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魂（四）

　　把李润投进监狱，这让捣弄很是欢喜，愈发在村子里变得耀武扬威起来。倒是老财主觉得心里隐隐地不安起来。当听捣弄说不见了李润的二儿子成泽的时候，立即警觉起来。私下里思忖起来，觉得李润这几年经常外出，难说在外面会有几个朋友。再加上李润大儿子也考上了省里的大学堂，长远看着都是祸端。思索再三，就让捣弄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亲自坐着轿子去县衙见文大人来了。这文大人是老财主多年的世交，自老财主他爹那辈就互有来往，因此和老财主很是有渊源。这次能帮助老财主就是看了当年的缘分。相对于老财主，这文大人更是显得阴狠歹毒，这县太爷的位子其实也不是他考取的功名，是他爹文大财主从巡抚大人那里捐来的。到了任上，极尽搜刮之能事，弄的全县上下乌烟瘴气。不几年，就积累了相当的家底。凭借着搜刮来的钱财，每年都要到巡抚大人家里上供，因此深得巡抚的喜欢，反倒是做官做得很稳当起来。仗着有巡抚大人的支持，就更显得无法无天了。这次老财主朱景武状告李润霸占财产的事其实他一眼就看出那地契属于伪造的，但看到老财主送来的白花花的银两，加上两家的交情，就贪赃枉法起来。指令捕快邱疤瘌眼随从老财主一起去抓捕李润，原来以为李润一介草民，抓到大堂一顿大刑伺候，还愁李润不认账？没有想到李润还真是一条汉子，宁死不屈，这让他感到很棘手，更加愤怒，吩咐手下把李润打了好几个昏死，但是苦于李润就是不招，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看到老财主来了，赶紧让到家里。老财主吩咐捣弄把礼物呈上。
　　“老弟这是见外了，不该这么破费的啊，想当年你家对我们也是很够交情的，这点小事不用太劳烦的。”文大人赶紧道谢。
　　“一点心意，知道大人不缺的。”老财主也赶紧寒暄起来。
　　“不知道这李润招了没有？”老财主问道。
　　“真是快硬骨头，打死不招啊！”文大人愤愤起来。
　　“那文大人打算怎么处置？”老财主不放心地问。
　　“这，先耗着吧。我不信他能翻了天不成！”文大人用力拍了一下座椅。
　　“我有一计，不知大人怎么看？”老财主阴险地往前凑了凑。
　　“你说就是！”文大人忙朝前探了探身子。
　　老财主连忙凑近文大人小声咕唧起来。
　　“是真的吗？你这可是要他的命啊！”文大人狐疑地瞅了一眼老财主。
　　“具体证据倒是没有，但是他的二房倒是真的不见了。”老财主神色诡秘地说道。
　　“这……”文大人不由得犹豫起来。
　　“一不做二不休，我看只能这样了！”老财主恶狠狠地劝道。
　　“好吧，我马上提审，他若交代不出那二房的来路，那他就死定了！”文大人凶相毕露。
　　文知县回到县衙，立即提审李润。大堂之上，李润咬紧牙关只说梅子回娘家了，很快会回来的。这让文知县大喜过望，立即意识到老财主说的是真的。
　　“那你就不要责怪本官不讲情面了，来呀，李润私藏拳匪，罪不容赎，待回明刑部，秋后问斩！”文大人一拍惊堂木，囫囵吞枣地判了案子。
　　老财主见李润已经必死无疑，于是谢过文知县，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李成林从郝士教习那里接过来夏溥斋在巡抚大人那里得到的给文知县的信件，立即动身往家里赶。正要出发，就见弟弟成泽跑过来，累的张口哈气的。
　　“不是让你先回家的吗？你怎么还没有走啊？”成林赶紧迎上去问道。
　　“可找到你了，黄大爷来济南了。”成泽抓住成林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黄大爷？哪里的黄大爷？”李成林不禁诧异地问起来。
　　“就是带梅子走的那个黄大爷啊！”成泽赶紧回答。
　　“他怎么会在济南？梅子在吗？”成林赶紧问道。
　　“在呢，他们一起来的，说是来济南办事情的，顺便回咱家看看咱爹的。”李成泽稍微松了一下手。
　　“那你是怎么遇到的？”成林接着问。
　　“是蓝老板知道我会回去，在路上等我的。”成泽回答。
　　“蓝老板和黄大爷认识吗？”李成林还是有点不明白。
　　“嗯，他们很熟悉的。现在正在家里等我们呢，让我找到你赶紧去他们家。”成泽赶紧回答。
　　成林成泽兄弟俩赶紧相互拉着朝蓝老板家里跑去。等二人来到蓝老板家，就看到黄忠和梅子正焦急地在大门口等候，见兄弟俩来了，梅子赶紧迎上前去，拉着成林就问起来。
　　“怎么样了？人家给办吗？”梅子摇了摇成林的手。
　　“回家再说，回家再说。”蓝老板赶紧打断梅子的话，将兄弟二人让进家里。
　　等兄弟二人坐定，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
　　“那感情好，看来你爹有救了。”蓝老板面露喜色。
　　“大爷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黄忠，成林不禁问了一句。
　　“我来济南办事的，蓝老板是和你爹一样的伙计。当年我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黄忠介绍起来。
　　“为防备不测，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尽快救你爹出来。”黄忠站起来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吧，顺便再稍点货！”蓝老板建议。
