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时的梦想

　　高考结束，华伦如愿的进了杭城自己想进的大学Z大。刘玲也进了F大。而于仁考的不太理想，但为了追随刘玲，去了上海一所很小的学校。
　　大家彼此偶尔会小聚，但间隔时间很长。大一下半个学期的，刘玲成功通过了雅思和A-LEVEL考试，并申请了剑桥并通过了面试，去了英国。于仁也自费去了另一所不知名的学校。华伦和他们的联系就越来越少了。
　　象牙塔内的生活是一生中最美的。很多人是在离开很多年以后才有这样的体会。而华伦在此刻就感觉了。
　　有着灿烂的冬日阳光的午后，在操场边碧绿的草地上。一群人懒懒的坐着。这是他参加的诗社聚会。社团有个婉约的名字，江南。今天的论诗会就在这里举行，每个人背一首自己喜欢的诗词，其它人说出它的出处并进行评论。华伦对于这样的论诗会很是不以为然。他心里觉得，用现在的思维去理解一个千年之前的作者的心理是很困难的。
　　“纤支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个穿着牛仔衣,扎着马尾的女生,盘腿而坐在草坪上,悠悠的念道.她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只有嘴张合着念词,仿佛很陶醉。”秦少游的〈〈鹊桥仙〉〉”一个女声从后面传来，华伦回过头一看，一个人穿着灰色的大衣，衣领竖着，围了条蓝色的围巾，一头乌黑的头发轻轻地落在灰色大衣的肩托上。双手交叉夹着一本书，是周国平的〈〈遇见〉〉。看到华伦回头看，她朝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华伦突然觉得这个笑有些熟悉。秦少游这首词，他并不熟，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起秦少游的名字。心里有点佩服，但又暗暗地想，女孩子对关于爱情的词熟悉是很正常的。
　　
　　"我喜欢最后的也是最经典的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穿牛仔衣的女孩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分居两地的爱情是不长久的。”一个男生说。“是吗？你所说的那是爱情吗？”灰衣女生反问。“真正的爱情不是诗人笔下的那种。”男生再说道，”我所见的异地的基本上都分了。“那不包括我。“灰衣女生说完，在华伦的身边坐了下来。“照我的理解，凡是诗人，都不是专情的。因为天性浪漫，容易见异思迁！”华伦说。灰衣女生转过头看着华伦，微笑着道：“你就是冷雨吧，你诗写的那么好，一定是超多情的人吧！”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华伦惊讶很少参加诗社的活动，居然有人能把笔名和真人对上，有点的尴尬的说：“我不是诗人。“”你的所有诗我读过，就别自谦了！“灰衣女生微笑看着华伦。大家再次哄笑起来。“秦少游作这个词的意思，其实是真正的长久的感情胜过轻浮短暂的激情。可惜世风日下，唉。”灰衣女生继续说着，并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一定诗人太多的原因！”华伦说完，大家全笑了。很快，大家结束了这个讨论，转向了下一首。
　　
　　之后，华伦参加论诗会的次数越来越多。慢慢了解到了灰衣女生的信息，于婉容，大三，新闻系。一个论诗会结束后，于婉容突然叫住华伦，说：“有空吗，一起再坐会？”华伦有点惊讶，但马上笑着说：“好啊。””最近校刊上怎么看不到你的诗了？“于婉容问。”嗯，我其实不太喜欢诗，感觉有点做作。特别是没感觉时写的诗，一定是很恶心的。“华伦继续说，”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触动的人事，所以就没写了。“”嗯，我也一样。我喜欢你以前写的那些，比如《故乡的小路》，很朴实却感情真挚！“”啊，你记得这个，好像是去年写的，吃饭时间了，要不边走边聊“华伦说着站了起来。“好啊，拉我一把！”于宛容伸出一只手。华伦一把拉起她。到食堂有一段二百多米的小路。路上，婉容背起了《故乡的小路》，“好怀念小时故乡的小路/和爷手掌一样大的树叶/那婉婉流转的小溪/那口历经风霜的井/Cuntryroads,takemehome…/源自遥远国度的这一首/那个中年深沉的歌者/屏幕前如我这般经年的游子/止不住的泪流.......“华伦感动的看着身边这个婉约的女子。她今天穿着一件黑白的格子衬衫，一条白色的裙子，外面还是那个灰色的大衣。