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创业（1）

　　十五、创业
　　　　
　　64.我当上了房地产公司的副总经理
　　　　
　　1993年的8月份，小夏拿着一封信来找我，我接过信一看是孩子稚嫩的笔迹，拆开才知道是我儿子写给我的一封信！赶紧就装在口袋里，我不敢看，怕看了流泪！但是这封信时时诱惑我，我不时的拿出来看看信封又装回去。当我真的看到信中的内容时，我不得不决定辞职了。
　　当天就买了机票飞回沈阳。在飞机上我又开始想通银公司，这是我亲手建立起来的公司，今天说走就走了，和工人们讲是出差了，如果自己不回去工人会是什么样子啊？我的心非常痛苦，像割下一块肉一样的疼！有时我会想，自己的命运就是一个又一个重叠的阶梯，让我不断的去攀爬，就是一道道沟沟坎坎让我不断的去跨越——通银公司刚刚走上正轨，我就又面临新的选择。
　　回到家里，当天晚上王子就和我谈话；“小泥儿，你愿意上哪我都管不着，但是你要把儿子带走。我没这个儿子，我也管不了这个儿子，我看咱俩也没什么希望，你带走儿子就离婚吧！”我和他那时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说到这了，我平心静气的说：“这话可是你说的，你都想好了？不会后悔吗？’他咬钢锁鉄的说：“想好了，不后悔！’我说：“好！1个月之内带儿子走！”我们再没有一句话说了，原来看在儿子的份上，保留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他儿子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说的呢？哀莫大于心死，我俩连吵架的兴趣都没有了。我知道，一旦我带着儿子走了，这个家就算解体了。
　　第二天我就开始在沈阳找工作，应聘新的岗位。刚好沈阳华阳集团招聘它的子公司滨海鹏程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条件是做过房地产开发工作，熟悉房地产行业，有和政府管理部门沟通经验，有过外资企业3年工作经验，年龄在40岁左右，男性。我一看，除了性别之外，其它条件都粘点边！递了简历的当天，就找到我院的老院长，请他帮忙约见董事长！。因为他是省人大常委，华阳工程又是我院设计的，第四天董事长就进行面试考核。我说：“董事长，你的条件我就差一条不是男的，但是您要知道女人也有女人的优势，特别是在房地产行业更需要女的经理！”董事长说：“你的简历我看过了，不用想了，你有什么条件？”我说“只有一个条件要有一套住房，租、买、借都行，因为我要带我儿子去，请放心我不会影响工作的！”谈话很简单，几分钟结束，我就这样通过了应聘面试，成了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定于3天后到滨海去看看。
　　接着就是董事长请的大餐，3个人吃饭花了千八百元钱，我心里说太浪费了，可吃的还是挺香的。
　　没过几天我就去滨海鹏程房地产公司报到。原本应聘的是总经理，结果董事长的哥哥已经在滨海了，他说自己家的买卖怎么能让别人当一把手，一定要自己当。他弟弟董事长回过头来又做我的工作，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给我有套房子把儿子带过来，什么老总、副总无所谓。
　　1个月后，我把儿子带到滨海，降了一年级，安排在滨海市第二中学，从此儿子上初中，高中，大学，后来出国，我没找王子要一分钱，直到儿子从英国读完研究生回国，我才不再投资了。我和王子的婚姻也结束了，他知道我把儿子真的带走了，他流泪，我的心也彻底的凉快了。一个女人带着儿子过日子的这些年，太多的艰辛，太多的眼泪，太多的心酸，但是，酸甜苦辣都是营养，哺育着我和儿子茁壮成长。我心里唯一的满足是，无论在怎样困难的情况下，我没有放弃对儿子的培养和教育，没有放弃一个母亲的责任。儿子是我全部的财富，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功。
