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作品名称:孤竹儿女 作者:紫玉壶 发布时间:2014-12-16 20:58:22 字数:7515
大年一过,天气骤冷。肆虐的西北风把天刮成了土黄色。本打算初一就开始窜亲戚的人们,也不得不把日程往后拖延了。到了初六这天,天气果然象人们猜测的那样,突然变得风和日暖了。
小娟和小莲一大早就到了望佛台村口。小娟此次来,一是给干爹干妈拜年,二是来看看史恩他们的地雷手榴弹做的怎么样了。另外,她还有个目的:去泽灵洞还愿,感谢神灵把他做恶多端的哥哥给索走了。
小莲今儿可是借小娟的光了。不然的话,她父母说啥也不会放她出来的。以往每到初六这天,她总是以给姨妈拜年为借口,背着家人偷偷去赶庙会。这一招儿以前还灵,自从小日本进关后,就不再好使了。她俩进了村,约好一会儿在村西的哨棚碰面后,便各忙各的去了。小莲挎着母亲给打点的一篮子礼品去了姨妈家。小娟则提着两包点心径直朝史恩家走来。
史恩妈早就猜到小娟今天会来。故此,一大早就和单圆、蔡芽儿在大门口等候了。她见小娟走过来,便乐呵呵的迎了上去。单圆和蔡芽儿怕她摔了,赶忙追上去搀扶。
小娟见她们迎过来,也加快了脚步。“干妈,您老过年好哇!”
“好!好!你和罗指导员也挺好的吧?”
“托您福,我们都挺好的。”小娟说着到了近前,把两包点心递给了史恩妈。
“嗐!咱家啥都不缺,你花这冤钱干啥呀!”史恩妈双手捧着点心,兴奋的说:“闺女,干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兄弟媳妇了。你猜猜她会是谁吗呀?”
“呵呵,这还用猜,单圆呗!你看看她脸都红成啥样儿了。”小娟又对单圆说:“我兄弟即老实又精明。多好的一个人呀!可惜别人都是肉眼凡胎,拿宝玉当石头。就你慧眼识珠。看来你和我兄弟真是有缘呀!你俩一个老实一个厚道,一个精明一个能干,将来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单圆抿嘴一笑,低着头说:“小娟姐快别夸了,再夸我就飘起来被风吹走了。”
史恩妈把点心交给单圆,拉着小娟的手说:“闺女,你可忒会夸人。你这一夸夸,连我都美的快飘起来了。”
她们又聊了几句后,便进了院儿。
此时,史恩、蔡根儿和几个游击队员正在厢房里给地雷、手榴弹装药。他们听说小娟来了,都撂下手中的活儿,跑出来和她打招乎.......
当小娟向他们问起工作的进展情况时,史恩说:“第一批地雷和手榴弹已做出来了,只是还没有验证它的威力。”
蔡根儿怕小娟没听明白,又补充说:“我,我,我们是怕这地雷和手榴弹的爆、爆炸声引起附近村民的恐慌,所以就迟,迟迟没试爆。后来我们想出了个两,两,两全齐,齐美的办法:破,破开冰河,在水里作,作试验。这法儿好,好是好,偏,偏赶今天是初六,咱这儿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赶庙会,全,全靠走这条冰道。所,所以......
小娟说:“你们考虑的可真周到。你们这几天都够辛苦的了,就歇一天吧。傍晚再试爆也不迟。”
“呵呵!看我闺女多体恤人呀!”史恩妈笑着接过话茬儿,说:“闺女,你给他们放天假,干妈也代表咱区一万一千名父老乡亲给你放天假。从现在起,不许你再谈工作上的事儿。”说完,推着她往屋里就走。史恩、蔡根儿等人也跟着鱼贯的进了屋。
小娟进屋上炕后,单圆从灶膛里掏了两盆灰。一盆放到炕上、一盆放到屋地上。蔡芽儿拿起茶壶,沏了几碗用野菊花和酸枣泡的茶水让大伙儿喝。
“闺女,别闲着!吃花生,吃枣......”史恩妈把盛满瓜子、花生、枣儿和核桃的笸箩一个劲儿往小娟面前推。
“吃这个!吃这个!”史恩和蔡根儿从笸箩里挑了几个大个儿的核桃,用手枪的枪托砸开后,抢着递到小娟面前。
大家的热情,反倒使小娟心里有些不自在了。她板着脸说道:“干妈,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在干啥呀!是拿我当家里人看待吗?”