　　“也好，到时候我们也好有个商议。”黄忠点了下头。
　　“我也去。”娟儿在一旁插了一句。
　　“不行，路远长城的，别添乱！”蓝老板赶紧制止。
　　“娟儿听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黄忠安慰起娟儿来。
　　“那你们赶紧动身吧，注意安全！”兰夫人一把搂过来娟儿，朝大家说道。娟儿撅着小嘴，依偎在兰夫人怀里。
　　“那我们走了，娟儿听话啊!”蓝老板赶紧去准备马车，一行五人踏上回家的路程。
　　不几日，黄忠和成林一行就回到沂上村。李朱氏正束手无策地在家里焦急地盼望着呢。见黄忠回来了，大喜过望，连忙准备下饭菜招待。稍作休息，一行人就赶到县衙，求见文大人。
　　这文大人听衙役说沂上村来人，还以为是老财主又回来了呢，等见到成林，才知道是自己弄错了。不由得一阵恼怒，正要让人把成林赶出去，成林见状，赶紧从怀里掏出巡抚大人的信件，呈了上去。这文知县边接过书信边狐疑地瞅了一眼成林。只是转身的功夫，等他撕开信笺，立即脸色大变。
　　“是巡抚大人的亲戚啊！失敬失敬！来人，请李先生上座！”文大人赶紧吩咐招待。
　　“敢问您和巡抚大人什么亲戚啊？”文知县笑嘻嘻地瞅着成林问道。
　　“这个？……”成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说也行，不说也行的。”文知县见成林面露难色，赶紧改口。
　　“只是你们村里的朱景武又递上状子，告你们老爷谋反，这个我可不敢造次的啊！”文知县瞅着李成林试探起来。
　　“怎么会啊？我爹一向为人光明磊落，一定是他诬陷！”成林立即反驳。
　　“那你家二娘哪里去了呢？”文知县定定地瞅着成林。
　　“奥，大人是担心这事啊！二娘那是回娘家省亲去了，昨天刚好回来了。”成林见文知县怀疑，赶紧沉着地回答起来。
　　“哈哈哈哈哈，误会！误会！我马上就吩咐放人！”听到成林回答，文知县马上换了一副脸色。
　　“只是这地契让你爹给撕了，不然哪里会有这件事!这事我就给压下来了，但是那块地你们就别再争了。还望在巡抚大人那里替在下美言几句！”文知县朝成林深深作了一揖。
　　“那多谢文大人了！”成林起身道谢。成林从县衙把李润接出来，见李润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心里很是愤怒。发誓有一天一定把这些王八蛋都修理一番，让他们尝尝欺负人的味道！把李润接回家，大家一起给李润压惊。
　　“这世道看来的真的要变了！”李润咽下一口酒，愤愤地说道。
　　“这次幸亏成林的教习帮忙，不然麻烦可就大了！”黄忠附和了一句。
　　“一个教习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李朱氏不由得说了一句。
　　“现在朝廷很怕洋人的，再说我看那文知县弄不清我们的来头，是一时间吓惊了。等他明白了我们的来路，还不一定怎么样的。”李成林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管那么多干啥？现在这世道一天一个样，眼前没有事就好！”蓝老板豪爽地说了一句。
　　“那以后要小心点，别被这些人再抓到什么把柄！”黄忠叮嘱大家要小心。
　　“想想我那么辛苦的置办下那块地，这气就咽不下去！”李润还是不服气。
　　“唉！钱财乃身外之物，老弟就从长计议，不要再计较了。”黄忠劝李润。
　　
　　听说李润被放回来了，这让老财主吃惊不小，赶紧来到县衙，探听究竟。等到文知县把因果一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如何是好啊！早知道他这么大的来头，我就不惹这个祸害了！唉！”老财主垂头丧气的样子。
　　“老弟不用大惊小怪，我觉得这李润和巡抚大人未必有至亲的瓜葛，也许是花了银子。不然也不会让你的。等我有机会见到巡抚大人，打听出个子丑寅卯，再和他理论也不迟！”文知县安慰着老财主。
　　“也只好如此了，劳烦大人操心了，小弟在此多谢，大恩大德容当后报！”老财主朝文知县作揖道谢。回到村子里，老财主一时间老实了不少，村子里也显得安静了许多。
　　李润见梅子回来了，问黄忠怎么回事。黄忠就把梅子死活不愿意嫁人的事情说了出来，这次因为资助革命党的事情要回山东，梅子知道了一定要跟着回来，没有办法，黄忠只好把她带了回来。没有想到李润会发生这等变故，恰好派上了用场。
　　“这孩子，就是不听话！”听黄忠这么一说，李润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我是不能带她走了，就让她先住下吧。看革命党活动的这架势，这大清朝恐怕气数已尽，很难说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黄忠分析起来。
　　“到处都是乱党，各方大员都心怀鬼胎，阴奉阳违，我看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变天的！”李润附和了一句。
　　“现在就差一把火了，出个领头的这大清朝就会遍地着火，救都没办法救的！”蓝老板也随声附和。
　　“孙先生正在日本招募有识之士，在日本成立了同盟会，意欲推翻清朝统治。眼下正在美国活动，看来很快就能有所行动了。”黄忠兴奋地介绍起来。
　　“我们自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次黄大哥就是为同盟会募集资金的，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弟兄都参与了，我看李大哥你也加入吧！”蓝老板建议道。
