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二十）

　　第二天，成林早早地就起来了，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李润夫妇一夜都没有睡好，好歹挨到天明，就起来了。李朱氏忙着准备早饭，李润则走出了院子，来到村口，向远处眺望着，心里寻思着成河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多想让这哥俩见一面啊！然而，直到吃饭的时间，还是没有看到成河的影子。
　　成林草草吃了早饭，就辞别李润夫妇，踏上去东北的征程。李朱氏望着成林的人马消失在村口的大道上，不觉就掉下泪来。她久久注视着成林消失的方向，不肯挪步。
　　“回去吧！＂李润朝李朱氏说了一句，自己也用那双大手擦了一下眼睛，转身往家里走去。李朱氏被秀娥搀着一步一回头地跟在李润的身后，一路默默无语。
　　到了晚上，成河才回到村子。得知成林回来了，很懊悔没有能够见到成林。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虽然国共两党和谈了，但是还是各人控制着各人的地盘，互不相让。虽然知道成林晚上就住在临沂，但是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成河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最近怎么那么忙啊？”李润打破了沉默。
　　“上级来指示了，要我们做好粮食收集工作，我和梅子在寻找藏粮食的地方，很忙的，就没有回来。”成河解释了一句。
　　“藏粮食？”李润不由得眉头一皱。
　　“上级要求的，也许是为了打仗吧。”成河进一步解释。
　　“不是和谈了吗？怎么还要打仗啊？”李润眉头拧的更紧了。
　　“看样子是要打仗，上级就这样安排的，谁知道啊！”成河也不敢断言。
　　吃过晚饭，成河和李润商议着，打算让玉衡和玉超兄弟俩去参加八路军。
　　“不行！兄弟俩只能去一个！”李润果断地打断了成河的话。
　　“我是队长，要带头的。”成河试图说服李润。
　　“这样的头你最好不要带，去一个说得过去就行，出那风头干什么？”李润话里面有了几分火气。
　　“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咱不能做那种豁出去的买卖！”李润见成河面露难色，又安慰了一句。
　　“好吧，我请示一下梅子。”成河勉强答应下来。
　　“不用请示他，这个家里我说了算！”李润突然高声起来，站起身摔门而去。
　　春节过后，村子里一片热闹景象。在成河的努力下，很多的年轻后生被动员参军了。区里对成河的工作给予了肯定，成河领着区里的奖状高兴地回到家里。一家人也都显得很高兴。只有秀娥自己呆在屋里流眼泪。
　　“怎么哭了啊？”成河进屋看到秀娥哭了，很诧异。
　　“玉衡从来没有出过村子，我担心他到队伍里面会让人家欺负！”秀娥说出了自己的心病。
　　“怎么会啊？他参加的是共产党的队伍，官兵平等的。”成河赶紧开导秀娥。
　　“我才不信呢！自古官就是官，民就是民。你啥时候看到县太爷和老百姓平等了？”秀娥不相信地反驳起来。
　　“我们的队伍就是官兵平等，信不信随你！”成河撂下一句话，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大街上已经敲锣打鼓起来，显得十分热闹。成河在给梅子汇报了李润的意见以后，梅子叫成河听李润的话，不要为难李润。成河就把大儿子玉衡送去参军了。玉衡显得很兴奋，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参军的危险。李润领着一家人来给玉衡送行，看到秀娥哭了，玉衡还满不在乎的安慰起来。
　　“娘，不要哭，我一定给爹争光！”玉衡骄傲地挺起胸脯。
　　秀娥闻言哭得更是不得了，说不出一句话来。李朱氏赶紧拉着玉衡的手，嘱咐起来。
　　“衡儿啊，到了队伍千万多长个心眼，别耍横啊！”李朱氏满眼的慈祥。
　　“嗯，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玉衡立正向李朱氏行了个军礼。带队的领导过来了，玉衡便加入到参军的队伍，一边挥手一边出了村子。李润望着消失的队伍，神情黯然，从始至终都默默无语。等到人少了，才缓过神来，领着一家人回家了。
　　村西的邱寡妇正在家里做饭，捣弄进来了。手里拎着一斤豆腐，大大咧咧地进了院子。见捣弄进来，邱寡妇立即紧张起来，赶紧把大门关上。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捣弄不耐烦地问道。
　　“外面人欢马叫的，你咋来了啊？”邱寡妇小声地问道。
　　“他们热闹他们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捣弄禁不住就凑到邱寡妇跟前，想亲热一番。
　　“锅里还做着饭呢！”邱寡妇欲迎还拒起来。
　　“没有事，一会就完。”捣弄哪里管那么多，抱起邱寡妇就往床上走去。就在这时候，们吱扭一声开了，听到动静邱寡妇赶紧挣脱捣弄的怀抱，一把推开捣弄，理了理衣襟。原来是张二蛋进来了。
　　张二蛋原本是让成河安排欢送玉衡这伙参军的后生的，但是这张二蛋在大街上逛荡了一会，显得无聊，就打起了邱寡妇的主意。他大大咧咧地一把推开邱寡妇的院门，径直就进了堂屋，和捣弄碰了个正着。