史恩妈见她挑理了,本能的把笸箩又拉回原处。她沉着脸对史恩和蔡根儿说:“你俩都把手停下!你姐又不是外人,用得着这么献殷勤吗?瞅你们那样儿,各个跟巴结领导似的。别说你姐觉着不自在,连我瞅着都别扭。”
史恩和蔡根儿停了手,偷眼看看老人,想笑却又不敢笑。
小娟笑笑说:“大家都随便点儿。我到自己家了,不用你们陪着。你们要有事儿就去忙吧!”扭头又对干妈说:“今儿是过年以来头一个暖和天儿,一会儿我想在村子里转悠转悠。”
史恩妈点点头,说:“中,中,中!只要你不出村,愿意咋遛哒就咋遛哒。干妈今天可没空陪你,我得在家给你们弄好嚼谷儿。”
史恩起身说:“姐,即是这样,那我和老三就不陪你了。队员们这几天也真够辛苦的了。就按你说的,放他们一天假。容我们哥俩把剩下的零活儿干完,再来陪你。说完,便带着蔡根儿他们出去了。
他们出去后,史恩妈下了炕,从柜子里摸出五个鸡蛋大小的纸团。她把它们放到水盆里浸了浸后,便埋进了火盆里。
小娟问:“干妈,这纸里包的啥呀?”
史恩妈说:“山鸡蛋。这几枚山鸡蛋我都留好长时间了。总说你来了就烧给你吃,可回回都让我给忙忘了。我这记性是一天不跟一天了,看来真的老喽!”
小娟说:“干妈,你们就吃了呗,还特意给我留着干啥,我又不缺营养。”
史恩妈说:“啥不缺营养呀?你看看你的脸,黄瘦黄瘦的。还不如我们单圆水灵呢。我们单圆这才来几天呀,脸也红润了,肉皮也细腻了。”
小娟瞅瞅单圆,奉承道:“咦!刚才我没细瞅,我妹子真的比来时水灵多了。我妹子本来就俊,这一水灵,更显得俊了。”
“呵呵,夸吧,屋里没风,飘不走。”史恩妈笑着,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儿雪白色的狐狸皮坎肩和一顶杂色的狐狸皮帽子,递到小娟面前,说:“这几天都是单圆做饭。我闲着也没意思,就把你干爹年前熟好的皮子翻腾出来,做了几件儿坎肩。剩下的下脚料我也没舍得扔,做了顶帽子。你穿戴试试,看合适不?”
