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十九）

　　日本鬼子被赶跑了，大批的国军涌进临沂，临沂又回到了国民政府的手中。但是在广大的农村，到处活跃着八路军的队伍，共产党也开始公开露面，在很多村子里进行土地改革，很多农民从地主的手里无偿分到了土地，对共产党十分感激。国民党的军队只是忙着占领城市，仅仅在一路交通线上零散地分布着几个炮楼，由国军控制着。
　　朱孝禾很快就和温专员联系上了，那温专员自从日本鬼子从临沂撤退后，就趁乱跑回了徐州，投奔了国军的部队。等到日本人投降，便被任命为临沂的专员，负责对临沂的接收工作。朱孝禾也跟着穿上了国军的服装，开始为国军效命。
　　朱景武蜷缩在炮楼里好多天，见局势缓和了，也慢慢地敢出来了。因为离家很近，朱景武便带着捣弄回到沂上村，想看看家里什么样子了。李润看到朱景武带着捣弄耀武扬威地回来了，立即感到局势不妙。等到成河回家，赶紧问起来。
　　“朱景武怎么敢回来啊？他不怕你们杀他吗？”李润紧张地瞅着成河。
　　“现在正和谈呢，上面有指示，不允许搞摩擦。”成河边吃饭边解释。
　　“上面能和好？”李润还是不理解。
　　“谁知道啊？那是上面的事情，反正现在不能杀他的。”成河撂下饭碗，站起来就要走。
　　“别忙，最近我看那张二蛋老是往邱寡妇家跑，这捣弄回来了，两人别打起来了，你可得管管那个张二蛋！”李润拦住成河，嘱咐起来。
　　“组织上有纪律，他不敢胡来的。”成河回头说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李润望着成河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而，更让李润疑惑的事情还在后面。临近年关，李润正打算出门到镇上买点年货，迎头碰上了朱孝禾带着一队警察来到李润家门口。李润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心想要是有什么意外就和朱孝禾拼了。
　　“大叔这是到哪里去啊？”朱孝禾一改往日的面目，竟然很和善地朝李润一拱手。
　　“你……你要干啥？”李润赶紧退了一步。
　　“大叔不要害怕，过去都是我不好，您老人家多担待！”朱孝禾还是一副笑脸的样子。
　　“我又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李润虎着脸，定定地瞅着朱孝禾。
　　“是这样，成林已经是国军的参谋了，这次要回乡省亲，已经到临沂了。我们刚刚接到命令，来保护成林的。”朱孝禾一脸的媚笑。
　　“……你保护成林？”李润十分惊愕地瞅了一眼朱孝禾，心想怎么成林会和朱孝禾打交道啊！
　　“是啊，是啊。”朱孝禾点头哈腰起来。
　　“哼！”李润扭头返回家里，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朱孝禾无奈地摊了一下手，挥手命令警察警戒起来。临近上午，就见一队宪兵开着卡车进了村子，成林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下了车，来到了李润的家里。
　　“爹！”成林见到李润，一下子跪倒在李润的跟前。李润用手抚摸着成林的脸庞，不觉也老泪纵横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李润赶紧拉起来成林，拉着成林就往堂屋走。
　　“成林娘，成林回来了！”李润一边走一边喊。李朱氏闻言急匆匆地迎出来，一看果真是成林回来了，竟然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成林，不知道怎么做好。
　　“娘！”成林赶紧松开李润的手，扑倒在李朱氏的面前，不觉泪如雨下。
　　“儿啊！你可想死老娘了啊！”李朱氏一手拉着成林，一只手抚弄着成林的额头，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婉和孩子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啊？”过了好一会儿，李朱氏才缓过神来，赶紧抓着成林的手问起来。
　　“我这次是因公出差，路过这里的，小婉和孩子们在南京呢！”成林赶紧解释。
　　“她们都好吗？李振长高了吧？”李朱氏赶紧问道。
　　“嗯，李振去美国了，他妹妹都１５岁了，正读高中呢！”成林安慰李朱氏。
　　“快起来，快起来，他妹妹叫啥啊？”李朱氏一脸的兴奋。
　　“叫轩轩，过了春节打算也去美国找他哥哥的。”成林站了起来，双手依然被李朱氏紧紧握着。
　　“唉！啥时候能够见到我那两个孙子孙女啊！”李朱氏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他们都很好的。”成林安慰了一句。
　　“进屋说吧！”李润催促了李朱氏一声。于是大家一起进了堂屋，一家人阔别２０多年，第一次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身逢乱世，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儿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进屋坐下后，李朱氏还是没有松开拉着成林的手。
