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见，我的爱

“遥遥，”男孩死死地看着女孩的脸颊，踌躇了好一会儿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们把窗户关起来，可好？”范离再次低声下气，给其他人一种委曲求全的感觉。可是当事人在别人看来却是一脸无害的闭目坐在那里，卷翘的睫毛在脸颊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粉粉的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小巧的鼻翼一扇一扇的，水润的嘴唇紧抿。　　　　
“遥遥，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们把窗户关起来吧，雨水都把你的衣服打湿了，时间久了你会生病的。”男孩看见女孩始终不愿睁开眼睛看一下自己，无奈的低叹一声，而后耐住性子和女孩解释着。女孩的身体微微移动了一下，环抱着肩头的右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紧紧闭着的眼睛却始终也不愿意睁开。 　　
“遥遥……你有气、有怨，你冲着我发就行了，可是求你不要不说话，也不要不理我。”男孩说的含糊不清，可是众人却知道这里面包含巨大的信息量，不知不觉又都竖直了耳朵听着。他们尽数屏住了呼吸，深怕有什么精彩的地方被错过。
“不要，我喜欢被雨水吹，不要紧的。”就在大家以为这个女孩同样不会回答男人的话的时候，女孩懒洋洋的开口了。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果断，不容许男人有一点的辩驳。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子的啊，我看这个小伙子一上车的时候就一直在谦让着你，你这个女孩子未免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小伙子啊，”终于，一个坐在路遥身体左后侧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 　
　 她手里死死的握住拐杖，用拐杖抵抵范离的脚跟，眉毛皱得死死的，操着一口别扭的S市口音继续说：“你可不能这样一直由着她啊，我跟你讲啊……你这样下去啊，不得了啊……我跟你说，这样子搞下去时间久了……” 　　
“喂，你别拉我嘛。你个孩子真的是，别拉我嘛。”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男人，身穿黄褐色皮衣，国字脸，朝天鼻，年岁约莫五十上下。他一边满是抱歉的看着范离，一边使劲地揪住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不解，回头看着男子，只见他低低的说：“妈，你知道不，你这样说人家会不高兴的。你几十岁的老太太，管人家什么闲事呢？别人都不说话，你没事凑什么热闹。” 　
　 老太太撇撇嘴，却是听了男人的话不再多言，只是闷哼一声将头扭过去，不看璐瑶一眼。男子脸色一僵，随即满脸堆笑地一边安抚着十分不满的老太太，一边对着路遥这边尴尬地笑着：“年轻人啊，你们别介意。我妈她啊，人老了就会有一点唠叨的。” 　　
“没事的。”范离看到男人的脸上是一脸的歉意和诚恳，呵呵一笑。男子看到这样的范离，脸颊跳动了几下，而后拉住老太太的手低声的在她的耳边不知嘱咐着什么。只见老太太一边看着这边，一边满眼疑惑的点着头。 　
　 这边静静地平息下来，那边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路遥却是好像生怕路途遥远，太过于寂寞，坏坏地对着范离命令道：“好了，把窗户关起来！”虽然她自己靠得远比范离要近很多，虽然此时车厢内大半个其他人都觉得她没有家教。可是，她还是眼睛微微地闭着，大声地对范离说。 　
　 这一下不得了，那边的老太太急忙又要挣脱儿子的压制，拿起手边的拐杖就要强行的站起身体来。 　
　 “没事的，没事的，老人家，是我亏欠她的。”范离看见老人的举动，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哭，急忙一把拉住窗玻璃的把手，呼啦一下子把窗户关死。而后回转身体，满是后怕地看着闭着眼睛的路遥。等他看见原本平淡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皱眉表情，他的心好似一瞬间爬满千万只蚂蚁。蚂蚁成群结队的，一下下的撕咬着他的心。说不出的酸涩还是疼痛感，使他一下子忘记了要如何去呼吸，身体颓然的、僵硬的坐回凳子。 　
　 可是路遥却犹如躲避瘟疫一般，急忙的将双手攥住衣角，身体向玻璃那里移动了几下。她躲避着，尽可能的将身体和范离拉出一段距离，直到身体彻底的贴附在玻璃上，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下，她才不露一点痕迹的舒出一口气。她一边用手背击打着自己的两条大腿的外侧，一边悄悄地平息着刚才突然迸发出的逃跑欲望。 　