　　我到滨海市一看，这哪是我想象的房地产公司？只是海边的一片荒山，草有半人高，老板刚把这片地买下了，准备在这里建100栋高级别墅。我明白了，这里又将是我为老板艰辛创业的开始。应聘时，董事长答应我是滨海程鹏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集团公司的副总（只是摆设）也说“现在的几个人都是在深圳炒股票的，有两个钱，要投进来搞房地产开发，他们没有懂的，只有你去了主持工作”。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心眼儿走马上任了！可到了滨海职务迟迟不宣布，我还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如何工作。好在没几天，董事长来了找我谈话：“泥总，原来我的意思是让你当总经理，没想到几个大股东有意见，主要是你没有股份。这样的话我考虑再三，你还是做副总，相信你会很好的和他们几个合作的。房子给你买一套，只要你在公司干，房子就是你的，你看怎么样？”我想的很简单，只要有套房子，滨海市的教学质量特别高，把儿子弄到滨海上学是我唯一的目的，他一说让我当副总更和我意：不想负那么大的责任，万一把人家几个股东的钱都炒没了我不得跳楼啊，所以痛快的答应了。
　　于是立刻开会宣布滨海程鹏房地产公司的领导班子。总经理狄祥，董事长的哥哥，比我大2岁，此人200多斤，长得像尊大佛，原来是沈阳外事口的一个司机，出过国，在驻外大使馆工作过过。在深圳炒股票，认识刘成建（广东人），外贸系统的，那年５０岁，也在大户室给单位炒股票，这次他来滨海投资１０００万，这一大笔钱有香港朋友的，有刘自己的朋友，也有他自家的资产１００多万，他是公司的副总。还有一个小贾，二十二三岁，背着黄书包时就炒股票，赚了１００多万。他妈妈看好狄总，把小贾交给狄总带到滨海一起搞房地产。小贾是狄总的助理，也是广东人。我知道这些情况后觉得不当老总是对的，凭什么人家投了这麽多钱反过来听你的呢？狄家说能投２０００万，可是一直到房子都盖完了也没见那钱的影，这里的奥妙也是我在公司干了３年才慢慢知道的。
　　公司刚刚组建，办公就租用了海边万泉宾馆的４个标准间。为的是说明外资企业的身份（因为当时是以台商的身份投资的），一切手续都是由台湾一个李姓的台商提供，而且大力宣传该台商在台湾排名十几位，资产几十个亿。这一切不但我相信，就是当时的省市领导也确信无疑。一切从一片荒山的地皮开始，所有手续从头开始跑，土地证，建筑开发许可证，城市规划许可证，以及滨海程鹏中外合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工商登记，这些工作自然地落在我的头上。为了监督我工作，狄总把他的助理派给我当助手，这小子精得不得了，开始以为我老土，穿戴不时髦，吃喝不讲究，又没有他们有钱，所以事事瞧不起我，说话和我呼来唤去，动不动的向狄总打小报告，用小儿科的嗅觉判断我处理的事情。
　　第一次经理会议上，我和狄总及另外的两位明侃，“大家要干就团结一致的把公司搞起来，如果信任我，我会努力把工作做好。如果发现我有任何问题，就提出来，不用我随时走人。但是我不喜欢搞歪门邪道和阴谋诡计，这样不利于公司的发展和公司内部的管理。公司刚刚组建，正气和规矩也要建立起来，为未来的发展打下基础！”他们３个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房子也迟迟不买。我重新找到董事长，我说：“董事长，关于当老总的事我不在乎，可让我来这工作一定要解决房子，因为儿子要开学了，我必须在１个月内把儿子的学籍转过来，我们娘俩总要有个栖身之处啊”。董事长下决心买了房子，还没有交工，儿子也转进了市第二中学，我和儿子迫不及待的就搬进去了。整栋楼没电没水，只有我们娘俩住。我的目标实现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给东家干活。