小娟瞅瞅毛茸茸、油光光的坎肩和帽子,又瞅瞅单圆和蔡芽儿,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史恩妈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说:“干妈没偏没相,闺女媳妇都有份儿。她俩的坎肩都穿上了,就差你的了。“
“姐,你看看,我们真穿着呢!”单圆和蔡芽儿怕小娟不相信,还特意撩起棉袄让她看。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娟脱下棉袄。蔡芽儿帮着她把腰间的皮带和短枪卸下来。她穿上坎肩后,把皮带系上,枪也从新掖好。单圆把狐狸皮帽子戴在小娟头上,嗤嗤笑着说:“姐,你这么一捯饬,一点儿都不像个区长,倒像个专门杀富济贫的响马。”
“响马!真的像响马吗?”小娟接过蔡芽儿递过来的镜子,欣喜的照了好一通。直到单圆用火钳把烤熟鸡蛋从的火盆里夹出来,一个个剥好放到碗里,递到她面前,她才把棉袄穿上。她就着茶水,狼吞虎咽的吃了两枚。抹了抹嘴,说:“走喽!响马出山喽!”说完,便像个孩子似的跳下炕,穿上鞋出了屋。
史恩妈不放心她,就让单圆和蔡芽儿也跟了出去。
小娟在单圆和蔡芽儿的陪同下,溜溜达达的来到蔡家庙前。她们观看了孩子们年前堆砌的十几个神态各异的雪人后,便径直朝村南那间用秸秆泥巴做成的哨棚走去。
小莲在哨棚里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见小娟走过来,沉着脸埋怨道:“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咋才来呀!眼瞅着人一波一波的都走干净了,都快把我给急死了。你再不到的话,我可真就自己去了。”
小娟苦笑了一下,说:“你急,我比你还急呢!我干妈好像猜到了我的动机似的,特意派来俩特务监视我。看这情形,我恐怕去不成了。”
蔡芽儿早就猜出小娟来这儿的动机了。她见小娟主动道破,就竭力劝阻说:“小娟姐,你可千万别去那儿呀!那儿人多眼杂,一旦被特务认出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呀!”单圆也劝道:“可不是咋的!凡事都不要抱侥幸心里,得先往最糟里想。你说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正当小娟和小莲被她俩说得举棋不定的时候,在哨棚里站岗的朱得青乐呵呵走了出来。他先殷勤的跟小娟打了招呼。然后以兄长的口吻对蔡芽儿和单圆说:“不是我这当大哥的说你们俩,大过年的说点儿啥不好,干啥非说丧气话呀!又是一旦又是万一的,哪儿那么多一旦万一呀!再说了,区长脸上又没贴标签,又裹的这么严实,身上又有家伙,有什么不安全的。”他见蔡芽儿和单圆被说得没了词儿,又补充一句,“那儿可热闹了,说书唱戏的、打把式卖艺的,扭秧歌算卦的、卖神药专治疑难杂症的,应有尽有。这么暖和的天儿,你们就不想陪着区长去逛逛?”
他的一番话,把蔡芽儿和单圆说得心眼儿有些活泛了。朱得青又趁热打铁,说:“你们都放心大胆的去玩儿吧!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们去那儿了。”
蔡芽儿和单圆终于被说得动了心。她们临走前,朱得青一再嘱咐说:“你们可千万记着,头晌午前,务必赶回来。过了这个点儿,可就露馅儿了。一旦露馅儿,蔡根儿可轻饶不了我。”这会儿,他见她们真动心了,反倒有些后悔了,话语里带着哀求的腔调。
“放心吧老朱,头晌午前,我们指定赶回来。”小娟说完,便和蔡芽儿她们嘻笑着朝泽灵洞方向走去了。
史恩妈一个人又是和面又是剁馅儿,忙乎了不到一个时晨,三大屉饺子便包好了。她瞅瞅日头,见时间还尚早,就没急着下锅。她怕小娟被别人家留下吃午饭,就想着出去把她们找回来。
她在村里一连走了好几家,也没看到她们的影子。她又到蔡芽儿平时常去朱德茂和冯喉巴家去找,结果仍没有看到她们。她这下心里没了底,风风火火的跑回家,来找史恩和蔡根儿拿主意。
史恩、蔡根儿听她这么一说,就预感到她们可能是偷偷去赶庙会了。他俩先安慰了老人几句后,便分了工:史恩负责去招集队员们集合待命,蔡根儿则跑步去村西南的哨棚,向朱得青打听小娟她们是否来过。
蔡根儿到了哨棚跟朱得青一打听,朱得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着胸脯说她们根本就没来过这儿。
蔡根儿见朱得青不像是在说谎,就信以为真了。正当他放心的准备回去向史恩和干妈送信儿时,独自去赶庙会的史蛋妈像个老爷们似的晃着肩膀到了近前。
蔡根儿说:“大,大嫂,你咋这么晚才,才去呀!庙,庙会都快散了。”
史蛋儿妈说:“今儿一早事儿多给耽误了。我先去了刘家沟我妈家一趟,给我叔叔婶婶拜了年。回来又去冯喉巴家送了趟鞋样子。那冯喉巴年前该死该活的,棺材寿衣都准备了。哑巴给他打了两针后,慢慢又好了。现在能吃能喝的,跟正常人一样了。他们两口子见了我去了,非常亲热,一口一个妹子的,唠起来没完没了。要不是我说还要去赶庙会,恐怕这会儿他们两口子还没让我出来呢。”
蔡根儿说:“哦!原来是去串门子了。我,我还以为你们两口子趁蛋儿不在,大明大白的在家做,做,做小人儿呢?”
