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1）

　　高鹏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晨时了。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直射到炕上，两只叽叽喳喳的黄雀在窗影里欢快的跳跃着。高鹏揉了揉眼睛坐起，觉得头还是有点儿晕。他轻捶太阳穴，自言自语着说：“唉！喝酒真是误事儿！”
　　当他起身要下炕时，突然发现史恩正躺在炕梢睡觉。他很纳闷儿，“今儿不是该他站岗吗，难道他生病了？”想到这儿，便伸手摸摸史恩的额头。他这一摸，史恩被惊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说，“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吴旺他们昨晚上已经回去了。”
　　高鹏愣愣的看着他，问道：“啥？走了。他们怎么走得这么伧促呀？你怎么没留住他们呀？潘区长她们可是说好了今天来看望他们的。”
　　史恩叹了口气，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高鹏听了，又生气又好笑。接着，史恩又把鲁彪要教他制作地雷、手榴弹的事儿说了。
　　高鹏听后兴奋的说：“呀呵！真看不出来他们还有这本事！这么说以后咱也有自己的兵工厂啦！”
　　史恩咧着嘴，憨憨的大笑道：“可不，到时候我专门给你做批大号、烈性的手榴弹。等跟鬼子汉奸们交战时，让你好好过过投手榴弹的隐。”
　　高鹏感慨的说：“刘队长在的时候，知道你爱钻研，脑子又灵，就打算派你到边区八路军住地，去学习地雷手榴弹的制作技术。刘队长一牺牲，这事儿就搁置了。这回好了，刘队长终于可以冥目了。”
　　哥俩正说着话，就听屋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高鹏往窗外看去，见罗仁、潘区长、小莲和游击队员小五由干妈陪着已进了大门，正往堂屋走来。
　　史恩妈为了给高鹏和史恩报信儿，故意大声跟他们唠嗑。“哎哟！我说罗指导员、潘区长呀，你们要是昨天来该多好哇！吴旺为了答谢咱游击队对他的救命之恩，特意买了三条大狗。仨狗煮了满满一大锅的肉，村里好多人家都跟着沾光了。我们两口也吃着了。”
　　罗仁沉着脸说：“还说呢，因为吃点儿狗肉，惹出多大的乱子来了！真要是闹出人命来，对国共的合作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呀！这高鹏也是，太不像话啦！身为队长，放着队伍不管，就知道喝酒、睡大觉。照这么下去，这个独立小队非让他带黄了不可；还有史恩，听说今儿本该他在村东头儿站岗，他倒好，找了杨树丰来替，自己却回家睡起觉来了！真是兵懒懒一个，将懒懒一窝呀！对了，你这么大声说话，是不是故意给他俩送信儿？”
　　史恩妈见罗仁猜出了自己的用意，一时间竟哑住了。
　　潘小娟见老人家面色尴尬，就埋怨罗仁说：“老罗，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不能枉下结论。再说了，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你说话不会和气点儿呀！”
　　“哼！”罗仁推了推眼镜，鼻子里愤愤的的“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他们刚走到正房前的天井处，高鹏、史恩就迎了出来。
　　“罗指导员、小娟姐你们这么早就来啦！”
　　罗仁阴沉着脸，冷冷的说：“是呀！我们来早了，耽误了你俩的美觉吧！”
　　高鹏史恩被说得羞愧的低下了头。
　　小娟扯了扯罗仁的衣角，示意他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笑着对他俩说：“我们早来会儿，是想跟吴旺他们多聊聊，尽尽地主之仪。顺便表明一下咱们党对国共合作的诚意。我们刚到村头，站岗的老杨就把咱村昨晚所发生的事儿，简单跟我们说了。就这么着，我们就直接来这儿了。”
　　小莲走上前，眨巴着眼睛说：“高大哥，我没听说过你会喝酒呀？是不是国民党那帮人硬给你灌的？”然后又对史恩说：“史大哥，你的老实、勤快和本分，是咱们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你没去站岗是不是不舒服？你俩快跟罗指导员和小娟姐说说呀！”
