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创业（2）

　　十五、创业(2)
　　　
　　65.我“啃骨头”谁“吃肉”
　　
程鹏公司那片地产开发的土地，位于滨海市海边的一个荒山小岛上，是一个只有“兔子拉屎的地方”，要想进去也只有夏村一条采石场的小路，途中经过一所大学的后身，水、电、路都是大问题。施工前的“三通一平”是一条也达不到，设计图纸已拿到手，工程队为了抢到这个项目早早的就在山上搭好了工棚，吃水全靠从山下拉上来，晚上只能点蜡烛。分管工程的刘总（广东人，以前是搞外贸的）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
　　狄总，２００多斤的大胖子急的都瘦了２斤，这是他自己说的，别人都看不出来。愁是肯定的，他每天吃过饭就往他的太师椅上一坐，泡上一杯茶，苦思苦想。累了就跑到为他特制的大床上一躺，翻过来调过去的愁。他这个人面相很好，满脸的福相，而且脸上的设施、布局都是高质量的配置挑不出毛病。可作为一个男人，从见面的第一天我就不喜欢他，是说不出的感觉：你说他长得太胖身子很重吧，可跳起舞来却很轻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你说他灵分吧，坐下就起不来，连买了３个老板椅子每个平均坐３天就都散架了，最后找个木匠特制一个像“皇上”坐的那种大方椅子才算坐住了。他每天喜欢躺在床上办公，想事，我发现他的心脏像是被油包的，可用的空间很少，但是生产的小心眼却源源不断。到公司来，我是激情燃烧，一个心眼为公司，恨不得明天就把这１００栋小别墅建起来，可是他不这么想：先怀疑这个小泥儿如此积极，要干什么？他觉得我比他懂点基本建设的事，就要提防着我，决不能让我管工程，担心控制不了我。让我去陪客人吃饭，一定要跟个助理，要记录我在饭桌上说什么；我提出公司要自己成立两个队伍，一个工程队，一个装修队，他和刘总说“我们不常在这儿，小泥儿长期在滨海，这两个队伍时间长了不就是她的了？”当我知道到这一切后，我只是把自己分管的事做好，搞公关、应付政府机关、办理各种手续，真是轻松的应对一切。下班就回家，有人请我吃饭我会说，“对不起，家里老婆孩子（我常把自己说成是老爷们）等我呢？不能在外边吃饭”。
　　说也奇怪，那年代很多单位找公关小姐，程鹏的公关老总却是个４０来岁的老太婆。好在我遇到的各级领导大都是同龄“一本正”的人，我的“帐”他们基本照单全收，办起事来得心应手，狄总也不得不佩服。可我知道他是一个多疑小心眼的男人，懒得多和他讲一句话，只把他交办的事干完，干好，公司其他不归我管的事一律不过问，不插手！花一分钱请示，吃一顿饭带着助理，尽管狄总婆婆妈妈，说这个批那个，可就是找不出我任何的毛病。经过几个回合，他终于把提防我的心放到肚里，可他闹心的事一点也没解决：水、电、路照样上不去，开不了工，他的那个搭档刘总已是满嘴大泡，也想不出“辙”来。
　　终于有一天，他们两个一起找我，要我出面负责水、电、路的事，我知道这不是３个踢过来的“皮球”，而是三块最难啃的“硬骨头”。在这荒山野岭上，把水、电、路铺设进来谈何容易啊？我说：“当初分工明确，凡是工程之事一律由刘总负责，现在交叉管理不太好吧？如果刘总管理有困难我可以帮忙，全部拿出来不合适，我不同意！”
　　狄总听了后，态度极其和蔼近乎于哀求，“泥总，我们两个老哥求你了，工程到目前这种状态，水、电、路再上不来，过了季节这一年就过去了，怎么和集团交代？这个事你出面吧，有困难我们帮助你！”
　　我这个人有毛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看到两个大男人那种无助的样子，逞强好胜的心又开始膨胀了，又想着甩开膀子干点事了。我答应下来，“但是有个条件，既然我负责就要听我的（我这个人一贯喜欢说了算），需要支持的时候领导不能袖手旁观！今天的事要有备忘录，不能３天一变，５天一改”。他俩听了高兴地手舞足蹈：“哎呀！老妹终于同意了，一切听你的，两个大哥请你喝酒！”我开玩笑的说：“我还不习惯哥啊妹的，在一起混就是哥们儿，在广州那些男的都把我当成爷们儿”。那个自以为是的狄总第一次和我开玩笑的说：“那就泥哥们儿给个面子，今天一起吃个饭吧！”那个晚上，加上小贾（狄总的助理）我们４个人，有两个人喝高了，我也是一半清醒一半醉：那是第一次和他们３个单独喝酒，从那天开始我才能和这个“广东帮”真正一起共事。
