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机场 第三章 (3—4)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4-12-02 19:35:49 字数:5905
第三章(3-4)
秦敏在老萧家里,心里惦记着常晓东,匆匆地吃下几口饭,便起身想要离开。猜到了她要去哪里,晓明也没再留她。
从老萧家出来,秦敏向南穿过了白沙村的小巷,一个人翻过机场南面的护场堤,急匆匆地来到堤外的白沙河边。
漆黑的夜,几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秦敏摸着黑,磕磕绊绊地走在白沙河边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小路的南边,沿着河岸长起许多高高大大的大杨树,树下,密密匝匝的布满了一人多高的荆条,北风呼啸着摇曳起光秃秃的树梢,在她的头顶和身边,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唿哨。虽说在她心里头,满满的都是一个初恋少女如饥似渴的爱,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寒夜里,独自一人走进一片空旷冰冷的荒野,心里头,便更加平添了许多莫名的忐忑和恐惧。
秦敏知道,常晓东一定是早早的就已经在不远的什么地方等侯着她,黑暗中,她急切地向四下里张望着,低声地呼唤着,眼窝里,满都是就快要涌出来的泪水。
终于,她看到了张开着双臂,正向她迎了过来的常晓东。
秦敏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似乎是被周遭的冰冷黑暗和适才的焦急恐惧耗尽了体力,她已经无法站立,泪水夺眶而出。
常晓东紧紧地抱住身子是在瑟瑟发抖的秦敏,和她相拥着,走下了布满荆条的河岸,在临近河滩一处背风的灌木丛里,他们互相依偎着坐下来,迫不及待的热吻在了一起。
夜,阴沉着,月光惨淡,黑暗使他们只好是要凑近了,才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神。但这时,他们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多看到什么了,他们只需是从各自被挤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紧紧拥抱中,就可以感觉到这一吻,给自己和对方带来的,是怎样的的快感和满足。这水乳交融的拥吻,驱走了冬夜的寒冷,挥去了心中的惊恐,把他们多少天来郁积在心中的种种的饥渴和苦涩,都一点点融化了,只把甜蜜和惊喜留了下来,很快就充盈了他们内心的整个空间。
秦敏的双眸里,向外透着热辣的渴望和迷人的魅惑,她紧紧地攀住晓东的身体,把身子紧贴著他,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将他失去,晓东也是紧紧地把秦敏揽在怀里,不让她和自己有片刻的分离。他们多么希望这夜,就是这样一直在暗着,时间,也就是在这样静止着,让他们可以就这样一语不发地长久缠绵下去,在自己挚爱的人的温暖的怀抱里,细细地品味这忘我地,长时间地爱抚和亲吻,尽情地享受由这爱抚和亲吻,给他们带来的全身心的欢悦和震颤,还有男女间在一起亲密时,那种周身无以言表的快感。他们渴望着能使这样的快感进一步达到极致,有好几次,他们都是互相从虽然在黑暗里,却仍然是明白可见的火辣辣的对视中,和在他们体内频繁出现,像电流一样传导至全身的畅意的痉挛中,各自感觉到了在他们青春的身体里,汹涌着的想要把这快感推向极致的冲动,喉咙里感到了一种由身体本能的饥渴带来的干涩,却还是强迫自己将这样的冲动压下,转而用再一次更加长久,更加全身心投入的亲吻,寻求快感未能获得极致的补偿。
一阵汹涌迷乱的亲吻爱抚过去之后,黑暗里,秦敏喃喃地轻声问道:“晓东,我们以后怎么办,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会的,我们当然会在一起,你干嘛要这样问”?常晓东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又重重的在秦敏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两只手臂愈加用力地把秦敏抱得更紧了。
秦敏从常晓东的怀里挣出身来,看着他,又在问他:“晓东,我们以后怎们办,还总是这样吗?”
