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居才是班上的帅哥

　　
　　居才是班上的帅哥，班里有几个女孩子想和居才谈男朋友，可他总是远远地躲着，他嫌她们和他中间的距离太大，他喜欢扎实学习的、生活俭朴的、性格直爽的女孩子，在这方面说，只有志英是“人选”了，但他不敢。再说学习这么紧张，对交异性朋友觉得稍嫌太早了点。
　　
　　他们俩都喜欢泡在图书馆。在下午饭后，有的同学在球场上，有的在路上遛弯儿，他俩老老实实坐在图书馆翻阅和功课有关的东西。书页沙啦沙啦地响，笔在纸上沙沙地飞龙舞蛇。有时立起来，把手中的书放到书架上原来的位置，又抽一本新的出来，忙忙走到案头，坐下，又开始用功。常常因为都去拿书放书，走到了一起，臂膀都碰撞上了，对方呼吸的声息柔和地传入耳鼓，但他们也只是向对方扭过头去礼貌地笑笑，蜻蜓点水般地离去；有时他们无形中坐在了一起，对方的举动和看的书都在眼睛的余光里看得清清楚楚，手中的笔如何活动都看得真切；他们俩渐渐习惯了对方的举止和习气，也了解到他俩看的书大致都在内容上相同，摘抄的东西也差不多，心中明白了他俩在学习上的偏重和爱好是一致的。
　　
　　两年过去了，居才和志英中间建立了学习上的深厚的友谊。现在上图书馆不像起初各看各的、各写各的，开始了互相争论互相探讨的两人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居才发现志英的思维反映快，悟性强，能用揉合的创新的方式处理学习过程中的心得，与各门学科的结合，在他是少了一码。所以他如饥似渴地向她讨教，同她探索。
　　
　　他们的接触多起来，双方都很自然，他们的情谊如石山大谷中转流过来的涧水：自然、甘甜、清冽、纯净。他们常常肩并肩出没在图书馆、文具商店，小饭馆……同学们都以为他们的友谊已经进入了深层，已经成为男女朋友。于是，有的嘻嘻做鬼脸斗趣，有的举起两个大姆指拼在一起示意，还有一些人说三道四。她们浑然不觉，还是那么样地交往着，度过大学最后的时光。
　　
　　志英的姐姐失踪以后，他们的接着多起来，他们的爱情也随着很快成熟了。
　　
　　于是志英的日记本多了一首新诗：
　　
　　《感情之果》
　　
　　你是土　　
　　我是水　　
　　握一把绿　　
　　栽在你心上　　
　　我　　
　　春浇夏浇　　
　　花发花落　　
　　挂在枝头的是我们感情之果　　
　　你采摘　　
　　我采摘
　　
　　这天夜里，在居才枕头下面又多了一张洁白的纸，上边也写了一首新诗：
　　
　　《感情的帆船》
　　
　　你把感情积压成泪珠　　
　　我把感情积压成玉滴　　
　　行行滚落　　
　　行行滚落　　
　　玉珠儿展开　　
　　成一张白纸　　
　　铺在你心上　　
　　铺在我心上　　
　　用心的手儿折成一只只帆船　　
　　放逐在你感情的河流里　　
　　放逐在我感情的河流里　　
　　漂向你漂向我　　
　　漂向我漂向你
　　
　　毕业以后，居才分配到省级建筑公司，志英分配到市级建筑公司，两人虽不能天天见面，周末的相会是必然不能错过的了。
　　