　　我这个人虽是女人，但心和骨头都很强悍，不认输，不放弃，设定的目标一定要达到，不就是３块“硬骨头”吗？但是我心里明白，３个月拿下这３个项目不是开玩笑，我又开始冲锋陷阵了。第一时间是要把电先拉上山，我只好去找采石场的四兄弟从他们那先拉上一条临时的线路，解决暂时的问题。可是那兄弟几个和狄总有矛盾还是我去平息的，这才没几天，他们能同意吗？可是自古华山一条路，有电的地方这是最近的，也只有找他们。我下了通知，晚上请他们４个喝酒，临去前我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杯牛奶，因为这是酒场的一次恶战，一定要牺牲在战场之外，决不能当场倒下！在滨海市，酒是商场最好的媒介，够不够哥们儿意思，首先看喝酒的态度，不一定要太多的酒量，但是一定要喝的实在。
　　他们哥四个如约而至，寒暄几句就开喝。我请客自然我是主陪，按规矩我喝多少他们一定要喝多少。第一杯三两三的一“泡”白酒（滨海统一玻璃杯，当地一杯叫一泡）干了，他们大哥开始说话，“泥总你找我们有事吧？”我说“没事，就是喝酒！喝！你们是我的哥哥和３个弟弟，到滨海来没有亲人，以后受欺负就找自己的兄弟了！”我拉近关系，３个弟弟跃跃欲试：“姐只要你喊一声，看我们３个怎么去削他！”大哥有心计，一直不吭声，喝了两杯酒说话了，“老妹你有事吧？说吧！”我说：“哥让我说，我就说了，狄总限我３天把山上的电拉上，我怎么办？３天？上电业去批也要几天时间啊。你们帮帮我，先从你这拉个线过去，表我自己装！”老大眼睛一瞪，喊着：“狄总这个＊养的，算计我，没门儿！”我赶快说“哥，你要骂就骂我，这可不是狄总的主意！”３个弟弟憋不住了，“哥！给俺姐拉根线吧，也就个把月时间，以后狄总再对俺们咋样，俺也有话说！”第二天，一条临线拉过去了，晚上山上有了灯光。
　　第三天，我又去工地附近的大学联系临时水管的事情，一直找到校长。聊了半天，校长是我同期的工农兵大学生，不同的他是博士学位。感情相通，一下子就谈成了，一个临时水管也上山了！有了水有了电，山上就有了生机，狄总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可这仅仅是开头，让我有了时间去啃真正的水、电、路那三块“大骨头”。
　　我算是有运气的人，到电业局，局长是山东省有名的劳模，靠着他对沿海开发城市政策的理解，顺利的办完了专线电缆的手续。自来水的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要铺一条４公里长的６００口径的水泥管子上山，工程难度大工期又长，自来水公司的领导们反复论证，最后还是批了。１个月后两条线路的施工同时开始，山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铺设电缆那天，电业局要求必须一星期铺完，我整天跟着电业局的队伍。像水杯一样粗的电缆要靠人１米１米往山上拉，工人们５点就开工了，快到山上时实在上不去了，工人们在路边七仰八叉的躺了一地，真是太累了。我回到公司和狄总商量，“调山上所有的施工人员一起把最后一段电缆拉上去，还有中午马上到了，让工地的人烧点开水，公司派人下山买点包子，让工人吃饱饭，一口气干完就得了”。没想到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说：“铺设电路是咱们花钱的，为什么还要我们出人？再说了他工人吃饭的问题要电业局解决,我们不能花这个钱。”我讲明道理，最后说：“狄总，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吗？能买到人心吗？工人一顿包子也就用２００元钱，你都不肯花，还说一切听我指挥？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花多少钱干多少活，工期也不要谈了！”我转身就走。
　　他是个能脑筋急转弯的人，我没走多远，小贾就追出来喊我回去。看着狄总从那个大床上坐起来，满脸堆笑的说：“泥总，你急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走了。这件事我看还是按你说的办。”我懒得和他理论，还是办事情要紧,我说：“请刘总通知山上工程队上的人下来帮助拉电缆，让小贾通知司机下山买包子，烧水请电业局的工人吃饭！”
　　半个小时后山上的工人都下来了，和电业局施工队长说好由他指挥。我站在电缆的头上和工人们一样扛起电缆，后边所有的人１米多１个人，每个人都把电缆扛到肩上，一声号子，像一条人龙似的电缆１米１米地向山上爬行着。我们的参与让施工队长很是感动，工人的干劲倍增，喊着叫着不到２０分钟就把最后的电缆拉到山上的指定位置。休息一会儿，包子和开水都上来了，看着上来的电缆，看着工人们吃上热乎乎的包子，我的心踏实多了。我觉得自己和这些工人没什么两样，看到他们就看到当初我在广州打工的身影。这时，我突然发现狄总站在不远的山坡上，我不情愿的走过去，说“狄总你亲自上来了，他显得有点激动说：“刚才的事你别生气，多亏你了，不然还不知道拖到多久呢？”我说：“狄总，你不要老想我为什么这样做？要想，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决策就简单多了！”他哈哈的笑起来。