史蛋妈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好话。你小子今儿到挺早,是不是在庙会那儿破冰卖鱼,钱赚得装不下了,回来套车来啦?”
蔡根儿脸一红,说:“大,大,大嫂,你咋老,老,老揭我的短儿呀!难道我,我身上就没有长,长处吗?”
史蛋妈“切”了声,撇撇嘴说:你也有长处?瞅你那熊色吧!”
蔡根儿一本正经的说:“当,当然有啦!我,我,我身上的长处就,就是专门用来弥,弥,弥补你身上的漏,漏,漏洞的。”
史蛋妈挠着头皮,琢磨了好一阵儿,也没猜不出他说的是啥意思。当她无意间看到朱得青蹲在地上,捂着嘴偷着乐时,才醒过味儿来。
“兄弟,来,你过来。让嫂子看看你的长处在哪儿。”史蛋儿妈边说边往蔡根儿跟前凑。
蔡根儿一看不好,撒腿就跑。
史蛋儿妈见他要跑,从地上抓了把雪,甩手就掷了过去。雪团砸偏了,落到被人踩得光滑坚硬的雪地上,瞬间便四分五裂了。正当她再次猫腰抓雪时,泽灵洞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
正准备回村的蔡根儿听到枪声,麻利的拔出腰间的手枪,调头跑了回来。在他身后不远处,史恩带着全副武装的游击队员也朝这边儿跑来。
刚才还在笑得肚子痛的朱得青,这会儿已吓得脸色惨白,哆嗦成一团了。史蛋儿妈扶起他,问:“他大伯,你这是咋的啦?”
朱得青颤抖着说:“哎呀妈呀!我摊上事儿了!是我放区长她们过去的,她们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史蛋儿妈一听就来气了,说:“你可真行!就知道想法讨好领导,也不考虑一下后果。区长她们若真有不测的话,我骟你一百个大嘴巴子......
按辈份论,她管朱得青叫大伯子,不然的话,她会骂的更难听。
史蛋儿妈把他重重推倒在地,扯着叫驴一样的粗嗓门,对蔡根儿等人喊道:“区长她们的处境很危险。大家赶快去营救哇!”说完,便率先朝泽灵洞方向跑去。
史蛋儿妈穿的棉裤太厚,再加上路滑的缘故,跑起来跟个企鹅似的。没跑出多远就被蔡根儿他们给超过去了。蔡根儿、史恩带着队伍疾步跑过营山山脚时,前面的枪声突然停了。枪声一停,大家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儿。大家心照不宣,都猜得出小娟她们现在已是凶多吉少了。他们心里虽这么想,但脚步却丝毫没有减慢。
他们又跑出一段路,迎面黑压压跑过来一大群人。跑在头里的是满堂和冯喉巴的大儿子春头。史恩跑过去,问道:“你俩看到区长和单圆她们了吗?”满堂收住脚步,气喘吁吁的说:“看到了,她们已经没事儿。有人把她们救了。”春头一屁股坐到地上,说:“哎呀妈呀!那场面你们是没看到哇!太激烈、太惊险了......