常晓东回答说:“秦敏,你别去想那么多的怎么办,只要我们都盼望,都愿意在一起,那我们以后就一定不会分开。”
“我愿意,可我不想总是这样”。
常晓东语塞了,他想要说些抚慰秦敏的话,可却找不到能使她真正放下心来的话。
他又把秦敏紧紧抱住。他实在想不出,以后他们该怎么办,也就无法回答秦敏。他只是相信,他和秦敏从此便不会分开,无论以后会是怎样,还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让秦敏从自己身边离开。
秦敏顺从地依偎在晓东的怀里,不再问他什么了。
又是一阵汹涌的热流,在寒夜里流过他们的身体,他们重又把一切未知的疑虑抛在脑后,在黑暗中紧紧地相拥热吻在一起。
熄灯前,秦敏回到了宿舍。其他的女兵都准备要睡下了,从舰航通讯站调来的女兵班长刚洗漱完,还在等她,见到秦敏,以为她是在白沙村那里耽搁的时间多了些,便轻声地责备她回来的有些晚,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尽管连里对女兵外出管的挺严,可毕竟今天是周末,一向沉稳的秦敏,也从未自己一个人出去过这么久。见她已经回来,班长就把灯熄掉,这是在告诉连里,女兵们都已经回到宿舍了。
匆匆洗漱后,秦敏摸着黑上床躺下,在被窝里偷偷地把已经几乎濡透湿滑的内裤换下来,悄悄地塞到枕边的褥子底下,微闭着眼睛,在脑子里回味起刚刚和晓东在一起,那些令她心旌摇荡的种种缠绵,信马由缰地在眼前不断幻化出种种可以使自己身体的快感获得极致的,沉迷酣畅的云情雨意。一个初次尝到了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缠绵时的甜美和快意,却又没能全身心得到满足的姑娘,常常就会在幻想中为自己设想出这样的一幕幕情境,身体里再次涌起了热辣辣的春潮,亢奋和渴望,使她许久都毫无倦意。
初恋的惊喜和甜蜜,其实很多都是源自少年男女各自刚刚成年的身体内初次觉醒的原始冲动。当这种原始的冲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抑和禁锢,则一经释放,就会是来势汹涌,席卷少年男女的整个身心。他们无暇顾及在这种原始冲动本身之外的所有一切,只关注少年男女之间那些两情相悦的,纯真的互爱本身,因此也就没有更多的理性思考,通常也不夹杂各种利益的权衡和功利的考量,所以便会显现出超凡的纯美和诱人,会给每个初次体验到的少男少女,带来巨大的灵与肉的震撼和冲击,每个经历过这种震撼和冲击的人,对自己所经历的初恋都会是刻骨铭心和永生难忘的。
秦敏和晓东,此时都是浸淫在这至真至纯的两情相悦中,他们的爱,很纯,很美,也很简单,只是想要在这种至真至纯的两情相悦中,满足自己,取悦对方。以往相对简单的个人经历和较少的社会磨难,使他们此刻除去对那时部队里的一些条条框框,还始终有些心存顾忌之外,对于今后的一些什么事儿,类似未来、婚姻、责任等等,就还都没顾的上太费心思去琢磨,也不愿意去多想。所以,才不过是刚刚尝到了异性相悦的甜美,就在心里烧起了熊熊的火来,毕竟,他们除了已经发育起来的身体之外,实实在在讲,那还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
第三章(4)
谢小蓉这个周末没去晓明家,是约了和东疆一起,到离着师部大楼后面不远的战勤宿舍,去和维克,还有战勤科的几个参谋,大伙儿一块儿坐着神聊。
别看谢晓蓉是个天性活泼的的女孩子,可她却不怎么喜欢和太闹腾的人在一起,她喜欢凑到维克这儿来和他聊天儿,听他天南海北,漫无边际的随便侃些有趣的事儿。虽然那时候,男女兵如果经常凑到一起,常常就会传出些个风言风语,可对他俩,倒还没人说出些什么。也许,这是因为机关比较起连队,毕竟还是宽松了许多。本来嘛,整个儿师直机关就只有谢小蓉这么一个女兵,总不能把这么个鲜灵灵活生生的姑娘,楞给锁住了谁都不许她搭理,这未免就有点儿太不近情理了。何况小蓉平日价,对谁都是满脸的春风,开了嗓儿脆朗朗的笑起来,就让谁都是觉得,在她的心地里边,啥都是那么清凌凌的透着亮儿。和这样的女孩子聊聊天儿说说话,搁谁那儿,心里头都是觉得真就是一个敞亮舒坦,忍心把这么个姑娘想到歪歪的地方去,似乎自己也就有些歪了。再者说,也不光是曲维克一人儿口条儿利落,能天上人间,大千世界地一通儿神侃,谁肚子里边儿,还没几个故事笑话新鲜事儿什么的,既然大家伙儿都爱和漂亮的女孩子搭讪着多说说话儿,赶明儿要是自己也得了些机会能和小蓉多说上几句,却落得个被人说三道四,岂不是自己没趣儿吗,所以嘴下厚道些,就还算是聪明。
