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诗意刘葩 第二四章 黑暗无边
第二三章诗意刘葩
星期天这天一大早,睡梦里的我就被刘佳佳的到来惊醒。因为,我听到有人轻轻拉开我书桌的抽屉声。我半闭着朦胧的睡眼,看到刘佳佳坐在写字台前翻看我写的文稿。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微黑的圆脸上,映出了印象派油画的效果,使我想到了一幅《读书少女》的世界名画,让我看到了她宁静的美好。这和前两天她活泼热情的样子判若两人,有了一个多面立体的女孩儿形象。
她忽然开口说话了;“好了,起床了,装睡到什么时候?美女光临的仙风早就将你吹醒,还好意思装睡。”
我掩饰着自己;“我只是睡醒后要迷瞪一下,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我的解释比不解释更加糟糕,不由得脸色通红,使她夸张地哈哈大笑。
漱洗完毕,给她煮了一壶咖啡,未等我坐稳,她就急切地问;“《献给我童年那束瑰丽的阳光》算是小说,还是散文?竞写得如此激情四溢。”
我说;“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段过去往事的回忆。”
“是追忆似水年华吗?”
“我怎么能跟普鲁斯特相比,记录一些心里的感觉情绪,锻炼文笔。”
“看了你的稿子,我想写诗了。能给我几分钟,让我写出来吗?”刘佳佳激动地说。
我被她的情绪激动了,说;“没问题,正想看看大才女的雅作呢。”
我给她找了稿纸,静坐在一旁看她奋笔疾书。
十分钟过后,她站起身,如释重负地伸了一个懒腰,完成了她的创作。一旁的我正要拿稿子时,被她一把抢在了手里,娇嗔地说;“不许看,等着我给你朗读。
她清清嗓子,开始了抑扬顿挫地朗读;
童年记忆;八十年代的背景
1
坐在门前的石碾上
望着随浮云而去的白马惆怅
傍晚,数着天上的星星
杏树下想着银河边的传奇
盼望燕子们再辛勤一点
村童们学着布谷鸟叫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麦浪把记忆拉得很长很长
那就是十年前的我
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2
蓝天;如梦的奢望
挽上一个愁怨的结
星星;低沉朦胧的天空
久违的燕子都在哪里做窝
学布谷鸟叫的伙伴日夜赶建楼房
终于知道那首歌为什么哀怨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要离开热爱你的姑娘------”
总是随着歌声落泪
那就是十年前梳着羊角辫的我
3
海尔让人产生蓝色的畅想
就像家乡有麦浪
就像长虹让人想起家乡的晚晴
也许,这是十年后的背景
新世纪海尔长虹
眼前闪着一个熟悉的村景
一个梳羊角辫的女孩在麦浪里欢呼
“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那就是十年前的我!
我激动地说;“好诗!好一首思乡浪漫歌!”
我看到读完诗后眼眶湿润的刘佳佳依然沉浸在诗歌的激情里,不知如何对她表示安慰,说;“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她回过神来,激动地说;“你这里可能是我创作灵感的福地,这是我最近写的最满意的一首诗,应该谢谢你。这样吧,我们去吃早点去,跟我一块去犒劳犒劳我这个伟大的女诗人!”
我说;“不用了吧,我妈把早点都做好了。”
她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拉起,推着我的背,把我推出了门;“走吧,家里的饭留着中午吃。”
在和煦的阳光下,我们一起走出了家门。
她说;“从今天起,你只能叫我刘葩!也可以简化成两个字,葩葩!”
这天从家里出来,我们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各自吃了一碗肉丸糊辣汤泡馍。却是吃得有滋有味,胜过平日的大餐美味佳肴。
我把我碗里的肉丸子全都挑了出来,拨到了她的碗里。她娇笑着说;“你这么关怀我,把肉都全挑给我吃。”
我只好说实话实说;“我不是要有意这样的,我从小就不适应吃肉。”
“那好,以后我们长期合理搭配,让我吃成个丰满的大胖子。”她说完后立刻红了脸,用眼风瞟着我。
第二四章黑暗无边
一九九三年十月二日,临近中午的阳光下,十六岁的余星辉面南背北地躺在东郊依山傍水的山梁上,安稳地开始了永久的休息。
昨晚,和朋友在节日的人流里漂游了一天的我,七点多才走进家门。我没有想到,也许是早就有预感,只是在意识里不愿意面对这一天的到来。可我知道,这一天会很快到来,我们一家人都无法回避。
我进门后,就看到姐姐星薇在这么晚依然在厨房忙碌着。
我近前一看,平底锅里放着几个硬币大小的面饼。我感到奇怪,不知道这么小的饼能干什么用。我问姐姐;“这是做什么?烙饼烙这么小给谁吃呀?”
