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沙枣林巧遇，马德尔机智救人

　　事悠悠，不堪回首，马德尔自思有三年多时间没去拜访自己的结拜兄弟甘雄一家了，都是这兵荒马乱的，做一趟生意真难啊！让自己无暇顾及兄弟情义啊。
　　“马德尔大叔，那片沙枣林丛的土疙瘩下有个女人快不行了。”马德尔还沉浸在往事中，宝儿抱着一捆柴急匆匆跑了过来，他刚在后面那片沙枣林里拾干柴，走得比尕娃子远了一点，发现了一个十七八的女的躺在土疙瘩下一动不动，眼睛微闭，裹着绑腿的衣服破烂不堪，军衣褴搂，腰间的皮带下渗出殷红的血，她对小男孩的到来毫无警觉，双眉紧锁，死了一般的静静地曲卷着。他在酒泉城门见过穿这种衣服的女人，大都让马家军押着进了城。
　　“宝儿，人在哪，快带我过去。”马德尔闻言，急忙起身，跟着小男孩跑了过去，待走到那个土疙瘩前，只见那个女的手里攥着一顶八角帽，一条绑腿上血迹斑斑，腰间皮带上还在往外渗血，人已虚脱，极度疲惫的曲卷在那儿。马德尔一看就全明白了：是一位受伤严重的女红军，最近几天听人说西路红军在高台被马家军打散，好多红军四处逃散，其中就有不少女红军，有的被俘，有的被马家军残忍杀害，有的被当地民众救下藏起，马家军在一路都设了卡哨，严查过往人员，四处抓捕逃散红军。
　　也许是马德尔沉沉的脚步惊醒了哪位女红军，她猛然睁开眼，吃力的撑起身体，惊恐的盯着马德尔和小男孩，“你们，干什么，别过来。”
　　“姑娘，别怕，我们是过往商队，路过这儿歇息在此。”马德尔见女红军极度惊慌，忙安慰她。“姑娘，我看你受伤不轻，我们这儿有枪伤药云南白药，还有棉布，给你包扎伤口行吗？”女红军疑惑的摇摇头又深情的点点头。“宝儿，快去让尕娃子把白药和棉布拿过来给姑娘包扎伤口.”小男孩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到驼队前尕娃子身边，让尕娃子取了白药和棉布，又一阵风似的跑回到马德尔身边。
　　马德尔正准备上前给女红军包扎伤口，尕娃子急急跑过来说：“东家，前面路上好像有马队过来。”马德尔一惊，定神一听，确实前面传来嘀嗒嘀嗒的马蹄声，此时马队过来肯定是马家军沿途查“共匪”逃散人员的。“宝儿，你快折点树枝盖在那位姐姐身上，你也藏在那位姐姐身边别动。尕娃子，快跟我来，到驼队中去。”马德尔吩咐完便和尕娃子快速来到驼队前。“伙计们，快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开饭。”马德尔吩咐大伙开饭，自己蹲在驼队前慢条斯理的卷了一支旱烟点燃，吧嗒吧嗒抽了起来，那不慌不忙的神色，像在等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果不其然，约一根烟的功夫，六驾骠骑从路上奔驰而来，他们荷枪实弹，一个猴瘦的头目一脸凶气，提着长枪走了过来：“你们，干什么的？”马德尔神情自若，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抬眼瞅了那个瘦猴子一眼：“青海马德尔驼队。老总一路辛苦，请下马喝点酒，赏脸抽根旱烟。”那瘦猴子把眼一翻，向后一招手：“兄弟们，下马给我搜仔细啊，看看有没有那个受伤的女共匪。”马德尔慢慢起身：“这位军爷，驼队从酒泉路过此地歇息，这儿有酒泉官方签发的通行证，请过目。”马德尔说着从怀里掏出通关文书和一叠金圆券一同递到了瘦猴子面前，那瘦猴子只瞟了通关文书一眼，顺手接了金圆券，装模作样的绕驼队转了一圈，然后把手一招：“兄弟们，这是商队，有酒泉签发的通关文书，不用搜了，过来喝口酒赶路。”那几个端着长枪，已经走向沙枣林的马家军听到头儿招呼，都纷纷回到驼队前。“尕娃子，把盛青稞酒的羊皮袋拿过来，犒赏各位军爷。”尕娃子听东家招呼，从驼鞍上卸下两袋青稞酒提了过来。“请问掌柜是青海什么地方的，这条道上混了多年？”瘦猴子在马德尔对面坐下，那拿枪的手始终没离手。“这位军爷，俺东家是青海门源的，这条道上几十年，听说过凭一把钢鞭打退二十多条狼的故事吗！”尕娃子还没等马德尔说话，很自豪的告诉瘦猴子。