　 “遥遥……你要是后悔，真的可以不顾及我的感受！要不……要不，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其他的那些人我会帮你去说服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去骚扰你的生活，真的！”看着路遥犹如躲避蛇蝎一样的躲避自己，范离听到有一种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那一瞬间陡然在脑海内炸开。他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双手攥的紧紧的，挣扎了很久，最后嗫嚅的对她说：“真，真的，你可以，你可以……现在……就……离，离开……” 　
　 听到他的话，路遥仿佛又看见那个佝偻着后背的高大男子，鹰一样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住自己冷冷地道：“你不能辜负阿离，更不能欺骗我们。不然……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你家破人亡！”她眉毛一皱，鼻子里面冷哼一声，而后将身体转向一边背对着他。 　
“你不需要因为害怕或者别的去跟我离开，也不需要顾忌什么。”范离自顾自的说着，说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想到路遥将会离开，他是那么不愿意、不舍得。可是，再看一眼她的背影，无奈的摇着头，低低地笑着。 　
　 “你要是敢欺骗阿离，我和他的兄弟姐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更不要说你离开以后，阿离疯了会做出些什么。没有人会说是他的不对，更没有人会同情你，同情你父母。要么跟着他从此天涯海角，要么再也不要出现在明天。”还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声音，再想想此时耳边的嗫嚅和懦弱，路遥鼻子里冷哼一声，厉声问道：“是吗？”
　　她的声音多么冷啊，她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是地狱的烈鬼刚刚爬出十八层炼狱发出的讪笑声，又好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阵阵哀嚎。一边的其他人听得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个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的女孩大骂一顿。 　
　 “不用了！”她回过头，以着十分漠然的眼神看着范离。这种眼神看的范离的心更加的疼痛，可是她的回答却像冬天里面的太阳，给他的寒冷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暖。
“遥遥，那就是W市和H市的交界了，过了这个收费站，我们就彻底的到了别的省市了。”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害怕，范离的声音竟然在那一瞬间变了质，嘶哑着嗓子，左手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收费站。 　
　 路遥不管范离的脸上一下子绽放出来的笑容，甚至可以说他的笑容深深的、不知不觉的刺痛着她的眼睛。她急忙转回视线，冷冷的看着窗外迷迷蒙蒙的细雨。雨斜斜的下着，无声地落在玻璃镜面上，而后顺着玻璃流下来，划出一道道长长的泪痕。 　
　 是的，在路遥的眼睛里面，这雨水看起来像是老天也知道顺应着她的心境一般。一滴滴泪水从天而降砸落在车玻璃上，落下一道道无法抹去的泪痕，也落在她的眼睛里面，却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的流进了心里。 　
　 车窗外一把把雨伞急速划过，雨水默默地落在上面。她想：“也许等待雨，是伞的命运，那么这一场秋雨，却是不知为何而下着”。在她的眼里，雨水无声，也无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抗这个哭泣的命运。看着那一把把擦肩而过的雨伞，一滴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的从路遥的眼角滑落，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顺着眼角滑进两腮，最后顺着腮颊流进颈项里面，激起一阵寒凉。
　 “亲爱的，以后我会好好地爱你，就为了今天你放弃一切的荣华富贵去和我一起私奔！”激动地一双手，在路遥毫无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霸道的拉住路遥冰冷刺骨地手。拒绝她的挣扎，无视她皱起的眉毛，在她的耳边大声的宣告着。 　
　 这句话刺激的她身体猛地一怔，而后僵硬的回过头看着不知不觉已经远去的收费站。 　　 “再见了，胡阳，再见了我的最爱！”车子真的好快，快到她都没有看清楚刚刚还是那么遥远的收费站，竟然在一晃神的时候就已经那么错过。她看着越来越模糊的站台，漫天的雨水迷蒙了她的视线，嘴唇微张却无半点声音地对着那里告别着。 　
　 泪水突然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肆意的顺着眼角滑落着，范离心里一酸，五味成杂的纠结着脸颊，嘴唇紧抿的伸出手臂一下子将她拉住搂近怀里。范离收紧手臂死死地将她困在怀里，额头固执地抵住她使劲挣扎的肩膀，裂开嘴角微微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