她把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一边背，一边和着诗的节奏轻轻的跳跃一下。“你的家门口真有溪和井吗？“于宛容突然转过头问。”华伦发现她的眼睛很大，又是似曾熟悉，但是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当然，不过现在没有了，城市扩张，村子都拆了，溪倒还在，但早没水了。”“好想去看看你家乡！”于宛容动情的说。“为什么？”“因为你的诗，因为那样才会走进一首诗！”“是吗？那你读《再别康桥》难道要去趟剑桥？“”是啊，我是一定要去的！“于宛容坚定的说。”“好吧，到时叫上我！”华伦说，“我有两个同学在那边。”“哦，在那上学真幸福，可惜我雅思成绩太差。”“哦”华伦附和着，心底暗想,剑桥每年从中国直接录取的人只有四五个,而且多为数理专业，她怎么可能考的上。除非像刘玲一样考A-LVEVEL（国际高中），但现在都大二了，也不太现实了。两个人聊着便到了食堂。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继续聊。”你男朋友不在这个城市？“华伦问。”他在剑桥。”于婉容抬起头，有点小骄傲，“在那边学建筑设计！”“你为什么不去那边，我一个朋友，女朋友在剑桥，他也跟着去了，读了个我也叫不出名字的学校。“华伦说。”爱情的力量还是伟大的，但是我的梦想做一名中国记者”于宛容说完，哈哈笑了。“再说，秦少游不是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所以你要去剑桥？”华伦问。“我去，只是为了志摩的诗。”宛容平静地说。“我不太喜欢徐志摩，感觉太浪漫了，有点虚无飘缈。”“同你的风格不同而已”宛容说.......在这之后，他们会在一个彼此默契的时间来这个进门第二排的桌子吃饭，聊上几句，吃完各自分开。
　　
　　开始，张华伦的室友们都以为他在恋爱了。但发现，除了吃晚饭会和于宛容聊天外，没有任何不同以往的活动了。有一天，上铺的孟炎实在忍不住了，探下头对下面正在玩使命召唤的华伦说，“阿华，要不介绍下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美女，反正你又没有行动，让兄弟试试。“华伦头也没抬，右手点两个右键，狙击枪两声沉闷的声响，两个对手应声倒地，然后哈了一笑说，”人家男朋友在剑桥，你哪里的葱？“”考，我们z大的葱，也不差吧？“孟炎继续挂着脑袋，看着华伦的电脑屏幕说，”右边，右边，开瞄准镜。“华伦朝着孟炎指的方向，点开瞄准镜，原来是颗树，笑着说“你个小四眼，人树不分还想追别人？z大全球QS排名388位，剑桥排第1位，知道什么概念吗？差不多人家巴西国家队，我们校队这样的差距！”对面的梁峰突然坐起来问：“华，你这么说也不对，于宛如这根排名388的葱不是也攀上全球排名第1位的葱了吗？“华伦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语塞。梁峰继续说：”依我所见，大家未取未嫁都是有机会的，你还是介绍一下吧，反正你大概也不感兴趣，我和孟炎剪刀石头布，谁嬴了谁追，你帮我们写情书，试试看！“”要追自己去，自己写！“华伦看了看他们俩，愤愤地说。心里，却莫名的痛了起来。他离开电脑，躺在床上，轻轻地闭上眼。南山，一个穿蓝色格子裙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静静地站在有一座座麦堆的空地里，轻轻地吟唱《咖啡屋》。张华伦更加忧郁了，他的诗和文也同样感染着这种独特的气质。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能言善道，但很少会与人面对面的表达情感，然而一握起笔或者一触到键盘，就又成了一个感情丰富的人。
　　
　　日子，渐渐地步入了深冬。天气越来越冷。一连有七天，华伦都是一个人吃饭。开始，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但到了第七天，他有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时间。第八天，他开始调整自己的晚餐时间，提前半个小时。一连四天，宛容仍然没有来。第十二天开始，他干脆从开饭时间一直坐到食堂收工，一连五天，她还是没有来。已经有十七天没有见到宛容。她去了哪里？华伦开始四处打听，但是还是没有消息。其实，如果是找人帮忙，应该是可以了解到一些信息的，特别是上铺孟炎，交友甚广。但是，由于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宛容没有什么，华伦一直都没有开口。第二十一天，终于忍不住了。“阿炎，帮我查下于宛容是哪个宿舍的哪个班级查到也行？”华伦对孟炎说。孟炎正在洗踢过球的袜子，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华伦说：“是不是去第一葱那了？”“也有这种可能，但总要有个确切的消息。“”她又不是你女友，你急什么？“孟炎说。”她是我朋友，我怕有什么事情“华伦说。孟炎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一堆球衣和衣服，“行，帮我洗掉，明天给你消息。”“好的，袜子不洗”“成交”孟炎拍了下华伦的肩。