　　狄总争到总经理的位置后，恨不得一下子工作干起来，可是又弄不清套路，没事时总是他们３个人关上门商量好了再通知我。我又是刚来咋到，本来他们就对我有成见，所以看到了也不好说什么。我们几个人都是从外地来的，想打开滨海的局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时滨海人非常讨厌外地人。狄总一天到晚的愁，他太胖出入十分困难，夏天又热，只有宾馆里有空调，他一天最多的时间就是躺着，但是他的脑袋没有一刻停止过转动。我从不去他们的房间也从不主动找他们商量，除非他们叫我去我才去一下，这工作不是累身体而是累心。
　　突然有一天，服务员又在我的房间安排一个人，说是狄总的意见，这样可以省点钱。我也没吭声，我只要一张床就够了。住进来的人是一个朝族老太太６０多岁，她到滨海办事，然后到韩国，我叫她黄阿姨。她是个癌症患者，知道自己的病，但是特别的坚强，一边吃着中药，一边还在工作着，好像在做中韩联谊工作。我看老人家不容易，能帮她的事就做点，如打水，洗衣服，帮她熬药。她很感动，非要让我做她的干女儿，我也只能答应，面对一个即将过世的老人，还能帮她什么呢？只要她快乐就好。
　　有一天，我们突然聊起了我目前的工作，黄阿姨说我一定帮助你，当天就请来了市外办的主任，我们聊了一会又把狄总请来，让他自己感觉能否对公司有所帮助。狄总非常高兴，因为认识了这主任就等于是认识了滨海，主任的老婆还是市委宣传部长并且是市委常委。我们公司的公关就从这里开始了。黄姨的出面，打开了一直尴尬的局面，紧接着就是深入发展公关成果，每天不断的吃大盘子喝孔府家酒，我虽然有点酒量，可也架不住这连续作战啊。
　　记得一次和区里领导喝酒，因为我们开发的土地在这个区境内，所以狄总一定要家家拜访，处处磕头。他是一口酒不能喝，剩下的是我和刘总外加小贾。那时候，交朋友首先要喝酒，做生意也要看喝酒，不喝酒，半句话都没有。刘总是广东的实惠人，让喝就喝，光喝不说，小贾在广东根本没见过这样喝酒的阵势，只能应付，没办法只有我这个女流之辈往上冲！说起当年滨海的喝酒风气，那真是个个都是英雄海量，有句嗑是这样唠的：“要想当官，先看酒量，办公室主任，一斤七八两，处长局长两斤三斤正相当，要想当市长，喝酒得用缸！”每个人在酒宴的位置，也非常讲究，据说是和国宴一样排位子。那次说好是程鹏公司请客，结果几个区长都来了，整个局势就变了，入乡随俗我们成了“客”，只好听“地主”之命了。当时的孙副区长安排座位，被请的人都老实的站在等着排位置，绝不可以随便坐的。区长是主陪，他的左右是主宾和副主宾，自然是狄总和刘总了。孙副区长为副主陪，他的左右是三宾和四宾，那就是我和小贾。其他的位子是安全座位，坐下不会被叫起来。
　　坐好之后，副陪张罗着请主陪敬酒。当时的整个滨海无论大小宾馆大小酒店饭馆，一律统一的三两三的圆的高脚杯，滨海人叫“泡”一瓶白酒刚好是三泡。喝酒要喝“标”，这个“标”是敬酒的主陪副陪说了算——也就是说你初来咋到，我喝个标准，你就得照着这个标准喝。我们以为还是惯例用“泡”喝，可没想到这次情况完全不在掌控之中：每人面前摆的是用来喝啤酒的带把的玻璃杯子，先倒上大半杯啤，再倒上一泡白酒，然后再放进三盅红酒，区长说是尊重大家放“三艘潜水艇”，这样酒的名字叫“三中全会”。
　　区长讲三句话，分三次喝完。狄总是坚决不喝因为他有心脏病，还哮喘还过敏，一看他那么胖喘气都费劲，区长还真没强求他，但他在这个酒桌上就一句话也不能说了。剩下我们３个人跑是跑不了了，我当时想怎么都是个“死”，还不如壮烈的去“死”（喝醉的意思），那就喝吧。区长用山东话说：“‘大海航行靠舵手，服从领导就喝酒’，所有的人一个‘标’进去；‘万物生长靠太阳，酒量就是工作量’，二‘标’下肚；‘雨露滋润禾苗壮，干杯程鹏就大上’，‘三艘潜水艇’就全部潜到肚里了。那酒喝的真是惨烈，主陪敬完三次“标”副陪敬两次“标”，然后是办公室主任，科长每人再敬一次“标”，结果常常是主宾还没来得及说话（敬酒），就一下子躺到桌子底下了！