　　高鹏和史恩俩人对视了一下，不知该从哪说起，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解释。
　　就在俩人犹豫的时候，东隔壁传来嗡声嗡气的声音，
　　“我来解释！”
　　话音刚落，从东墙头儿“咚”的跳过一个人来。这人就是人称假老爷们儿的史蛋妈。
　　她走到罗仁面前，说：“昨天我也在王满家帮忙来着，我给高鹏做个见证。是这么回事儿：吴旺等人在酒桌前对我高兄弟明誓，说以后决不与共产党为敌。然后，纷纷把整碗的酒干了。在那种情况下，难道高兄弟不应该干吗？”
　　史蛋儿妈还在刘家沟当姑娘时，说话耿直的秉性就在这九沟十八峪里传开了。她十五岁那年初夏，她们村里来了个挑担子卖小鸡的老头儿。村里的妇女听到吆喝声，纷纷出来挑选。其中一个妇女裤裆扒了条缝，她自己却不知道。她蹲下挑小鸡时，春光外泄。被卖鸡人看的入了迷。那些妇女们见他不挫眼珠的盯着那里，都揣着挑好的小鸡纷纷溜走了。这事偏巧让还是姑娘的史蛋儿妈她碰上了。她扯着叫驴一样的粗嗓门儿冲那老头儿骂道：“小鸡都让别人抱走了，你还看你妈那个屄呢！”
　　这个笑话儿罗仁也有耳闻。罗仁见她过来给高鹏说情，脸上立时不那么阴沉了。他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那史恩的事儿又怎么解释？”
　　史蛋妈说：“前天晚上，游击队救出吴旺回村后，史恩又连夜去你们那儿接哑巴医生给吴旺看伤。天亮又把哑巴送了回去。回来都晌午了。下午又去卢龙城抓了趟药。到了晚上，蔡根儿又闹了那么一出。吴旺他们走，他又送了他们一程，回来天都快亮了。”
　　罗仁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浮过一丝歉意的笑，语气也缓和了些。“就算他们俩都没错，那蔡根儿故意把狗鞭给国军官兵吃，影响了国共的团结。这总归是事实吧！高鹏是蔡根儿的队长，又是他哥，这事儿他总难辞其咎吧？”
　　史蛋妈大笑着说：“这事儿纯属误会。蔡根儿本来是想拿那些东西捉弄我的。因为上次鬼子来扫荡的时，蔡根儿穿着鬼子服装摸进村察看情况。我和蔡芽儿没认出他来，就把他当鬼子狠揍了一顿。他一直想找机会出这口气。这次他把那仨狗鞭煮熟了，偷偷放进我的小盆里，不巧被我识破了。我趁他不备，又悄悄把那东西又扔回了锅里。偏巧朱得青也没认出那些东西来，就把它们连狗肉一起盛进盆里，摆到了那帮国军的桌面上。鲁彪当时酒喝多了，就把那些东西当好肉全吃了。后来的事儿，我不说大家都知道了。”
　　“呵呵呵！”一旁的小五听完，笑得前仰后合。
　　小娟和小莲强忍住笑，用手捂住嘴，把头扭向一旁。
　　史蛋妈接着说：“要说这事儿也不能光怪人家蔡根儿。毕竟因我而起，我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
　　罗仁摆摆手说：“算啦！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又没闹出不可挽回的后果来。以后注意点儿，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是了！”
　　“是，是，是！”高鹏和史恩答应着，陪着罗仁、小五进了东屋，研究下一步的工作去了。
　　史恩妈、史蛋妈则把小莲、小娟让进了西屋。小娟屁股还没坐稳，史恩妈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她和罗仁结婚的事儿。
　　小娟羞红着脸问：“婶儿，这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史恩妈笑着说：“咱村住的这群游击队员，个个猴精得很。他们见罗仁又调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就你和小莲回来守口如瓶。我问你，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小莲见这事儿已不用替小娟再隐瞒了，便抢着说：“小娟姐和罗指导员的结婚日期定在腊月十五。洞房就是我哥准备结婚用的正房。”
　　史恩妈惊喜的拉着小娟的手，嗔怪的说：“潘区长，我们可没拿你当外人呀！怎么，日子都定好了，还不想告诉我们？”
　　小娟尴尬的一笑，说：“结婚的日子是罗仁单方提出的。我还没考虑好，所以还没定准。我想呀，等啥时候他的工作态度改善了，再说！”