　　
　　第二十二天，孟炎不负所望，拿到了于宛容的宿舍号。并在下午带华伦去了女生宿舍。在宿管阿姨那登记之后，两人来到了402门口。敲了门，没有人应。华伦发现门没锁，轻轻的推了进去。里面有三个女生，坐在一台电脑前看电影。看到他们俩走进来，一个短发的带眼镜的女生一下子站起说，“有没有教养的，进门连敲门也不会？”“我们敲了，敲了。”孟炎点头说。“敲了吗？”短发女生问边上的女生。“可能敲了，我们没听到吧！”另一个女生说，“你们找谁？”“哦，我找于宛容！”华伦说。”她回家去了，你是谁？”“我叫张华伦，是她的朋友，能给我她的手机号吗？”“张华伦，没听说过，手机号不能给你，以前经常有男生来要她号码！”“哦，我和她同在一个诗社，我的笔名是冷雨！”“啊，原来是你！”短发的女生说，“常听宛容说起你，我也读过你的诗，写的真好！”“过奖了”“你告诉我手机号，我把她的号码发信息给你！”短发女生说。边上的女生笑着说：”你直接报给他不就得了，有必要要人家手机号吗？“”万一报错呢？“短发女生说。华伦连忙告诉了手机号码。短信确认收到后。另一个女生说，宛容回去快一个月了，说是家里有点事情，我们有很担心，但是前面手机还打的通，最近一直打不通。班主任也没联系上她家。华伦有些失望，但还是马上拨通了号码，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回到宿舍，华伦给婉容发了一个信息，其中用了李清照一首词中的两句，改了几个字：一种相思，一种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甚是挂念，盼君安好！冷雨。
　　
　　婉容一直都没有回信息。
　　第35天，再过一周就期末考了。华伦已不再在他和婉容曾坐的位置吃饭了。但每次吃饭都会朝这里望个几眼。这天，刚打好饭，正准备走过第二排，突然看到了那个身影。她正坐在位置上，一边吃饭，一边玩着手机。华伦心怦怦地直跳。飞快的走到跟前，坐了下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用食指敲了两下桌子。婉容抬起了头，那双迷人的眼睛微肿着，满是疲惫的看着他，笑了。”你怎么了？“华伦轻轻地问。婉容没有回答，只是说：“听说你天天坐在这，是在等我吗？”华伦说：”是的，习惯了和你吃饭时聊天！“”仅此？“婉容继续笑着问。华伦轻轻的说，“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正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婉容笑的更灿烂了，“苏轼的，《春景》。这个多情的人既然没有跃上墙头一问究竟，又如何断定里面佳人无情呢？“华伦也笑了，但有意停止了这个话题，继续问：”婉容，你怎么了？“声音极轻柔的，好象生怕会刺中她的痛处。于婉容看着华伦，牙齿轻轻的咬住嘴唇，说，”我妈走了，肝癌晚期。”“啊！”华论怔怔的说，“节哀！““我想做一件事情，你能帮我吗？”婉容问道。华伦看见她的眼里，含着泪水，但是没有掉下来。他突然感到很心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要我做些什么？你说吧“婉容缩了回去：“我们那里有条河，上游有个国营造纸厂，很多年了。到现在，我们镇上已有一百多人死于癌症，我怀疑是造纸厂的污染造成的。这次，用了十几天时间收集了些资料，想写个报告在媒体上发表，媒体上不发，就发到网上。你帮我。”华伦说点点头说没问题。“如果有证据，你可以去起诉他们！”华伦说。婉容摇摇头说：“很难的，已经有人去告过了。那是我们那镇最大的国营企业，有员工六千多人。镇里非常重视。现在还要扩大规模，一期工程马上要动工了，能赶在动工前让他们停工就不错了。”“那么我们尽快动手吧，以慰你妈在天之灵！”华伦说。宛如抓住华伦的手，说：“我觉得，文字除了花前月下，风花雪月之外，应该是一种揭露的力量。新闻除了歌功颂德更应该揭幕黑暗，警醒世人，这才是新闻的真谛！”华伦点了点头。
　　一个计划慢慢的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