　　“你？！”张二蛋见捣弄在，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捣弄的衣领，就要动手。
　　“松手！”捣弄一声恫吓，一把乌黑的枪口对准了张二蛋的胸膛。
　　“你……！”张二蛋还想说什么，但是望着黑黝黝的枪口，不由得松开了抓住捣弄的手。
　　“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敢开枪？”张二蛋色厉内荏地用手指了指捣弄。
　　“哼！你大白天的跑到人家里来干什么？我不敢，你试试！”捣弄也不甘示弱。
　　“行了！你们两个我都不欢迎！都赶紧走吧！不然我喊人了！”邱寡妇见状，赶紧站在两个人中间，做出要喊人的架势。
　　“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张二蛋意识到僵持下去自己也没有好结果，用手指了指捣弄，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捣弄还想再靠近邱寡妇，被邱寡妇连推带揉的推了出去，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日本鬼子投降了，整个沂蒙山区的局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地方党委的配合下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壮大，兵员得到了扩充，沂蒙山区的根据地也得到了极大的巩固。地处苏北两省交界处就成了国共两党的交错地域。国民党占领了临沂城，并在交通沿线占领了很多日本鬼子留下来的炮楼。只是这些炮楼大都由一些乡团控制，名义上属于国民政府的领导。而共产党八路军则控制着很多的农村地区，在一些村庄开始了土地改革。很多的地主的土地被无偿地分给了农民，地主们不但失去了土地，还对前途悲观失望，整天惊惊觉觉的，不得安宁。这使得一些没有被共产党占领的村落的地主大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不敢在共产党控制的村庄生存。
　　朱景武更是看到了这点，沂上村临时还在国民政府的控制下，但是共产党已经可以公开地在村子里活动了。但是朱景武却和其他的地主的想法不一样，他太贪恋祖上留下的家业了。每每听到北面山区的大地主由于抵抗共产党的政策被枪毙了，他就一阵惊慌，心里特别的不服气。心想，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啊，怎么能够白白地送给那些穷人？因此，心里对共产党产生了极大的愤恨。为了保护家产，他花费巨资修整炮楼，打算和分他家产的人拼个你死我活。利用朱孝禾的身份，大力扩充家丁，对村子里的动向密切观察，及时向临沂城的儿子报信，成了朱孝禾在城外的一个信息站。
　　朱孝禾的举动无疑让梅子很反感，但是苦于两党处于停战时期，也就没有对朱景武采取措施。然而随着局势的变化，这种片刻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１９４７年春节刚过，率部起义的郝鹏举突然反水，再次投靠了国民政府，并且拘捕了进驻他部队的共产党人。这立即引起共产党的极大愤怒。陈毅立即电令驻扎在郝鹏举附近的部队对郝鹏举实行了合围，讨伐郝鹏举的战役打响了。
　　李润的孙子玉衡的队伍正好来到了沂上村，这让秀娥很高兴，每天都到玉衡的队伍去看望。共产党集中了十几个纵队参加了这场战役，在沂上村的东面山区，各地党委运送的小米等粮食堆积如山，一眼望不到尽头。战役进行的很顺利，在赣榆方向不时地传来枪炮声，一伙被击溃的郝鹏举的队伍逃窜到了岌山，被玉衡所在的纵队包围了。由于纵队人数太多，只用了一部分的部队就消灭了这股叛军。玉衡正在村东的水沟里和战士们摸鱼，相互嬉笑着，全然不在乎几十里之外的枪炮声。
　　“玉衡，玉衡！”秀娥朝玉衡挥舞着双手，激动地围了过来。玉衡高举着手里刚刚摸到的鲤鱼，也朝秀娥打着招呼。
　　“娘，我在这里！”玉衡高兴地迎着秀娥走去，把捉到的鲤鱼交给秀娥。秀娥赶紧一手接过玉衡递过来的鲤鱼，一只手抓住玉衡的胳膊就不松手，弄得玉衡很尴尬的样子。
　　“儿啊，这回你们不走了吧？”秀娥赶紧问起来。
　　“哪能啊！打完郝鹏举我们就要走的。”玉衡赶紧回答。
　　“那今晚上就在家里住下吧，你爷爷想你哩！”秀娥拿出来李润当杀手锏。
　　“不行啊娘！部队有纪律，我不能回家住的。”玉衡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这时候，吹起了集合的号子，玉衡赶紧掰开秀娥的手，急匆匆地回到队伍中去了。
　　“玉衡！……”秀娥无助地喊着玉衡的名字，但是黑压压的人群和统一的服装很快就将玉衡淹没在人流中了，秀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拿着鲤鱼回家了。
　　郝鹏举在八路军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八路军俘虏了。梅子带领民兵打扫着战场，将粮食再装上小车，往山里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