　　那天我们刘总就是第一个牺牲的，我和小贾也都醉了。我是一回到宾馆就开始吐，吐的天昏地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３天没吃一口东西，如同大病一场。小贾更危险，当天晚上休克，酒精中毒了，又虚脱出了好多汗，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就真的牺牲了。
　　狄总对付滨海官员的做法就是大胆的送。送名酒xo，送金银首饰，送美金，送国内没见过的名贵纪念品。这些官员一个一个被“拿下”，可以说在滨海就没有程鹏公司请不到的官。通过这些官员，公司收获了一张张应该得到和不该得到的批文，这里自然也有我的“功劳”。所有的礼品和钱财都是小贾把持着，偶尔狄总说“泥总，你去请某某官员吃饭吧，带上礼品”，我一定会说“让小贾一起去”，每次负责结账的也是小贾。小贾是狄总最信任的人，结果是贪污公款最多的人，我总想，把自己的祖坟哭好了就得了，谁有精神去哭那些乱坟岗子。谁爱贪谁就贪，只要不一天到晚盯着我就好。
　　工程建设开始了。本应该由我管工程，可这个狄总再三琢磨不能让懂的人管，他怕控制不了，让刘总管工程。这个刘总是个没主意的老总，脑子又糊涂，常常是说了不算算了又不说，时时处处都请示狄总，就是狄总每天躺在床上，也会知道工程进展的情况。我就成了所有工程以外的老总了，他们不想管的事我都管了。开始是办理各种手续，时间长了上上下下的领导都很熟，只要是泥总来办的事，是没有办不成的，有些人看到狄总都会说：“狄总你太厉害了，人家都请个小姐公关，你可是高明请个半大老太太，泥总没办不了的事！”狄总此时就得意的说：“没看看滨海市有几个泥总，我们泥总那是没说的！”
　　进入我们程鹏山庄（开发的别墅叫鹏程山庄）有一条老道是在我们来之前，邱家几兄弟开发采石场时自己修的，这是我们进山庄的必由之路，所有车辆都必须经过采石场的门口。一次，因分包工程之事他们和狄总闹别扭，愣是把路封了，还说狄总敢下来，他们就敢削狄总。刘总赶快说“我可不敢，下去了就上不来了”，狄总躺在大床上一想还是叫泥总去处理一下。他让小贾来找我，我说：“行啊，但是小贾要和我一起去，不然我死了还没有给我收尸的！”我到了邱家哥４个的石场办公室，开始他们不愿意理我。过了一会儿，拉拉家常就好了下来，哥们儿兄弟的一叫，问题很快解决了。时间久了，他们哥们儿过个生日还请我去喝酒呢。程鹏和买地的村子有矛盾了，也要我去处理。几个村长简直太难斗了，不知跑了多少趟，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有时也得考虑和农民的相处，我们是下过乡的人，和工农打成一片是我们的强项。到后来，我可以盘着腿在村长家的炕上喝酒吃饭，他们是半个眼睛都看不上狄总，常常说“小泥儿，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什么狄总算个麽（山东话算什么的意思）？”
　　我原以为，我就把这公关老太太当好就行了，没想到这个狄总躺在大床上一想，这荒山秃岭要搞好三通一平（通水通电通路平整土地）开发建设光靠刘总是不行的，立即开会，把“三通”这块拿出来让我协助刘总干，负责还是刘总，工作由我来做。我明白他的意思，总是要我们几个相互制约。这是整个开发的硬骨头，这块骨头啃不下来，下一步开发就是空话。我知道有难度，可谁让你住了人家的房子，谁让你跑到滨海来当什么泥总呢？我不想和他们理论什么，要干就干好！我只提一条，“刘总只是原则领导，具体的事我去做，我有决定权，不能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同意我就去干，不同意刘总去干！”狄总听了后说：“这样吧，有事直接找我好了”，刘总更好说话，“泥总，你全权负责啦，‘三通’了我请你喝酒啦！”
　　简单的说这也是创业，是为老板创业，把别人给的职业当成事业，那时候我的认知就是这样简单，我又开始拼命的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