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半路杀出个张二虎来

　　他一听就急了，说已经承包出去了。张副局长顿了顿，问他包给哪个工程队了？他急中生智，说了省里的一支建筑队，还说，早知道张局长手上有工程队，他还用跑到省城去雇工程队了？只是跟人家已经签了合同了，没办法了呀。张局长支吾了几句，说没事儿，就挂了电话。他却拿着手机瓷在了那里：“要是张副局长知道自己在撒谎了，明年还不旱死我？可是我又不能答应他呀，因为挖楼基是我要让全公社人搞冬季大会战的主要项目呀。”
　　这让他很是窝火，脸色就不好看，弄得李副行长也忐忑不安，以为自己招待不周，不过因此让他很得意——让一个银行副行长陪着小心，在永利公社的历史上，只有他一个，也就没解释什么。也因此李副行长跟他谈的唯一正事就是广告了，要他明天中午再赴一饭局，他把李部长叫上。他问：“为甚现在不把他叫来呢？我怕是等不到明天的，公社一摊子事等着我呢。”
　　李副行长笑：“咱快吃完了，才请人家来，不合适呀。你呀，就等上一天，广告就是不给你白打，也给你打六折，你说合算不合算？”
　　但他看出李副行长是另有所图的，但因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也不怕，就答应了。
　　在和李副行长喝酒的当儿，他打定主意，要让魏爱民给张副局长解释解释，要知道，从昨天开始，魏爱民和张副局长跟自己就穿一条裤子了，魏爱民不可能让自己跟张副局长在裤子里踢腾开的，要不，蹬烂了裤子对谁都不好。
　　和李副行长分了手，他就去银行取出十万块钱来，这次他没叫张建国，自己约好了魏爱民，晚上去了魏爱民家，把那十万块钱递了上去。魏爱民第一次没了架子，和他随便的谈。他就谈到了张副局长要包他的大楼工程的事，说自己的工程是另有打算的，希望他跟张副局长好好的说说，不要误会了他。魏爱民说这是小菜一碟，让他放心好了，他这才坦然地回了家，正看电视，手机响了，他还以为又是那几个人中的哪一个知道他回来了，又来约饭，皱着眉头一看，却是张宝江打来的，疑惑着接通了电话，就听见张宝江吞吞吐吐地说，规划永旺大队的事遇上了麻烦。他心里一紧，问是什么麻烦了？张宝江说，永旺大队的书记张二虎提前半个月，把全大队的地都包下了。他一下子跳起来：“什么？！还真有此事！”
　　原来，前几天他风闻了张二虎也要学他，包下永旺大队的地了。他当时只是笑笑，因为张二虎没这么大的财力，虽然都是年底清，但还是要七八百万的周转经费的，不想，这小子还真这么干了！
　　他：“你们没去跟他谈？”
　　张宝江：“谈了，人家不让步，我们也没法子了，这才给你打电话的。”
　　他就破口大骂张宝江他们都是些饭桶！骂着骂着，一下子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直喘，像一头被惹恼了的公牛，不过，心里有一种舒服，因为张宝江乖乖地听他大骂，让他尝到了公社书记勃然大怒时是多么的威风了。
　　一直在一边听着他骂人的刘爱香，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你得沉住气！一滴冷水都能烫得你跳起来，那能成了大事了？”
　　他这才豁然一笑：“老婆说的是，泰山崩于前，我也要做到眼都不眨。”
　　刘爱香白他一眼，又看电视去了。
　　赵混马没文化，可又佩服有文化的人，就下定决心，要娶一个大学生做老婆，也真做到了。这是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事了，对老婆是宠爱有加。但在市三中教书的刘爱香也很有风寸，从来不持宠骄横，该我问的事我问，该我管的事我管，从来对他的事不指手画脚，只是在他问她的时候，才点拨他一下。他承包永利公社的地她是支持的，毕竟，离家千里去承包包头河滩上的地，不如就近在家乡承包土地把稳，人地两熟嘛。再说，赵混马干这买卖已经轻车熟路了，她对他一下子承包下一个大队的地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昨天他酒后吐狂言，说他今生最大的梦想就要实现了，那就是当永利公社的书记，他就要把全公社的地都包下了，要在公社盖一座三十层高的大楼，让全公社的人都住在里面，让全公社的人世世代代铭记着他的丰功伟绩时，心里才犯了点儿嘀咕，可也只是以为他又在吹牛了，也不以为然，因为当年赵混马就是吹牛把她吹晕了，才嫁给了他，才发现他也没那么神，但也不得不承认，赵混马也算个有本事的男人。