姐姐低沉着声音说;“给星辉上路时带的打狗饼,他就要走了。”
我立刻明白了姐姐所说的话的意思,心情也随之沉入了沉痛的冰点。
这时的家中,每个房间的灯都开着。我走到里间房里,看到父亲坐在床尾默默无语,母亲在床头坐着,一只手放在星辉苍白的脸颊上,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倒气。母亲对走进身边的我和姐姐平静地说;“小星,把几个屋的窗户和门都打开,让小辉走。大星,你把烙好的打狗饼用手绢折起来,别系扣,要不你弟弟碰见狗打不开。另一个手绢把大米、小米、豆子五谷都包上一点。手绢要系紧,别让小辉走半路上撒了。”
我在几间房里轻轻地开着每一扇窗户,最后开了星辉脚边那两扇窗户。当这两扇窗户默无声息地开开时,我感到有一个看不到的影子在每一个房子里静静地转了一圈,然后从容地飘然而去。这一刻,我真切地感觉到了和我们家每个人共同生活了十六个春秋的弟弟的灵魂离开了我们,飞到了黑暗的夜空里。而我们去只能默默地守候着他任他而去,没有任何办法多挽留他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一会儿。
想到此,我望着窗外的夜色默默致意;走好,走好小辉!祝愿你在那个世界比在这个世界快乐多一些!
我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开始轻声地抽泣,母亲回头责备道;“大星别哭,小辉还没成人就去了,不能哭。
我们一家人在这一晚默默地坐着,见到姐姐就叨叨的没完的母亲,这晚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靠在自己的床边发呆,想着半年前还未生病时的星辉被我拉倒在身前,拳头在他背上锤得咚咚响的声音;想着给他两块钱让他去市中心给我买书,他往返两个小时穿梭在人丛里一颠一颠的身影;想着大雨中他淋湿的半个身子,去单位给我送伞------而现在他却躺在那里,明天将永远离去。
我心中是无哀无痛的一段段的回忆,进入到昏沉的朦胧中。
梦中,我回到了童年,恨恨地对白白胖胖的星辉说;“你一天呆到家里没事干,妈妈买的点心全让你吃,你真成了个小地主。”
星辉对我得意地笑着,伸着舌头做鬼脸,左手在腰间无力地摇摆着。
我挥舞着拳头,威吓他,他依然甜蜜地微笑着。
我对他无声地吼着,从梦中惊醒。
桌子上的时钟指向三点一刻,那边房子里传出母亲压抑的呜呜的哭泣,我的眼泪开始了止不住地流淌-----
九三年十月一日的夜,黑暗无边。
两天来,我没有勇气呆在家里,我不敢面对六十多岁丧子之痛的父母。
我的情绪沉入挥之不去的忧伤中,一次次追忆往昔星辉的每一个生活细节,思念成为洗去心里疼痛的最好方式。
我拿出了好久没有用过的时光索,回到了八十年代初的大杂院,来到我两岁就开始在这里居住的简陋的房前。
房门上,是老式的挂锁。那个时间的我正在小学上课,但我知道紧锁的房间有人。那就是我幼年的弟弟星辉。
屋里,东西墙上不对应的窗户糊着防风纸,黄黄的十五瓦灯泡开着,依旧显得昏暗。那时我们的记忆里,觉得开灯后房间一片光明。靠窗户墙边的小方凳上,一个搪瓷盘里整齐地摆放着三摞白皮点心。
不满五岁的星辉正自己喊着“一二一”的口号来回的在床边的空地上走了两圈,坐到小凳上,自语说;“好了,大星小星要回来了,小辉该休息了。”
他拿起盘中的一个点心咬了一口;“点心不好吃,小星哥哥好吃,小星哥哥吃。”他胖胖的小手向前伸着;“快吃快吃,吃完和小辉玩。”
他带着哭腔说;“姐姐,哥哥,还不回来?小辉怕、小辉怕,回来呀!”
他离开了板凳,坐在地上,哭着;“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呀!小辉不吃点心,小辉要爸爸妈妈。”
小辉哭着哭着,歪倒在了铺着砖的地板上睡去。
二十多岁的我,像童年一样哭着,却没有哭的声音,只是眼泪鼻涕横溢。
我,再也回不到童年去了。
我,再也见不到长大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