原来,潘大巴掌并没有死,当时只是被单圆用烙铁打晕了。他醒来时,发现单圆早已没了踪影,气得他暴跳如雷。把炕上的被褥和地上的摆设扯的扯,砸的砸,发泄了好一通,才擦干脸上的血迹,摔门而去。这件不露脸的事儿,除大屁股外,他没对任何人提。可还是很快就传到了山本的耳朵里。山本本来就因附近铁路沿线的电线屡次被盗事件窝了一肚子火,听说潘大巴掌又差点儿被人给杀死,而且,杀他的还竟是个柔弱的女子,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立即派人把他叫到办公室,臭骂了一顿。把他这几年来不露脸的事儿,一一都列举了出来。潘大巴掌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一再保证尽查快清被盗电线的去向,山本这才饶了他。
今儿一大早,潘大巴掌命他的三十多名特务,全都打扮成穷苦百姓的模样,暗藏短枪,混进了赶庙会的人流里。他想从赶庙会的人们的闲谈碎语中,探听些有价值的东西,以便顺藤摸瓜,一举捣毁游击队的老巢。临出门时,他也给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不但往脸上抹了锅底灰,还把苟三头给他准备的像屠夫穿过一样,油腻光亮的破棉裤、棉袄撕了几个洞。故意把赃污的棉絮露在外面。他头戴脏兮兮的、几乎没了毛的破狗皮帽子,肩背粪箕子,提着粪叉子,随着人流往泽灵洞靠近。起初他还提心吊胆。边往前走,边贼眉鼠眼的四下瞅,生怕有人认出他来。后来,他见人们都捂住鼻子,有意躲着他走,就不再拘谨了。
这几年,由于战乱的缘故,前来烧香,给家人祈福的人越来越多,致使每到这天,泽灵洞内人满为患,拥挤不堪。被挤伤、烫伤和踩伤的事件屡见不鲜。附近的村民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就把那尊三尺高、两尺宽、五尺长的香鼎移到了洞外。
潘大巴掌买了一捆香,随着人流来到火苗熊熊、烟气弥漫香鼎前。他闭目擎香,对着香鼎鞠了一躬,口中喃喃了几句,便把整捆的香丢进了香鼎里。正当他准备进泽灵洞去祈福时,迎面走出来四个妇女。她们就是单圆、小娟、小莲和蔡芽儿。潘大巴掌不认识小莲和蔡芽儿,也没认出小娟来,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单圆。
看到单圆,他火冒三丈,怒发冲冠。随着周身血液循环的加快,他那曾被单圆用烙铁击伤的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真想一枪把她毙了。当他的手伸进袄襟那一霎,理智又促使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得抓活的!抓到她,就不愁抓不到罗仁和游击队的人。”想到这儿,他俯下身,假装系裹腿。待单圆她们走远后,起身把苟三头和大粒牙叫到跟前儿。他对苟三头耳语了几句,便带着大粒牙追赶单圆她们去了。
泽灵洞的南面,紧贴着山脚是一排算卦、相面的摊位。这些摆摊算卦、相面的,全是些五十岁开外的老头儿。他们都留着长长的胡子。拔牙的江湖郎中是把多年拔下的牙放在摊位前,借以证明自己资质。相面算卦的则喜欢用美髯证明自己的资质。它们有的白,有的黄,有的黑。白的银白,像山羊的胡须。黄的焦黄,像黄羊的胡须。黑的如炭,像狗羊的胡须。他们不像做小买卖的,靠扯着嗓子吆喝招揽顾客。而是静静的坐着,默默的等待着生意的到来。面对喧嚣的人群,他们岿然不动。大有他们的师祖姜子牙直钩钓鱼的派头。