　　水管子也是照此办理，１个月的工程半个月就完成了。接着我又到镇上找到镇党委书记，先汇报了水电的铺设情况，然后要求他出面联系镇上的公路队，把这个工程交个他们，价格还要便宜。大道理不用给书记多说：“中外合资企业，项目在镇上，电业和自来水都给了大力支持，我们镇上领导更该支持！”话不多说，１０分钟搞定。没几天，４公里的柏油马路上山了。
　　说起来轻松，真正啃下这３块“硬骨头”，足足用了２个多月的时间，耗尽了我浑身的解数，每天戴个施工帽风土暴尘的耗在山上。通水通电那天，山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狄总亲自推上电闸通电，扭开水龙头通水，那一瞬间真是让山上所有的人激动，欢呼的跳跃的，好像公司的“原子弹爆炸”似的兴奋。庆功酒我没喝就跑了，我好像很平静：有啥激动的？我是在做我自己人生的品牌，我的人生就是要认真的做好一件一件有用的事情，这些事情的沉淀才能使生命更加有分量，活着才有意义。
　　水、电、路通了以后，整个工地全面开花了，狄总为了平衡当地势力，整到山上９个工程队，结果是有的连资质都没有，乱七八糟的杂牌军。刘总又不懂施工，进度和质量都控制不好，虽然是小别墅也不能太说不过去呀。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不好多说，会议上点到为止。说多了，那个爱猜疑的狄总会想小泥儿又有什么目的了，因为发包工程都是他和刘总自己决定的。
　　刚刚开工１个多月，工程质量就出问题了，工号太多，施工没有标准，施工队偷工减料，海堤坝倒塌，基础深度不够，水泥标号不够，抽漏钢筋，问题一个个显现出来！２００多斤胖的狄总不得不亲自上山，查看施工质量，就连什么都不懂的人都看出问题了。等到他躺在大床上召开紧急会议，我开始担心这个胖子会不会把这个“烂皮球”，一脚射到我的大门里？我和刘总，还有小贾和主管工程的技术人员参加了会议。他半靠在床上，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刘总一句不吭，耷拉着脑袋一个劲的抽烟，房间的气氛十分紧张！突然，狄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宣布“刘总继续负责山上全面的建设工作，今后施工质量和工程进度由泥总负责！”我一听气得够呛，天下哪有这样的老总，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躺一起的一个想法就出来。我马上反击：“狄总这样不行，刘总目前管的挺好，出点问题解决一下不就完了，这是施工中正常发生的事情，再说我什么情况也不了解，这样交叉管理不合适”。“我不管什么交不交叉，就这样决定了！散会！”他是气哼哼的说，我心想给这样的老板打工也真没办法，工地是他家的，他怎么胡说都算数：我真的很生气，怕什么就来什么！
　　会后我和刘总交换意见，刘总说：“小泥儿，看在老哥的份上，你就帮帮我，这些东西我是实在不懂啊！”没办法，我说“那就试试吧！但是有一点，我决定的事，你不能翻盘子，那样我就真不能管了！”接着，我向他了解了目前９个工程队的情况，心中有数了。下午又到工地亲自转了一圈，工程进度和质量做到胸有成竹。回来就请办公室下通知，今晚泥总请所有工程队长吃饭。工地热闹起来了，工程队长相互打听着，这个泥总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今天的太阳从哪边出来？在我的心目中，这顿饭不是简单的喝酒，而是要开成一次重要的工程质量和进度的会议。我认真思考后把要讲的话打好腹稿，然后还是吃两个馒头一杯牛奶，做好“战前”的准备，因为这些施工队长个个都是老油条，很难摆弄的。这些年来，我还真是积攒了不少对付这些男人的经验：我这个人没有女人的魅力，没办法的办法就是像爷们儿一样和男人们“厮杀”，永不不败的性格让我屡屡得胜，还交了许多铁哥们儿。
　　下班后，我的凯迪拉克车在酒店的门前停下，刚一开门，就见９个工程队的老板齐刷的都来了。一个个上前和我握手，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哈哈！泥总，终于喝到你的酒了”，“泥总今天要喝好，不倒不往回走啊”，“要按滨海的规矩喝，不能按东北的规矩喝”。他们还真的有些兴奋，可我是要“喝出进度喝出质量来”。座次是小贾事先安排好的，最后一道菜还是肥胖的酒店老板亲自上来的，满脸堆笑的让我们“吃好喝好，一会再来敬酒！”在滨海，老板和老板娘都得是喝酒海量，不然一晚上怎么应对得了啊？