　　“这次是跟随熊式辉将军去东北进行接收工作的，只能在家里呆一天。”成林赶紧回答。
　　“啊？就一天？”李朱氏表情显得很错愕。
　　“是啊！现在局势很混乱，东北更乱，眼下国军在东北的势力太小，委员长正大批地往那里运送队伍。”成林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了李朱氏。
　　“那你可注意点安全，那里山高路远的，要多长个心眼。”李朱氏关心地叮嘱着。
　　“这共产党和国民党真的能够和好？”李润在旁边插了一句话。
　　“眼下还算太平，不过很难说啊！看这架势，委员长是没有和平的打算的。”成林也显得忧心忡忡。
　　“你们能够打得赢吗？咱家附近可都是共产党的地盘了，郝鹏举几万人马都不敢乱动，到处都是八路军啊！”李润分析起来。
　　“眼下国军还是站优势，就看东北的局势怎么发展了。”成林也不敢妄加断定。
　　“那地方山寒地冻的，你们这么多年没有管理，这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接收啊？”李润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眼下东北在苏联人的手里，就看苏联人怎么做了。不过委员长刚刚和苏联人签了条约，应该问题不大。”成林安慰了李润一句。
　　“你弟弟成河和梅子现在都在共产党的队伍里，你们不会打起来吧？”李润神情紧张地凑近成林。
　　“不会，我不会来山东的，放心吧。”成林进一步安慰道。
　　“再说现在国共已经和谈了，战争不一定会发生的。”见李润一脸的疑虑，成林又说了一句。
　　“项羽和刘邦也是和谈过的，这可说不准啊！”李润叹了口气，又装上一袋烟。
　　“我们不管什么共产党国民党的，都是一家人，还能拼命不成？”李朱氏打断了李润的话，吩咐秀娥赶紧想办法让成河回家，和成林聚聚。秀娥答应着出去了。
　　
　　李润做了一大桌菜，一家人坐在一起，气氛很是亲密。
　　“儿啊，这么多年你爹可是大命的啊！好几次都差点让朱景武给害了！”李朱氏边给成林夹菜边说。
　　“这朱孝禾当了七八年的汉奸，怎么突然就变成你们国军了啊？”李润也是满脸的疑惑。
　　“这是上面的政策，为了壮大队伍，不得已的啊！”成林放下筷子，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能不分好孬啊？这朱孝禾可是作恶多端的！”李润很不服气起来。
　　“当然，有重大罪恶的还是要法办的。也许他找到靠山了吧。现在政府乱的很，什么事情都能够发生的。”成林安慰了一句。
　　“就这样混乱着，终究不会有好事的。”李润仰头喝下一口酒，愤愤地说道。
　　“只要他不继续作恶，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成林倒是显得很大度。
　　“他不作恶？除非西大河里飘起来碾子！”李润语气更加地坚定起来。
　　“我知道的，只是我们不能插手地方事务的，暂且不理他就是了，晾他也不敢过分的！”成林还是安慰着李润。吃过饭，一家人围着成林，拉着家常话。李润也破例没有出去散步，就坐在椅子上，听着成林叙说着离别后发生的事情。成林将一听洋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动情地说：“爹，娘，我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点钱您老就留下吧。”
　　“你还是留着花吧，出门在外不容易，到处都需要钱。”李朱氏推辞起来。
　　“家里不缺，怎么着也能有口吃的，你在外面飘忽不定的，有点钱心里踏实！”李润也觉得不能要。
　　“没有事，您老就收下吧，不然我这心里不落忍的。”成林一脸的孝心。见成林执意要给，李润也就不再坚持。
　　“其实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很难说有钱就是好事情啊！”李润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这么说啊？”成林不解地问道。
　　“现在北面山村里面正在进行土改，很多有钱的被打倒了，分了地不说，还要被批斗呢！”李润介绍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们是和朱景武一样的大地主，我们小门下户的怕什么？”李朱氏打断了李润的话。
　　“世事难料啊！”李润不置可否地吸着烟。
　　“是啊！眼下这国共合作前景就不乐观，看这架势八成会撕破脸的。”成林赞同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唉，要是再打起来老百姓可就遭殃了！”李润叹了口气。
　　直到深夜，李朱氏见成林困了，才依依不舍地安排成林住下，一家人这才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