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紧急措施

　　原来这一年来，张二虎有事没事的就踅进了公社大院，对他殷勤有加，他还以为是对自己的敬佩，原来是往清摸自己包地的路数了，还把自己当探路的石子看了，现在看清了这颗石子探出的路能走了，就立马行动了起来。
　　现在，他一回了永利公社就召开了紧急会议，才了解到，永旺大队的八个小队中，就张二虎所在的六队，也就是永利公社的驻地所在的这个队的人，把土地都转租给了张二虎。这个队的人几乎都是他的本家。别的队都是小队长和小队长的亲戚朋友们把地转租给了张二虎，剩下的人还在观望着。他就松了口气，让张宝江他们去争取那些观望的人入社，自己就给张二虎打了电话，说跟他谈谈。张二虎说行，他在家等他。
　　他正往张二虎家走，手机响了，一看，是李副行长打来的，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跟人家打招呼就回来了，虽然人家溜舔自己，但自己还是该以礼待人的。就接通了，直给人家道歉，说公社出了急事，他不得不赶回来，正准备给他说一声的，不想，他就来电话了。
　　李副行长当然失望了，但还是说没事的，你忙你的。他就麻烦李副行长跟李部长先谈一谈自己的广告，一有了眉目就通知他，李副行长说好的，两人就挂了电话。
　　张二虎的家离公社大院也就几百米远，十分钟后，他就进了张二虎的家，见精瘦结实的张二虎坐在炕沿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进了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哪还有一点儿以往的殷勤样儿了，所以，他装出来的亲和的笑意就干在了脸上，知道对这样的人，只能直来直去，拐弯抹角是在他面前献丑了，就站在张二虎对面说：“二虎叔，新公中镇除了永利公社这七个大队，还有四十一个大队了，你为甚偏偏要跟我争永旺大队了？我早跟你说过，我今年要规划永旺大队的呀，你为甚还要这样做了？二虎叔，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吗？你说出来，我弥补，只是请你不要这样为难我。”
　　张二虎：“你没得罪过我。只是你是生意人，该知道生意场上无父子的，就是这么个理。”
　　他：“我不是在做生意了，我是在做事业了，在圆我的一个梦了呀，你这么做，不是故意跟我作对了？”
　　张二虎：“可我是在做生意了呀，你这么一圆梦，不就妨碍了我做生意了？要不，新公中镇这么多大队，你为甚偏偏要跟我争永旺大队了？”
　　他觉得真是秀才遇上了兵，一时间没话说了。
　　瞅着他的张二虎倒口气缓和了，说：“赵书记，我不是跟你过不去，我转租永旺大队的地，就是为了守家在地，管理起来方便了呀。再说，我对永旺大队的地和人太熟悉了，这样经营起来就会少走弯路，少花冤枉钱。你也是生意人，你说说，你处在我的位置上，能不干这事了？”
　　他逼急道：“张叔，我不知道该咋跟你说你才能信了我了，我真的是要重建永利公社了。而永旺大队就是永利公社的心脏地带，你这么干，我还咋重建永利公社了？打个比方说，不就顶如你的别墅里偏偏有人在当院给盖起了个瓜茅庵？你说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张二虎冷笑道：“什么这公社那公社，这事业那梦的，都不是为挣钱了？嘿嘿，我胡子都花白了，你还给我说哄人的话了。”
　　他急的两脚乱踩踏着：“我跟你说，我不为挣钱，我是为了......这个......为了......