“就凭一把钢鞭打退二十几条狼？哼，你吹吧！”瘦猴子轻蔑地对尕娃子冷笑一声。“来，喝酒。”说话间，马德尔盛了两碗酒，自己端了一碗，递给瘦猴子一碗，那瘦猴子不相信尕娃子说的话，想要试试马德尔，极速伸手去接了酒碗，扬腕把酒碗抛向空中，马德尔知道瘦猴子的意图，为了尽快让这帮军人离开，他单臂一点，腾空而起，接住了酒碗，几乎就在同时，那条钢鞭如银蛇出洞，一条银狐划向面前碗口粗细的一棵杨树，竟把那棵杨树拦腰斩断，这瞬间的动作，惊得瘦猴子和在场的人们目瞪口呆，那瘦猴子惊慌地站起身，“这位军爷，别站着啊，来，喝酒。”马德尔朗朗一声，把刚飞身接着的酒碗递给瘦猴子，“马掌柜，佩服，酒就不喝了，告辞，兄弟们，撤。”瘦猴子向手下招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军爷，恕不远送，谢谢关照啊！”马德尔双手抱拳，目送瘦猴子他们消失在扬尘中。
　　马德尔和尕娃子步入沙枣林，来到那个土疙瘩前，只见那位女红军和小男孩蹲在树荫下。
　　小男孩见马德尔过来，高兴的用手拨开伪装的树枝跑了过来，“马德尔大叔，这位姐姐的伤我帮她包扎好了，只是腿走不成路了。”“你帮她包扎的？”尕娃子将信将疑。“你不相信我，那姐姐腰里的棉布还是我帮她包裹的，不信你问姐姐好了。”小男孩急了。
　　那位女红军听小男孩这么一说，苍白的脸上瞬间飞出两片高原红，要知道，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她双眸羞涩的向马德尔和尕娃子点点头，肯定了小男孩的成绩。
　　“好了好了，赶快扶这位姐姐到驼队前吃点饼干。”马德尔轻轻拍拍宝儿的头，乐呵呵地说。宝儿和尕娃子跑下土疙瘩，想把女红军扶起来，“哎呀！”那位女红军痛苦地叫了一声，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尕娃子，她腿伤很重，你把他背上来吧！”马德尔见状，吩咐道。尕娃子有点难为情，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背过女人，况且这还是位让马家军闻风丧胆的女红军。他只记得小时和东家女儿马茹君走山路回家时，马茹君不小心把脚给崴了，马茹君非让他背着回家，他硬是没背她，扶着她走回了家，东家知道这事儿后狠狠责怪了他，说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规矩可讲，要有博爱之心，不能循规蹈矩，该出手时就出手。“尕娃子，磨叽啥，快背那位姑娘出来。”马德尔见尕娃子站着没动，催促着。“好嘞，这就背。”尕娃子说着，抓起女红军的手，转身一弯腰，就把女红军背在了背上，“背媳妇喽！背媳妇喽！”宝儿跟在尕娃子背着的女红军身后用手向上托着她的腿，一边高兴地喊叫着，闹得尕娃子满脸通红，女红军苍白的脸上泛起羞涩的两片红晕。“再胡说小心我回去揍你。”尕娃子回头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小男孩顽皮地伸伸舌头，再不说话。
　　尕娃子把女红军背到驼队前放在草垫上，马德尔让伙计拿了干粮和开水给女红军，她在马家军的追赶中干粮袋早就扔了，手枪没了子弹就埋在了沙枣林的一棵大树下，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身体极度虚弱，子弹击穿了她的小腿，虽进行了上药包扎，但失血过多，让她疼痛难忍。前几天她所在部队在临泽山区与马家军遭遇，部队首长为了保护她们，让她们先走，结果被马家军冲散了，和部队失去了联系，昨天晚上，她和七个战友在前面山口遇上了马家军，子弹都快打光了，牺牲了护送她们的三个男兵，敌众我寡，为保存实力，她们只得分散开来逃亡，她从山口那边和追赶她的三个马家军边打边撤，打死了一个敌人，最后子弹打光了，就撤入这片沙枣林，她在沙枣林里趁黑夜和密林掩护，与追赶她的两个敌人周旋，最终得以摆脱马家军追赶。