小蓉和东疆,家都不在北京,所以就爱听维克像是在抖搂着自己家里的宝贝一样,眉飞色舞地和他们说上些就连不少的老北京都未必能够尽知其详的好些事儿,像什么琉璃厂的老玩意儿,大栅栏的老字号,天桥的老民俗,遍布北京的老宅子,维克都能有头有脸儿地说上个大差不差。他甚至还能简单地玩儿两招天桥的变戏法,比划两下那儿的拉洋片、扮双簧,凑合着来上几句评书快板儿,抖两个相声的包袱,说到高兴的时候,还可以给他俩学上两嗓儿老北京的那些串胡同儿叫卖的:“卤煮火烧”,“冰糖葫芦儿”,只可惜他还缺了点儿梨园行儿的功夫,没法字正腔圆地撇出那京味儿十足的京韵大鼓,唱不了那婉转铿锵的西皮二黄,不然,身边儿有这么个知音善舞的谢小蓉,加上个会拉弦儿的东疆,这仨人儿合着一块儿,也就能来上一齣儿挺不错的《苏三起解》了。
维克问小蓉:“你知道早年在北京天桥撂场地玩中幡的那个宝三儿吗”?
小蓉摇摇头说不知道,又转过脸问东疆:“你知道吗”?
东江一乐,说:“我知道也就是个大概齐,不就是个撂地卖大力丸的吗,你还是听维克跟你侃吧,准保有乐子让你听”。
小蓉把眼睛瞪大了盯着维克,等着他开聊。
维克掏出根儿烟,也没顾上小蓉已经把眉毛给蹙起来了,就自己美不滋儿地点着了烟抽起来,每次维克高兴了一开聊,总少不了先得来上一根儿:
“东疆说的没错儿,宝三儿是撂地卖过大力丸,可你别小瞧了他,他可是清军善扑营总教头,跤王宛八爷宛永顺的徒弟,那也就为是已经民国了,旗人败了,这拨儿人混得没辙了,才去了天桥耍幡儿撂跤卖大力丸的”。
小蓉顾不上自己被吞云吐雾的维克熏得直犯呛,一声不吭地听他神聊。
“我老爸汽车局里有一烧锅炉的老头儿,是个旗人,早年儿拜过宝三儿的师兄满广田为师,宝三儿就成了这烧锅炉老头儿的师叔。这老头儿特逗,在院儿里头拢了一帮孩子,天天儿撂跤,老是跟孩子们吹牛,说他师兄是人称‘快跤满’的国家摔跤队儿教练满宝珍,还得过民国36年的沈阳全国武术大赛的‘掼跤英雄’。”
小蓉不喜欢听什么摔跤武术之类的玩意儿,打断正聊得来劲的维克说:“你不是说耍幡的宝三儿吗,怎么又扯到摔跤去了”。
维克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宝三儿玩儿幡虽说是天桥儿一绝,他那是拜了天桥八大怪里的一个,玩儿中幡的河北王小辫儿为师,跟他那儿学来得。可他最绝的,那还得说是玩儿跤。他的那些徒弟可不光是得要练幡,还都得练跤,所以才有了老北京人嘴里的‘北京跤手练中幡’这么一说儿,他和天桥八大怪里的那个牛街的回回跤王沈三儿,俩人儿是换帖子兄弟,北京玩儿跤的,没有不知道这俩人儿的”。
小蓉着急了:“得了,你就说宝三儿怎么耍幡吧。”
“宝三儿玩儿的是中幡,是用一根儿差不多10米长的大竹竿儿,挂着足有米数宽,五六米长的幡面儿,幡上写着‘以武会友,舞动乾坤’,杆顶上飘着个小三角旗儿,下边用横杆儿撑着一两个伞盖儿,缀上几个大铃铛,舞起来,幡面儿婆娑,铃铛齐响,那根儿好几十斤,十来米长的大杆儿,往起一蹿,一尺多高,绕着身子在肩膀,后背,胳膊肘儿,头顶,天灵盖儿,鼻梁,牙根儿,下巴磕这些地方,上下跳跃,旋转翻飞,惊险刺激,英武绝伦。你再看场子周围,那可真是,观众如潮,彩声不断,一直到现在,像我们院儿里烧锅炉老头儿那样的老北京人,一说起来玩儿幡的宝三儿,还都是眉飞色舞,吐沫星儿乱飞,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蓉大笑起来:“哈哈,我看你现在就已经是吐沫星儿乱飞了。”
她和东疆俩人儿,还有来听维克神聊的战勤宿舍的几位老少爷们儿,都让维克一通儿云山雾罩的神聊给迷住了,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侦查科老邢参谋一边笑,一边还对小蓉说:
“我看咱们小蓉对我们家的这个三吹,也快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其实,在小蓉心里,她的确是喜欢维克的,维克和小蓉在一起时,身心也感到了十分的愉悦。