　　现在，冷静下来的赵混马，立马给魏爱民打电话，要他不要让张二虎承包永旺大队的地。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儿要求的味儿，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但他听出魏爱民不但没有不高兴，而是为难地说：“现在谁也能从农民手里转租土地了，只要农民愿意，我没有权力去阻止的呀。”
　　他就胆更壮了，直说道：“可是张二虎是政府的公务员呀，公务员是不允许经商的呀。”
　　魏爱民哂笑一声：“他连等级也入不了，只是政府边缘上的人，算什么公务员呀。不过，我说一说他。”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他给魏爱民打过电话去，问他说倒张二虎了吗？魏爱民很没面子地说：“说不倒呀。我咋呼他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撤了他的职。可张二虎说了，当大队书记挣钱不多，操心事倒不少，他正不想干呢！就挂了电话。他实在是没办法。”
　　他一听，对魏爱民就轻蔑了起来，觉得给他一层干股实在是不值得，就问魏爱民还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不？魏爱民为难地：“还真没办法，除非从市里弄下来一个禁止转租土地的文件来。”
　　他一听，就认为魏爱民纯粹是个纸老虎，就心疼起自己的那一层干股来，就直统统地说：“你能不能下一道命令，说永旺大队的土地禁止转租。等过上三四个月，我再突然转租了永旺大队的地，他张二虎也只能干瞪眼了。”
　　魏爱民为难地：“这......不大好呀。小赵呀，你为甚一定要承租永旺大队的地呢？我手上还有四十六个大队呢，只要你能承租得起，全承包给你也行，何必跟他争永旺大队呢？”
　　他：“魏书记，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要把永利公社原有的土地都规划进我的事业里来，因为我对永利公社特有感情，实在不想让它就这么没有了，而永旺大队是永利公社的心脏地带，公社的驻地就在永旺大队的地盘上，我却租不下永旺大队的土地，你说，这不是顶如把料都备好了，盖房子的地皮却让人给占去了？”
　　魏爱民沉吟道：“我再作作张二虎的工作。你呢，也去作作张二虎的工作，实在不行，我就活动县委下一个阻止转租土地的文件来，阻止了张二虎，然后再弄下一道允许转租土地的文件来，我先通知了你，你就能先下手承包下永旺大队的地了，他张二虎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你说呢？”
　　他说好吧，挂了电话，气愤地对正要上班去的刘爱香说：“这成什么体统，堂堂一个共产党的镇书记，竟然做不了镇土地的主了！活动市委下个文件，这不是哄鬼了？那文件是那么好下的？真是无能！”
　　正在穿鞋的刘爱香乜他一眼：“你呀，真单纯。他是两头吃呀！要是有四十八个主儿来承包他四十八个大队的地，他更高兴，就有四十八个人供奉着他了！”
　　他恍然道：“也是也是！放下两份儿不吃，他才是傻子呢！这个王八蛋，我还指望他说服张二虎呢！只是，我要是承包了永旺大队的地，他不也顶如吃了两份儿？”
　　刘爱香正拉开了门，回头对他说：“出来一个跟你争的人，你能想给他多少就给多少了？哼，还自诩为生意精呢！”
　　
　　八：紧急措施
　　
　　是的，他是用规划这个词来形容自己进行的事业的。在他眼里，永利公社的这七个大队就是七丁子砖，摆在那里等着自己砌进永利公社这座大厦里了，谁曾想，张二虎竟然要来抢走一丁子砖。而缺了这一丁子砖，自己这座大厦就盖不起来，盖不起来就没法封顶，那还叫大厦了？张二虎的行为宛如你把婚礼准备的齐齐全全了，就等举行婚礼了，新娘却被人拐跑了！你想都没想就做的事就是去把新娘追回来，赵混马想都没想就做的事就是把永旺大队的人和地夺回来！但夺回来谈何容易呀，因为作为原永利公社心脏地带的永旺大队，人杂心杂，民风刁顽，历来能当上永旺大队书记的人都是吃钢铁屙石头的人。虽然现在的大队书记形同虚设，但抢大队书记这个虚名的人多的是，因为走到哪里，人家一听说自己是大队书记，顿时一脸钦佩的神情，真是让人得意，很简单，从建国以来，在农村人的心里，最敬畏的人就一个，那就是大队书记，其次才会是公社书记，所以，现在的农村人为了它还是争得头破血流，张二虎能霸住这个位置十年，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凭他处心积虑计算自己的这件事，你就得冲他竖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