　　史蛋妈插嘴说：“妹子，我也没见过大世面，也不知说的对不对。可能这有文化的人都这样，爱端着个臭架子，说话酸了叭叽的。不过，听说他对你倒是真心的。为了你，人家可是连在边区报社当编辑的差事儿都辞了。虽说他长得不咋地，打仗也不行。但人家识文断字，肚里有墨水呀！这才刚参加县大队几天呀，人家就入党并当上县大队指导员啦！”
　　史恩妈也劝慰小娟说：“他刚参加革命不久，思想觉悟和领导能力当然不如你。等婚后，你慢慢帮助他就是了。”
　　小娟点点头，说：“杜指导员和县委老胡也是这么劝我的。”
　　“潘区长，我听说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陪嫁的事儿就由我给你操持吧！今年我们家地里棉花长得可好了。”
　　“那可不中!”史蛋儿妈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说：“婶儿，这事儿你可不能独揽，也算我一份儿。”
　　“婶儿，大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小莲家已经在操办了。”小娟笑着谢绝说。
　　“呵呵，大婶儿，大嫂，这事儿你们就甭管了，你们就等着去喝喜酒吧。”小莲得意的说道。
　　“我不管！你们出你们的，我们出我们的。”史恩妈固执的说着。
　　“对、不止这些。”史蛋儿妈帮腔说：“潘区长，你要是拿我们当亲人，成亲那天，就必须从我们这儿上车。”
　　“这可不中，现在是战乱时期，这样举动太大了不好。再说了，罗指导员人很固执......小莲见小娟一脸愁样儿，便把话茬儿接过来。“好，好，好，这个我依你们。但嫁妆你必须得收！”史恩妈语气坚定的说。
　　“哎呀，小娟姐，你就应了吧。看把婶儿和嫂子急的。”小莲边说，边使劲摇晃着小娟的胳膊。
　　小娟见小莲也这么说，只好点头了。
　　
　　时光荏冉，日月如梭。转眼到了腊月十五。
　　这天，小莲娘俩吃过早饭后，就开始给小娟打扮了。
　　老人把小娟拉到镜子前坐下，先用做衣服的细线给小娟开了脸，又在她脸上涂了淡淡的粉，再把蘸了水的红纸放到她唇上抹了抹。
　　老人端详着小娟漂亮的脸蛋儿，夸赞说：“啧啧！多俊的新娘呀！连我这老太太看了都有些眼馋了。”
　　小娟对着镜子笑笑，说：“其实我长得并不俊，是婶子你给打扮得好。”
　　老人略带惋惜的说：“要不是你一再说新事新办，越简单越好，婶子会给你捯饬得更漂亮。”
　　小莲凑过来，说：“妈，等我结婚那天，你也给我这么打扮。”
　　老人瞪了她一眼，说：“你个疯丫头，婆家还没有呢，就说这样的话，也不嫌臊得慌。”
　　小莲向小娟吐了下舌头，不再吱声了。
　　老人又转到小娟身后，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叮嘱说：“孩子，今天你就是人家的媳妇儿了。以后遇事儿要跟人家商量着办，别老由着自己的性子。他身子单薄，你对他要多体贴点。新郎、新娘说白了就是儿子和妈。你要象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疼爱、呵护和包容他。他呢，自然就会象尊敬自己母亲那样尊敬你、爱护你。夫妻相敬如宾，感情才会融洽。”
　　听着这和蔼温馨的唠叨声，小娟的眼泪模糊了双眼。镜子里给自己梳头的人，仿佛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惨白苍老的面容也更加的枯憔悴。
　　“妈！”
　　小娟抽泣着扭身把头深深的埋进老人的怀里，失声哭了起来。
　　“哎！”老人家幸福的答应了声，眼睛也湿润了。
　　正在一旁玩儿红盖头的小莲，听到小娟的哭声，莫名其妙的问：“小娟姐，大喜的日子你因为啥哭呀？”
　　老人家抚摸着小娟的头对小莲说：“傻丫头，等你到了这一天，也会知道由母亲打扮自己出嫁，是多么幸福的事。”然后，又对小娟说：“孩子，婶儿心里早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屋里娘仨正在说话，小安从院儿里噔噔跑进屋来，说：“小娟姐，我高鹏大哥和蔡根儿赶着驴车来了，车上装了好多的肉和鱼哩。”
　　小莲听说高鹏来了，赶忙把红盖头塞给小娟，转身跑出屋子。
　　此时，高鹏、蔡根儿已被罗仁、马多、吕全等人迎进院里。
　　吕全、马多上下打量着他俩的穿着，眼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蔡根儿故意踱了踱毡疙瘩鞋，拍了拍羊毛坎肩儿，又正了正狐狸皮帽子，显摆说：我，我，我们独立小，小队的人，个，个个都是这套儿装，装束，暖，暖，暖和着呢！”
