说“书包，你的书包落下了，安兰。”
　　安兰拿起了自己落在小卖部的书包，头也不回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