　　这顿菜很丰盛，一向抠门的狄总，今天出手大方，看来是给我有意安排的。不想那么多了，反正上套了，就得拉上这挂马车跑啊！看着各位都坐好了，我开始讲话：“今天９个弟兄一个不少，给足我小泥儿面子啦。早就想和各位聚一聚，可是身不由己，今天狄总给了这次机会，我们就好好喝一喝。喝酒要放下包袱，才能畅所狂饮，趁清醒，我把今天要说的话说完，咱们就开喝！”几个队长有点迫不及待，我说“别急，今夜无眠，时间有的是！”大家哈哈笑起来，气氛还算放松。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各位一起共事了，大家都知道由我负责施工质量和工程进度，那么就请各位弟兄大力支持，过去的责任不予追究，但是问题一定要处理！所有的工程主体一个半月完工，有没有问题？”他们相互看看说“没问题”。我说：“农村自己家一栋房子，几天就上梁！这儿３００多平米的别墅要保质保量的３个月干完！没有喝高的吧？”大伙齐说“没有！”“记住，今天你们这些老爷们儿在向一个老娘们儿承诺！男子汉落地有声，说话算数！能通过吧？”所有人都说“没问题！”我又接着说：“还有，各家存在的问题，各自领回去，我说得对就执行，有争议的明天我请质量监督站来一起解决！”
　　“老毕，你的大坝从基础上加宽，现在才不到１米就东倒西歪的，还有１０多米你怎么往上砌？水泥标号一定要够，勾缝一定要认真！这里海水海风每天都要侵蚀大坝，质量是最重要的。你可是滨海人，这工程是你的脸啊！工作干好了是哥们儿，干不好我就翻脸，扒了重干！”
　　“老夏，你是村里的队伍，咱们是一家人，更要干好，你开了４栋，３栋不到１米高，全部扒掉！第一海沙不能用，第二水泥标号不够，好在没有多少，带队伍一定要从质量开始，才有信誉！”
　　“老张，你胆子也太大了，从基础就开始抽筋，你的队伍是不是一贯这样赚钱！这太危险了，从基础上把钢筋补齐！明天开始，我去每栋检查！”
　　“老薛，你的几栋还不错，二期你是首选，我们就是按质量发包工程，你的进度还要保证！”
　　９个工程队的问题一个个谈完，还落实了整改计划。“我说这些大家能听懂吧？过去的问题补一下，新的问题不容发生！质量一定要保证，没有问题吧？”所的人都说“没问题！”我说：“谢谢兄弟们的支持，我这个人是属马的，马屁是拍不得的，越拍越尥蹶子！不用请我吃饭喝酒送东西，小心踢着各位！干好了我请大家！各位在座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只有我一个是小老娘们儿，男子汉一言九鼎，从明天开始兑现！怎么样？没问题了吧？”又是一口同声“没问题了！”我说“那好！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全力以赴的喝酒！”
　　我示意小贾上酒，这一桌，一共１４个人，每人３个杯子（统一的泡），一瓶白酒。我让小贾把每个人桌前的３个杯子全部倒满，一瓶白酒刚好倒３杯！我端起酒杯说：“三句话，第一句，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把我当成哥们儿了，真心相处！第二句，咱们都是老爷们说话算数！第三句，干好了奖励，干不好六亲不认！不是爷们儿的可以不喝！”说完，我３杯白酒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目瞪口呆中，一口气一杯一杯的干掉。
　　真是两军相逢勇者胜！其实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但是我决不会“牺牲”在他们面前，气势压倒一切，我不用看结果一定是我胜利了。当我和司机离开了酒店后，车一开我就开始吐了，翻江倒海的吐个痛快。滨海人很有特点，你和他喝酒一定要喝到位，醉了没关系。可要是要抠抠嗖嗖的，喝完了酒没喝好，想起来就骂你！这回好了，真是难受加痛苦，可是心里却是快乐着，潇洒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整顿，工地的施工质量和进度还真令人满意，眼看着１００多栋小别墅拔地而起。昔日的荒山变成了滨海市的又一处景观，站在海的对面就能看到。每当这个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自我成就感，好像又看了到自己活着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