　　高鹏接过话茬儿说：“我干爹会熟皮子，有一部分羊皮是望佛台的村民自愿给我们的，其余的是我们用狐狸跟村民们换的。毡疙瘩则是我们破冰打鱼，然后托人把鱼拉到集市，换了钱买的。”
　　罗仁说：“哦，这么说你把你们独立小队打理的不错呀！而且和那儿的群众关系搞得也很好喽！队员们的抗日激情怎么样？”
　　高鹏兴奋的说：“可高了！队员们每天都在认真训练，一有空还帮老百姓改造和扩建地道呢。”
　　罗仁说：“这样很好，要继续保持下去！”然后他又感叹的说：“咱县大队有文化的人太少了，抽空我得再教你们识点儿字。”
　　蔡根儿对罗仁说：“上，上，上回你教我们的阿，阿拉伯数字我，我，我们都会写了。我，我还悟出了速记这些数字的口，口决呢。”
　　罗仁感兴趣的问：“哦，背给我听听。”
　　蔡根儿清清嗓子，背了起来，“1向烟杆细，细，细又长……10，10象男女尿，尿尿的。”
　　他的一番话，把在场的人都给逗乐了。
　　小莲挤进人群，拉着高鹏的手，兴奋的说：“高大哥，走！跟我去看看咱小娟姐打扮得漂亮不！”说着，拉着高鹏就走。
　　此时，小娟的发髻已被挽好。崭新合体的八路军服装也换上了。她见高鹏进来，劈头就问：“你干妈和史蛋儿妈来了吗？”
　　高鹏遗憾的说：“没有，她们在家准备明天的嚼谷儿呢。老人家说了，你虽然没从那儿上车，但回门子的礼数不能丢。她让你们明天早点儿过去。”小娟听到这儿，眼睛又有些湿润了。说：“多好的老人呀1想得这么周全。回去跟老人说，明天我和老罗一定去！”
　　“高鹏哥，明天我也陪小娟姐去！”小莲祈求的瞅着高鹏说。
　　“好哇！我干妈见你去了肯定高兴。”小娟说完，见高鹏愣愣的瞅着自己，便又说：“咋地，许你管史恩妈叫干妈，不许我呀？”
　　“许！许！这么论，你就是我干姐姐啦。”高鹏兴奋的说着。
　　小娟一本正经的说：“兄弟，今天是姐姐的大喜日子，你打算送点儿啥呀？”
　　高鹏毫不犹豫的掏出邝兰托人捎给自己的金壳怀表，递了过去，“小娟姐，我也没啥象样的东西，就把它送给你吧！”
　　小娟接过怀表，打开表壳，美妙的音乐顿时从怀表里奏出。
　　小莲一下就看傻了，惊叹道：“啧啧！我的妈亲！这表得值多少钱呀？”
　　她妈装明白说：“嗯，得一头牛钱吧！”
　　小娟笑着说：“一头牛？十头牛也买不来呀！”
　　她把表壳合上，然后递给高鹏，说：“姐听说城里有位漂亮姑娘托人捎给你块会唱歌的表，出于好奇才想看看。快收起来吧！姐哪能要你这么珍贵礼物呢！”
　　高鹏认真的说：“小娟姐，我即说给你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小莲见高鹏不接，便抓起小娟手中的怀表硬塞给高鹏，说：“高大哥，小娟姐真是跟你逗着玩儿呢！你快收起来吧！要不让新郎官儿看到了，又会起疑心的。”
　　小娟被小莲说得脸一红，低下了头。
　　小莲妈按了一下女儿的头，说：“疯丫头，都这么大了，嘴还没个把门儿的，啥都往外突噜。”
　　小莲倔强的昂起头，对高鹏说：“本来就是嘛！全县大队的人哪个不知道他小心眼儿呀！平时谁要是多瞅我小娟姐几眼或是跟我小娟姐多聊会儿，他看了心里就不舒服，回到屋就摔书摔本子的。还有，众所周知，咱们这儿有个习俗，结婚的当晚，洞房外都要安排一个大龄单身人听声。听说听了声的人，很快也能娶到老婆的。我哥本想在洞房外听声的，可老罗说啥也不干。为这事儿，小娟姐还和他大吵了一顿。结果还是没佞过人家。”
　　小莲还要往下说，她妈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沉着脸说：“你这丫头，怎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正在这时，小安又推们进来。
　　“高大哥，罗指导员叫你上他那屋去一趟。”
　　小莲冲高鹏吐了下舌头，说：“看看，我说啥来着。你能在这屋呆这么长时间，他够给足你面子了。”
　　高鹏冲小莲笑了笑，便随小安出了门。
　　高鹏迈进正房的东屋，见罗仁正坐在桌旁认真的写喜字和对联。
　　马多在桌边帮着研墨，吕全、大安则坐在炕沿上裁着红纸。
　　他们见高鹏进来，赶忙起身让坐，并端来瓜子、喜糖让他吃。
　　高鹏坐下后，先环顾了一下新房。见屋子四壁已被白色的石灰粉刷过。北面的七尺红漆板柜上摆着两套新被褥。他认得出，这是前几天干妈让蔡根儿送过来的。除了被褥之外，柜上摆着一对新暖壶和两套新牙具。他扭头又看看炕上，见崭新的炕席东端也摆着两套新被褥。他猜得出，这肯定是小莲妈给准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