　　只要他俩单独在一起，只要她暂且地忘记姐姐的失踪，就会把肩膀靠在居才的肩膀上，或把头深深地埋在居才的宽广的胸膛里。居才低下头去，紧紧地用脸颊挨着她的头发，静静地看着志英。每到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感到什么都无法比拟的，巨大的幸福。他们的心下丰富起来，虽说只多了一个知己，却不再单调和寂寞。她俩的眼睛不住地在闪现着笑意，那么甜，那么浓，好像可以用手掬起来，用耳聆听有声，用鼻闻有芳香，用舌舔有甘甜一般。他们说呵、笑呵，没完没了，觉得什么都美好。他们憧憬着未来的时候，更加有说不完的话题。　　
　　“由于家乡穷没屋没景致，我报考了建筑专业，可被分配到省城，为省城再改造再建设工作，却顾不得那里。”居才随意地说。　　
　　“爱国的人没有不爱家乡的。爱祖国的人没有不爱生养自己母亲的。”　　
　　“对，是这个理儿。”居才的眼睛明亮地闪耀着赞同的光辉。　　
　　“为什么不回去建设家乡呀？”　　
　　“早有这个想法。”居才不假思索地说。　　
　　“现在全国在邓小平同志的指引下改革开放，鼓励知识分子大显身手，什么志向都可以实现呢！”　　
　　“咱们接受新事物快，我们大山沟里就不一样了，一个人单枪匹马怎么改变、建设家乡！”　　
　　“我支持你。”志英说。　　
　　“真的？我另一个原因是丢不下你，带你去，又怕你吃不了苦。”　　
　　“为什么不是真的呢？但暂时不行，我要把姐姐的行踪搞清楚，再跟你打回大山里去。我和姐姐无援无助过了这么几年日子，什么苦没吃过，再大的困难都不怕，只要有我们都存在，只要姐姐也回来……”志英说着说着走了神，痴痴呆呆望着前方。
　　
　　居才看着她失意惆怅的样子，心中焦急，接着说：“现在咱们不谈这件事情，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再谈。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么，要一同回我们老家去吗，到了那边，我们把那里的山山水水好好看看。一边玩赏一边探察考究，看能在实地搞点什么吗。但这些想法先不能告诉我大我妈我哥嫂他们，他们一听呀，保证惊得神精出窍。”　　
　　“有那么严重吗？”　　
　　“有哇，山乡里的人，谁听见在大城市读完大学，分配了工作又转回来的事情。现在对我们来说改革开放也是个新名词、新问题，绝大多数人都怕政策再变化，来个第二次文化大革命，不敢放开手脚、随心所欲地去干呵！”　　
　　“不说乡村里人怎么认识，肯定他们孤陋寡闻，把古老的当地的民风民俗牢牢抱住不放，生怕改了样儿对不住先祖先尊，对不住星星月亮神，对不住太阳神，对不住土地神，山水等等的神，吓得胆战心惊的。我们如果说，咳，父老乡亲们，我们把这山中的飞禽走兽捉拿了来，关在笼子里，放到动物园里去观赏，据你说的，要遭棍棒乱打，直到死亡为止。如果有人说，好呀，乡亲们，咱们团结起来，给咱的刘家庙修一条道，通到外边去，那里的有些人肯定也不答应。”　　
　　“对。”　　
　　“有一个过程。”　　
　　“一个比较长的过程。”居才长长地叹口气说。　　
　　志英把手从居才的手里轻轻地抽出去，抱在胸前，不再言语，他每次看到她这种犹豫的神情，就不再找话题和她聊了，知道她要安安静静地想她的姐姐了，任何办法都不能岔开她的思绪，只好悄无声息地陪她在马路上走着。　　
　　她想着再过几天又要回老家的房舍里、附近的所有地方看看，姐姐会不会出乎意料地站在她的身边。单位给她准了假还借了一笔不小数目的公款。她要回去了，只有到那里才能把姐姐和亡故的父母以前的一件一物熟悉的东西联系起来，才能燃起即将熄灭的生活希望。她决定要回去了......