　　张二虎挖苦地等着他把为了什么说出来，见他像被噎住了似的，就冷笑着替他说了出来：“给广大社员建设一个和睦友好的大家庭。哼哼！我说混马呀，你是吃饱了撑的慌了，还是真以为永利公社的人都是白痴，由你哄了？混马，新公中这么大，你是爱横躺了还是顺卧了，为甚就要争我这个窝棚了？”
　　呵呵，这个老东西，连赵书记也不叫了！他感到了被轻视的羞辱，也知道这理跟张二虎说不清，就压下火，恳切地，带点儿哀求地说：“二虎叔，这样吧，只要你不在永利公社这几个大队搞承包，我出钱出力支持你。”但口气里强压下去的火还是喷出了火星子。
　　张二虎反过来恳切地说：“混马，不是我为难你了，你想想，我一辈子就没离开过永旺大队，又当了十来年的大队书记，永旺大队哪块儿地是个甚样的，种甚好，怎么务弄，我都了如指掌，永旺大队的哪个人是甚样的人，该怎么对付了，我都成竹在胸。说真的，我在这里搞承包就不用出一分钱，把你换成我，你说，你是承包永旺大队的地了，还是承包别的大队的地了？混马，你既然叫我一声叔，你就让当叔的一把吧，当叔的一定知恩图报。至于你说的给我出钱出力，混马，不怕你嗔恼，我胡子都白了，还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是白活了？”
　　他看着张二虎，知道这仇是结定了，没再说话，转身走了。路上，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建设银行信贷部的高部长打来的，就知道这小子也听成见自己回城了。忽地灵机一动，他接通了电话，果然，高部长亲热地嗔怪他回了城怎么不吭气呀，是不是不待见他？他赶紧说，哪是了，本来今天要请你的，不想，公社出了大事，就赶回来了。高部长问甚事了，能把你急成这样，不是搪塞我了吧？他就把张二虎承包永旺大队的地的事说了，要他一定不要给张二虎贷款，要不，他就不贷他的款了。高部长连说一定一定，说连这么点儿义气也不讲，还是朋友了？要他再回了城，长短园跟他说一声，他连说一定一定。
　　他又给农行的李副行长打电话，也同样安咐他不要给张二虎贷款，另外，要李副行长长短园在广告的事上给他费费心，说自己暂时回不了市里了。李副行长也是一派保证安慰的话。他又给种子公司、农资公司的经理打了电话，嘱咐人家不要给张二虎赊货。但在打这些电话的当儿，他越来越感到自己不但是画蛇添足了，因为自己根本就拦不住这些人给张二虎贷款赊货，除非自己是市长，还把自己的优势给消弱了，因为自己有求于他们了呀！但懊悔也晚了。
　　往回走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竟然连个大队书记都摆不平，回去咋见张宝江他们呢？是呀，自己去找张二虎的时候太轻率了，不应该让他们知道的，这样也就不至于在张宝江他们面前丢脸了。可心里一个声音不忿气地叫起来：“不是你窝囊，是因为你手里根本就没有国家给你撑腰的权力！要不，就一句话，他张二虎就得乖乖就范。这句话魏爱民能说，可魏爱民他就不替你说呀！”他顿时觉得魏爱民离自己还是远远的，自己还以为一层干股就把他绑在自己身上了呢！是的，权力，只有手里有权力，才能干成自己想干的事，不是自己没本事。这时，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假书记，宛如假币被验钞机验出来了似的。但也因此让他气急败坏起来，就想，既然国家不给自己权力，那只有自己去争取了，自己争取的条件就是自己强大起来，强大的标志就是你手里有钱！刘永好国家没给他一点儿权力，但他实际上拥有的权力不亚于一个省长的权力！实际上，不要扯那么远，就拿五原市的首富秦继晓来说，他哼一声，市长不就屁颠屁颠地直跑了？......唉，别想那么多那么远了，你还是先扳开这只揪住了自己领口的手吧！
　　他就恨死了张二虎，摆不平他，不要说自己的梦圆不成，还有脸见人了？所以，在走进公社大院时做出了一个决定：“永旺大队的人不论谁把土地转租给自己，当时就给谁付现钱。”但他知道得先安抚住民利大队的人了，要不他们闹起来，自己就完了。而能不能安抚住民利大队的人，就看自己这一年来经营起的威望够不够分量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风险太大了，但是，不冒这个风险，自己的梦能圆吗？！
　　他坐在办公室里，左思右想，觉得关键是看看这六个小队长还是不是一如既往地信赖自己，只要他们还没看轻自己，那么社员的思想还是能作通的，他们有得是摆顺社员的办法。
　　下午四点来钟，王元宝他们就来了公社，但没敢进他的办公室，可他感到了那种鬼鬼祟祟、刺探打听的气氛弥漫了开来。