　　“我这穷家舍院的，怕帮不上什么忙吧！”李润担心地说。
　　“出力不在大小，只要大家心往一块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黄忠兴奋地一拍手。
　　“那好，我一定尽力而为！”李润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想把成泽带走，我济南的店里缺少人手，你看行吗？”蓝老板喝下一口茶，望着李润。
　　“好啊!我正愁着孩子的前程呢！”李润爽快地答应下来。
　　“就怕给兄弟添麻烦啊！”李润又补充了一句。
　　“哪里话啊!我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啊！”蓝老板哈哈大笑。
　　等看到李润家里没有什么大碍，黄忠和蓝老板带着成泽和成林回济南了，一家人把客人送走，回到家里，这才都安定下来。

　　晚上，梅子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自己的心里，李润既是亲人又像是朋友，一直以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都充满了对李润的尊敬和崇拜。李润英武的模样总是萦绕在自己的脑海，让自已欲罢不能。这次听说李润在牢里宁死不屈的事情，心里更是对这种男子汉敢作敢为的品格充满了向往。看到李润身上的伤痕，她心里充满了对老财主的仇恨，觉得李润之所以受罪都是老财主使的坏。发誓有一天会好好惩罚老财主。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少女的情怀已经逐渐成熟，不再把自己的感情随意地泄露。但是这却加重了心里的那份痛苦，对女人来说，那种产生了爱却不能享受的感觉是最难受的事情。在东北的日子，黄忠极力地给梅子介绍对象，但是梅子满脑海李润的影子，哪有心思相亲呢？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自己一样大的后生大都有了家室，渐渐地也就很少有人给提亲了。梅子孤单地睡在床上，他想，李润是不会到她这里来了，不由地叹了口气，慢慢进入了梦乡。
　　李润回到李朱氏的房间，来回踱了几步，显得有点不安定的样子。
　　“怎么了？”李朱氏问道。
　　“没有事，就是梅子一天天大了，这事该怎么办呢？”李润蹙了下眉头。
　　“那能怎么办？眼下只能这样了，老财主正盯着咱们呢!”李朱氏提醒道。
　　“唉！”李润不由得叹了口气，善良的人们啊！总是很难处理感情上的事。
　　成泽的到来让娟儿兴奋不已，想到以后就可以和成泽朝夕相处，心里非常高兴。由于蓝老板经常出门，家里只有母亲陪着自己，觉得非常孤单。白天在店里打点生意，时光过的还算可以，但是等到晚上回到家里，独自一人的时候，那少女的情思就会泛滥开来，脑海里忽东忽西的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见到成泽，那少女的情怀就一下子炸开了锅。听父亲讲述了成泽不远千里来济南的事情，更是对成泽刮目相看，再加上成泽英武的模样，渐渐地就喜欢上了。成泽白天在店里帮着娟儿打点生意，晚上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生活很有规律。蓝老板忙着和黄忠筹集同盟会的资金，因此经常不回家。这给了娟儿很多和成泽交流的机会。二人很快就很熟悉了，有时候成泽感受到了娟儿的眼神，但是直觉让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孩子赶紧避开了，虽然内心充满了喜欢，但是还是觉得不妥当，所以就选择了回避。看到成泽害羞的样子，娟儿反倒是开心地笑起来，这让淳朴的成泽更加地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借故走开了。但是时间久了，那惺惺相惜的情愫就洋溢在俩人的脸上，不用言表了。
　　成林回到学堂，自是又准备了礼物，来到教习郝士家里道谢。
　　“你们中国人做事都是看情面的啊！”听到成林的叙述，郝士笑了起来。
　　“多亏教习帮忙，不然我父亲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成林赶紧表达谢意。
　　“这不算什么大事情的。”郝士笑了笑。
　　从郝士家里回来，成林才算放下心来。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晓婉的神情。两个心有灵犀的人儿曾经的一切是那么吸引着成林。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青梅竹马的情愫已经慢慢演变成对对方狂热的思念。晓婉娴雅的举止温柔的个性深深吸引着成林，他多么盼望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晓婉啊！但是眼下学业未成，心爱的人儿又远在千里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唯有面对皎洁的月光，发出一声叹息，渴望远方的爱人能领略到自己的炙热心思，期盼见面的日子能早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