她跑得筋疲力尽，腿部也受了伤，跑到这个土疙瘩上空时一脚踩空，就栽倒了，竟昏迷过去，第二天她醒来已是下午，她想翻身站起，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条受伤的腿也不听使唤，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而正在这时，她听到沙枣林子里说话的声音，她心里一惊：莫非是马家军搜沙枣林来了，可仔细一听，又不像是。她正在疑惑着，就看见小男孩抱着干柴走了过来，她知道此时自己只能任人宰割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等死，过了一会，又没声息了，她睁开眼睛一看，那个小男孩不见了。她很奇怪，搞不清这个小男孩是什么人，正疑惑着，马德尔和那个小男孩就来了。
　　女红军接过马德尔的伙计递过的干粮和茶，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她真是太饿了。“姑娘，慢点吃，别噎着啊！”马德尔看她饿成那样，关切地嘱咐，女红军埋头把干粮吃了多半，偶一抬头，看那么多人都看着她一人吃干粮，竟不好意思起来，她冲大伙嫣然一笑，那迷人的小酒窝盛着两杯羞涩的干红，让人陶醉。“姑娘，这会儿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马德尔见姑娘笑了，便微笑着轻轻问她。“俺叫王月娥。月亮的月，嫦娥的娥。”女红军说话很甜，字正腔圆。“那好，月娥姑娘，你的伤势很重，治迟了恐怕那条腿给废了，吃饱了我带你去个地方治伤，你看行吗？”王月娥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天渐渐黑了下来，太阳的余辉挂在沙枣林上，把整片沙枣林焗然成一片金黄色，和着红柳吐放的点点殷红，透露出一种娇野的婀娜多姿，随风飘逸着一种淡淡的花香，王月娥静静地靠在驼身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远眺着挂着残阳的祁连雪山，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知道她的战友身在何方，是死是活，那向西的路依然很遥远，很遥远，可那是她的希望，那是她的梦想。马德尔静静坐在她旁边，嘴里那一明一暗的旱烟透着深邃的沉思，今天救的这位红军姑娘，这么大点岁数，平常人家的姑娘，应该待在闺中，可这位姑娘却为了一个崇高的信念，不怕路途遥远，不怕艰辛万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一路向西，践行着她伟大的信仰，用她娇弱的身体，要救河西古道的劳苦大众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壮举无疑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是可歌可泣的，这壮举深深震撼了马德尔这位男子汉的心，可眼下兵荒马乱的，马家军天天搜查，四处抓捕“共匪”把这样一位姑娘，把这位受伤的姑娘安置在什么地方好呢？带回青海肯定是不可能也行不通，搞不好整个驼队都得人头落地，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结义兄弟甘雄家，那儿远离城镇，比较偏僻隐蔽，况且甘雄和焦娘膝下无儿无女，若让月娥认他们为父母，不愧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俗话说：伤筋损骨一百天，月娥伤口愈合也得三个多月，只是月娥是一名红军战士，身在曹营心在汉，恐怕在甘雄家也呆不了时日，甘雄虽是自己结拜兄弟，也不知他家能不能接受这位女红军，也不知月娥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天已完全黑了，马德尔吩咐尕娃子让伙计摘了驼铃，然后把王月娥搀扶到驼鞍货担上，启程悄悄向山脚那个小村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