　　他打点起精神来，把张宝江叫进来，兴高采烈地面对着张宝江那遮掩起来的探询的目光：“宝江，把大家都叫进来，看看咱的大楼。”仿佛他一直沉浸在欣赏大楼的喜悦里，这还不算，现在要是没有人跟他分享这喜悦，就会把自己胀坏了似的。
　　张宝江吃惊地：“大楼？”不由得向他的身后张望了两眼，又怕他发现自己不相信，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对！这不是，在我的办公桌上铺的了，我都看了半天了。来来，叫大家都进来看看。”
　　张宝江就看见了桌子上的图纸，嘴就张大了，可见他也不相信赵混马真的要盖大楼，只是一句宣传话而已。但马上敬仰地看了赵混马一眼，就出去了。一会儿，王元宝他们就挤挤挨挨地进来了，像他浑身放着灼人的光芒，他们不敢走近似的。进了屋，他们迟疑了一下，才走向办公桌，像看耀眼的太阳似的扫了他一眼，就都不敢再看他了。
　　他们走到办公桌前，看着跟办公桌一样大小的大楼设计图，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就热情洋溢地大谈起大楼来，说这层楼咱要做什么，那层楼要做什么，听得他们无限向往起来，他说设计院马上就要派施工技术员来，那时咱就动手盖大楼。
　　张宝江怯生生地说：“冬天还能盖成大楼了？”
　　他：“先挖好楼基呀，天一暖起来，不就能盖了？”
　　众人不甚明白，但还是信赖地看着他点着头，为他的英明自己的愚笨羞红了脸。他看到他们又信赖开他了，就来了劲儿，就打开电脑，从QQ邮箱里打开广告视频，众人一下子被广告视频激动了起来，跃跃欲试的冲劲儿在胸中涌动着。
　　他动情地说：“看到了吧？咱的事业一定是要走向世界的！也一定会带着你们走向世界的！对了，宝江，”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宝江说：“有一件有重大意义的事得你马上去办。”
　　张宝江：“什么事？”
　　他：“编写《永利公社志》呀。咱们这里的人就这点不好，不注重地方史，让地方上好多的大事、名人叫人遗忘了，太可惜了。”他就和大家聊起了永利公社的往事，永利公社出过的怪人名人，最后说，让永利公社大放异彩的是咱们这一班子人，咱们全会被载入史册的。
　　他见众人脸烧的通红，宛如电影里演的那些革命者，在聆听革命胜利后会是什么样的绚丽景象时的脸，这才淡然一笑，说，咱们的事业本来是顺风顺水，阳光明媚的，不想飘来了张二虎这片儿乌云，卷起了一阵怪风，但没什么，魏爱民（他用随便的口气说起魏爱民，让他们明白，魏爱民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正在从市里弄文件，阻止张二虎。
　　张宝江：“可文件一下来，咱不也......
　　他嗤笑一声：“是光针对张二虎！”
　　众人都啊了一声，觉得他可真神通广大呀！这时，在他面前他们觉得更矮了，觉得他的潜能还不知道有多大呢，怪不得张二虎捅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他还是这么好的兴致，急着要盖楼呢！
　　他这才现出些不耐烦来，说：“只是，等那文件出笼是需要些时间的，我们得先动起手来，因为再过四个月就能种地了，咱要是等文件下来才去规划永旺大队，那么就影响了春耕，所以，我决定，永旺大队的人谁入了咱的社，咱当时就给他租金。但怕咱民利大队的社员攀扯了，这就得你们去做工作了，要广大社员发扬顾全大局的精神，配合公社的工作。这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王元宝一拍胸脯说没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这么大的一座大楼都要给社员盖了，晚给他们几天租金有什么呢？白海清他们附和起来，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像小学生争着给老师表决心了。
　　他说好吧，你们现在就回去就做社员的思想工作，明天下午来，把情况反馈给我，要是没问题，咱再研究研究怎么往过拉永旺大队的人了。
　　等他们都走了，他老觉得哪里不妥，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猛然想到，张二虎有这样的打算，那么，广胜大队的书记杜明，永联大队的书记刘喜没有这样的打算？说不定更阴险，那就是再观望上自己一年，明年也跟着张二虎学呢！
　　他顿时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永利公社的七个大队书记里，就数张二虎、史三后、杜明、刘喜能干。他坐卧不安了一会儿，就给魏爱民打通了电话，说自己想把广胜永联这两个大队规划入社了。魏爱民说你只管规划就是了。他又说，自己想任命这两个大队干部的原班人马当自己的大队干部了，就怕你觉得不合适了。