　　
　　志英要回去的前一天，居才过来帮助她准备行李。俩人正说着话，有一个女孩子在外叫志英的名字，志英一边应着，一边对居才说是她单位的石工程师。　　
　　正说着，石工程师就进来了，一边笑着说：“忙的什么事情吗，叫了好几声才答应。”　　
　　志英一边让坐一边让水，一边给她介绍居才，居才一见女孩子，就怕生，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只是尴尬地笑，频频地点头。工程师虽是个女孩子，却大大方方坐在了凳子上。　　
　　两个女孩子很快地聊起来，把居才冷落在边上，使他有机会打量这位女工程师的模样和气质。　　
　　这位女工程师的言谈、举止，都透露出饱学之士的优雅，高纯、魅力无穷。居才心中想：这世上那一个男子敢要这么好的女孩子啊！
　　
　　她俩聊起了一项正在建设中的工程，她们把每样该了解的问题都谈得很详细。看得出来，他们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志合道同的一对同事。　　
　　石工程师走后，志英对居才说，这位女同事已有了爱人，也是一位工程师，他俩很般配，感情又深。他两的家庭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学识都很渊博，对他们也都很支持。　　
　　居才听听人家，想想他们俩个的处境，更有些羡慕了。可他还是把话引到他刚才的感想中去了，他说：“想来没有男子敢和她谈恋爱，还到底有了。”　　
　　“什么意思？”她看着他笑着。　　
　　居才也笑了：“天下的女孩子都能把男人牵着走路。”　　
　　志英用眼睛夹着居才说：“忒没出息！”　　
　　居才和志英你一言我一句聊了一阵，觉得应该回去，好让志英好好休息，放开步子带了门走了。
　　
　　志英听到居才的脚步声远了，就索性蒙头要睡，上眼皮贴在下眼皮上，还没合实在，又听居才转回来的脚步声，连忙坐起来，居才已经推开门进来，走到她的床下。　　
　　“怎么又回来了？”志英不解地问。　　
　　“我明天几点过来送你上火车？”　　
　　志英说：“看把你费心的，其实没有必要，石工程师要送我，她早说过了。不是不要你送我，你单位太远，又影响工作又劳人。你快回去吧，累得很了吧？”　　
　　居才还是强调要送志英，说了好几遍，一直到志英告诉了他具体动身的时间才离了志英的房间。　　
　　志英本来觉得很困乏，可正儿八经要睡，又怎么也进不到梦乡。摇摇头坐起来，思谋了一阵，跳下地走出房间，径直朝石工程师的房间走去。　　
　　
石工程师住在后排很洁白的一间房里，除了几架子书外，别的东西很少，志英看她正在洗衣服，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边说：“你除了书，连衣服都多没一件，你平时用什么换洗，真不可思议。”　　
　　石工程师一边搓着盆子里白色的衬衣一边说：“这不是，正在看资料，又洗起它来了，不洗没有衣服穿。外衣不换可以将究，这内衣不换，可过不成日子了。”她又猛力搓了一阵，回过头来说：“你不休息，来我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男朋友走了，想的？”她说了，自个儿先笑起来，又用心洗起衣服。　　
　　志英摇摇头，抿着嘴笑了一会儿说：“你看他怎么样？”　　
　　“不错，很体面、大方的一个知识分子。怎么？你不中意？”　　
　　志英抿紧嘴巴不言语了，石工程师怕她旧病复发，不敢多说，只顾把洗出来的衣服搭在门外太阳下的铁丝上，回转身子倒掉污水，在池边洗了洗手，找出来几个苹果，坐下来削皮。　　
　　志英说：“别削了，我不吃，你不看我桌子上放了那么多嘛。”　　
　　石工程师还是把削的苹果硬塞在志英的手中，不无担心地说：“你一定满意你的男朋友吗？”　　
　　志英把苹果转来转去看了一阵，在一个突出的地方咬了一口说：“光满意也不行哇！”　　
　　“为什么嘛?”　　
　　志英把居才想回老家搞建设的事说了一遍，石工程师说，好男儿志建家乡呀。　　
　　志英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吧，你怎么改了呢。”
石工程师说：“时代不同了，好女儿才志在四方呢。我希望你跟着他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们学到了本领，光建设城市，大不过是在锦上添花，现在最需要的是雪中送碳，你知道吗?”
志英说：“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在姐姐未寻到踪迹以前不能前去。怕把他一个人放回去，支持不住。”　　
　　石工程师把第二个苹果削好，放下水果刀，去洗了手，又过来坐下来说：“一边找你姐姐，一边支持他的工作。这边我不断为你登报，探听消息，你看行么?”　　
　　志英说：“再说也是年后或更久一些时候的事了，眼下不用多想，我还是先找姐姐，先作好单位分配的工作。”
　　
　　石工程师知道志英心绪不好，无法控制情绪，才喜欢过来和自己多聊。为了宽她的心，保全她的身体，她常常约她出去改善生活。她看今天又是一个好机会，就和她一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