说到这喜欢和爱,对于这个年龄的少年男女来说,究竟有多大的差别,真是没法儿像初中生做一道数学题那样,一下子就能轻易地解答清楚。自古以来,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思情,少年男女相处日久,毫无例外地就会对身边的某一个异性生出些好感,从心里萌出些爱意来。有耐不住性子的,迫不及待地就要把事儿说破,还没来的及把自己和对家看清楚,想明白,就觉得俩人儿都已经是在爱着了,于是就急急忙忙,轰轰烈烈地聚在了一起,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地终日价难舍难分。这自然也算是少年男女情浓所至,无可厚非,但这样一来的结果,往往就会招来一些来自社会或者家庭的种种的非议或是阻挠,他们自个儿,也难于招架一些在自己这个年龄上,还想不出办法来解决的各种问题。人常说,相爱易,相知相解却难,可少年人却常常是想不到,也顾不上这些,弄的不好,还会因为各自的心智一时还缺了些成熟练达,平白地就生出些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到头来,反而是落得个白首相背,永成参商的结局。
其实,对他们来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要把自己和对方想清楚,知道各自将来确实想要的和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一时想不明白,或是还无法知道时,那就先撂下一边儿,等上些时日,待自己觉得是有些把握了,便再作计较不迟。如果不是这样,匆匆地就把自己卷进一场急风骤雨,电闪雷鸣的爱局中,那过程可能会是美的无以复加,可结局却往往难免青涩。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自古引得几多少年男女一掬哀婉痛惜之泪,可毕竟咱们凡人俗子,还是别把自己摆进去做个悲剧的主人公为好。毕竟能够像燕妮和马克思那样,虽然也是早早地就有了初恋,却还能够经历风风雨雨的多少年,每一次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儿,都能一起耐下心来把问题一件件地想明白,解决好,两个人苦恋弥久,却能愈挫愈坚,最后终能修成正果,步入婚姻殿堂,偕老白头的,那是少之又少,因此也就愈发地显得弥足珍贵。
谢小蓉和曲维克没有急着把各自心里的好感,甚至可以算作是爱意去向对方说破,而是始终把这份好感就作为一种身心情感的相互愉悦,在心底里珍藏了下来。他们在一起时,彼此感到愉快,分开些日子,心里头也感到了思念和牵挂,当几年后各自离开,也尝到过一种难舍之情,却最终还是把这些从对方那里获得的愉快,珍重地留作了各自难忘的青春记忆,那种思念和牵挂,也成了青春记忆里十分美好温馨的部分。日后,每当他们想起时,还有几次偶然再见到时,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和温馨,丝毫也没有褪色,都把那些存着爱意的思念和牵挂,伴随着自己的青春记忆留在了心里,就像是普希金说的那样:“一切都会过去的,而那些过去的,会成为美好的记忆”。要是让他们对今天的少男少女来说一说,怎样去弄清楚什么算是喜欢,什么可以称做是爱,也许,他们就会说:
“孩子,当你确信已经知道了自己未来想要什么,该要什么时,你就去爱,可当你觉得还没把这件事儿想明白时,不妨就先和那个在这些日子里,让你觉着高兴,愿意俩人儿在一起聊上整整一天的那个人一起,商议着怎么样和他(她)轻轻松松地把今天过得高高兴兴”。
小蓉回到宿舍里睡下时,也在回味着刚才和维克一起度过的这个身心愉悦的晚上,也在期盼着下一次和维克在一起时的相见甚欢,却没有像秦敏那样,辗转难寐,亢奋无眠,反而是比过去一向显得比她沉稳的多的秦敏,还要早早地进入了梦乡,甜甜地睡了一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