　　原来，民利大队的规划他没用原来的大小队干部，是怕魏爱民不高兴了——他们是我的人呀。这一年天气他看出来了，这就是史三后这一把子人对他怀恨的原因，因为虽然他们是个摆设，但还是要面子的，要人都知道，他们还是地方上的头儿，地方上的事就是他们做不了主了，也不能撇开他们的，否则，他们就要发威，要你知道知道他们还是有分量的。他相信，张二虎之所以要承包永旺大队的地，也与这有关系，现在自己要是把杜明刘喜也撂开了，不就又多了两个敌人？可现在魏爱民跟自己不管怎么说，也穿一条裤子了，所以，他才敢提这个要求来，就听魏爱民说：“这很好呀，让他们多一份儿差事，不是更听咱的了？”他一听这话，心就落了地，就对魏爱民说：“那么魏书记，麻烦你给杜明刘喜打个电话，要他们明天上午带着他们的小队长来永利公社开会。我直接找他们，怕他们不买我的账呀。”
　　魏爱民为难地说：“我这么直通通地通知他们去你那里开会，传出去了不合适。这样吧，我就委婉地跟他们说一说，让他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明天一早给他们打电话，邀请他们去开会。我想，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是会去的。”
　　他只能说好吧。
　　他一夜没睡着，五明头就给刘爱香打电话。刘爱香呵欠连天地接了电话，问他一大早扑死了？打电话来。他就把要规划广胜永联两个大队的事说了。说他没有把握，就打电话来问问她。刘爱香就火了：“你一下子规划这么多大队，不怕撑死？”
　　他苦笑着说：“我也怕，但是现在不规划它们，怕连半年也用不了，这两个大队的书记也学张二虎的样儿，承包了他们大队的地了。”
　　刘爱香：“承包他承包去，新公中有的是地，你跟他们抢甚了。”
　　他：“看你说的，要是那样，我的事业不就泡汤了？我是在问你，昨天魏爱民已经替我游说那两个大队的书记了，要是今天他们不理我，我该咋办了？”他等了半天，刘爱香没动静，他就又催她，刘爱香才问他：“你还真要建一个永利公社了？”
　　他：“你以为我是说着玩了？”
　　刘爱香：“你是不是中邪了？”
　　他毛了：“我是向你要主意了，不是寻着要你教训我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刘爱香：“他包他的，你包你的。海阔天空的，谁也碍不着谁。这就是我的主意。”
　　气得他狠狠地摁了拒听键，瞪着发白的屋顶直喘气，才知道，事到万难全靠自己了，才笑话自己是软弱的，竟然向老婆去寻求庇护！不由得脸红了。
　　他硬挨到八点，才先给杜明打电话，因为今年他把永利公社几个大队书记的底细脾气都摸透了。广胜大队几乎都是五十年代山东的移民，本地人称他们为侉子，歧视人家。但他觉得这些侉子直爽，好打交道，这经验是从广胜大队他的好多初中同学身上得来的，也就是通过这些初中同学，他了解到杜明这人很冲，有点儿匪气，胆子大，但脑子笨一些，只要你甚事也跟他摆在桌面上，在下气一些，他是很慷慨谦让的，所以，他就先选择了杜明来摸两个大队书记的底。
　　电话通了，杜明很冲地问是谁了？他就说他是赵混马。杜明就不吱声了，他就恳请他带着他手下的小队长们来永利公社开会，不行，他开车去接他们。这一招让杜明不好意思起来，说他们自己去吧。也没问他开什么会，好像早知道了，就等着他这个电话了似的。看来，魏爱民昨天确实对两个书记是下了苦功的，他就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又给刘喜打电话。
　　赵混马的老娘舅舅就在永联二队，所以他对刘喜了解的一清二楚。刘喜这个人总是不言不语的，像一潭浑水，没几个人能摸见他的底，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甚了，跟这人打交道，总让人狗吃刺猬无从下手。这不，电话一通了，只是低声喂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也不问问这陌生电话是谁打来的。所以，赵混马就像瞎了眼的卷毛狮王谢逊对着不声不响的对手一样的惶恐，把刚才对杜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就竖起耳朵听刘喜的动静，宛如谢逊瞎打了一通拳后，竖起耳朵听动静一样。但刘喜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他就不知道他是让自己开车去接他和他的手下了，还是不准备来，还是要和手下自己来了，几次想再给他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是甚态度了，但忍住了。