小娟她们四人从算卦相面的摊儿前走过,来到一个卖玩具的摊儿前。卖玩具的是一个年近五十,喉结突出、胡子很重、其长相酷似史蛋儿妈的大脚女人。她的身旁戳着一棵一人来高、碗口粗的草靶子。草把子上面插着好多颜色各异的风筝。疾风驶过,风筝呼啦啦转起。令人眼花缭乱。那妇人的脚前,摆放着好多泥胎图彩的动物玩具。不但有顽童、狗狗、公鸡,还有蛤蟆、梅花鹿和老虎等。它们不光外形漂亮,肚子里还藏有哨子。只要对着它的嘴吹口气,肚子里就会发出响亮的哨声。
小莲好奇的蹲下身,一会儿玩儿玩儿“公鸡”,一会儿玩儿玩儿“老虎”,笑的合不拢嘴。
卖玩具的女人见她光玩儿不买,就说:“大姐,你都在这儿摆弄半天了,到底买还是不买呀?你要是不买的话,就赶紧离开这儿,别耽误我做生意。”
小莲一听就不高兴了。站起身说:“你咋说话呢?我才刚蹲下一会儿,就说我摆弄半天了?还管我叫大姐,我真比你老吗?”小娟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劝道:“走了,走了!咱再到别处转转去。”小莲狠狠的瞪了那女人一眼,便随着小娟、蔡芽儿和单圆继续往南面走去。
她们走过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摊子,在卖围巾的摊子前停住了脚步。卖围巾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瘦高个男人。他两眼凸出,眼皮很大很薄,薄的能看清上面的细小血管。他的鼻翼很薄,嘴唇也很薄。他的耳朵虽被兔子皮耳包罩着,但人们凭直觉也能想象得出它有多薄。他肩上搭着几条围巾做幌子。见有人走过来,亲热的打起了招呼,“呦!妹子们赶庙会来了!”他的口吻,像是在和熟人说话。
小娟看中了一条白色的围巾,便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抚弄着。摊主奉承道:“妹子,你可真有眼力。不瞒你说,这可是纯毛的。今年咱北方都流行这种纯毛的白围巾。听说好多大城市都缺货了......
“呵呵,你可真会忽悠。”小娟说着,摘下狐狸皮帽子。时而把它围在头上,时而把它搭在脖子上。
摊主说:“妹子,这条围巾和你太配了。你把它围在头上,就是小家碧玉。你把它搭在脖子上,就是大家闺秀。你把它的一端绕过脖子甩到背后,就有窈窕淑女的范儿......”
小娟笑着问小莲、蔡芽儿和单圆,“你们瞅瞅,我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好看吗?”
“真!真真儿的!比他说的还要漂亮呢。”小莲恭维道。单圆和蔡芽儿也说:“嗯!嗯!这条围巾和你真的很配。”
“你们要都夸好,那我就买下了。我不让会让你们白夸的,一会儿赏你们每人一串糖葫芦。”
小娟言出必行,果真从一个流动小贩手里买了四串糖葫芦。她们吃完糖葫芦,又看了会儿秧歌,便准备回家了。她们挤出喧嚣的人海,顿时觉得外边儿清净得有些发冷。小娟见小莲的蓝头巾又旧又单薄,就把自己刚买的围巾给她围上。小莲摸着洁白柔软的纯羊毛围巾,美的不知说啥好了。指指北面空旷的冰面,说:“小娟姐你看看,这赶庙会的人一个往回走的都没有呢。我估摸这会儿顶多也就十一点。回去也没到饭时。不如咱再进去绕一圈儿吧,也好让我好好美美。”
小娟学着鬼子的腔调,小声说:“八嘎!开路开路的!”
“嗨!”小莲低低的迎合了一声。随即吐了吐舌头。把小娟、蔡芽儿和单圆逗得抿着嘴,嗤嗤乐个不停。
她们自以为这次瞒天过海很成功。殊不知一场劫难正悄悄降临到她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