　　他下地洗漱，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鬓角竟然花白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闭目静坐，等着开会的人来。手机响了，是设计院打来的，说给他寻下施工技术员了，问他让技术员什么时候去？他想了想：“明天吧。谢谢。”就挂了电话，又闭目静等。不想，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李副行长打来的。告诉他，他已经跟广告部的李部长谈了他的广告，李部长说这好说，但得跟他见个面了，看他抽空多会儿回来一趟了。他心里骂：“还不是你想早点儿跟我敲定贷款了？”就说：“你跟李部长说一声，我这里的麻烦事一有了眉目，我就回去请他。谢谢你了。我正在开会，挂了。”就又坐下来闭目静等，忽然跳起来，脸上乌云散去，阳光灿烂：“杜明刘喜张二虎要是真认为我要给永利公社的社员们盖一座大楼，他们就不会跟自己争了，会乖乖地跟着我走的，因为他们给农民开不出这么高的条件的，要是开了空头支票，用不了一年，农民们就会不尿他们的，饶你再是个大队书记，农民也不会把地转租给你的，现在的社会，大队书记算个鸟！是呀，等广胜永联两个大队的人来了，我就把盖大楼的事跟他们说了，让他们看图纸，看广告视频，他们不跟着自己干才怪呢！说不定张二虎听到了这风声也会转向的！”
　　他就高兴地在会议室里乱转，转着转着就烦躁起来：“咋还不见人来？”掏出手机一看，九点半了！是不是都不来了？也顾不得什么了，就给杜明打电话。杜明说他们正要进公社大院了！说话间，一群摩托车的轰鸣声涌进院门，一辆辆摩托车鱼贯而入，齐齐地停在了会议室的窗台下。骑手都摘下头盔，哈着白气，跺着脚，笑骂着，往办公室的大门口走去。有人还往会议室里溜了一眼，但没看见他。
　　他站在会议室门口，见他们进了走廊，就亲热地招呼着说来这里。杜明就带头走过来。等杜明走近了，他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戚一样笑着上前握了杜明的手问寒问暖，觉得杜明不冷不热的，心里不爽，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脸的笑，把人们往会议室里让，谁走过他眼前时，都跟人家热烈地握手，嘘寒问暖。
　　这些人商量好了似的，坐在了那张拼起来的大桌子的南边儿，他本想坐在顶头的那把椅子上，觉得不和谐，不得不坐在了他们对面，像是谈判似的，让他别扭，可忽地他灵机一动：“趁刘喜那一伙没来，先收服这一伙人，到时候他们就是不帮衬自己，也不会给自己打背炮的。”就诚恳地对他们说，自己规划广胜大队入社，全靠他们了，说他已经跟魏爱民说好了，他们以前在大队担任甚职位，在自己规划后的大队里也担任甚职位，给他们的待遇跟给张宝江他们的一样，从此以后，他们和张宝江他们一样，是他的左膀右臂了。
　　杜明就说话了：“我们没问题，就怕群众不入社了呀。”
　　他笑一笑，亮出了王牌，说自己马上就要给社员们盖大楼呀。就从电脑上打开广告视频给他们看，就见人们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吓呆了似的。他对他们说，技术员明天就要来了，这广告要不是永旺大队的事把他从市里拉了回来，现在就在市电视台播开了。
　　这时，就连杜明都用佩服的眼神看他了。他觉得还得擂他们一棍子，就给李副行长打电话，让他通知电视台广告部的李部长，自己后天去跟他谈广告。
　　这些人见他跟银行行长说话这么随便，像跟手下人说话似的，他的形象就在他们的眼里高大了起来。所以，他一挂了电话，一个小队长就说话了：“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入社呢！”
　　众人跟着附和，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可就是不见刘喜那一伙人来。杜明就骂了一声娘，给刘喜打电话。电话一通，就骂刘喜是不是还跟老婆摞的了？咋还不来开会？刘喜说正在路上走着了。杜明就说快点儿！
　　半个小时后，刘喜他们来了。他几乎没开口，杜明他们就把刘喜的手下说服了。他长出了半口气，雇了一辆面包车，把他们拉到市里的望月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