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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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很多事，一转身便是一辈子。当草儿爸爸和草儿妈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按了押之后，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草儿妈妈起诉原本并不是本意，那都是草儿姥姥天天寻死上吊给逼的。当她来到法院起诉的时候，她还存着一点私心，那就是：吓唬吓唬草儿爸，让他知道做错了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草儿妈没想到的是草儿爸竟然会那么爽快地就签了字，她的心彻底凉了。
　　
　　水生有源，事出有因。寻根朔源，让我们把时光的镜头拉倒八年前。
　　草儿爸爸原本是揣着三年义务兵后转志愿兵的理想去参军的，他甚至在部队还努力的学习文化，准备报考军校，然而他的这些梦想也仅仅只是成为了梦想，在他当了两年兵的时候，他遭遇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大变故：他提前退役了。
　　草儿爸心中树立起了远大的理想，他一直就在部队里为了这个理想努力着。很多时候很多事只有激情是不够的，运气和智慧反而显得更重要。这时我们又不得不相信流传千古的话是那么正确：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草儿爸并不是只有激情而没有智慧的人，只是当自己一不小心被网在网里的时候，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草儿爸在一次演习中不小心被哑弹炸伤了小腿，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住在军区卫生院里。每天都按时给给草儿爸打针换药的是一位非常活泼漂亮的卫生员，这位卫生员二十岁整，是军区司令员的独生女。
　　两个同是军人的同龄人，每天都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草儿爸幽默，帅气，喜欢看书读报，草儿爸的病房里，每天都能传出姑娘那银铃般快乐的笑声。
　　从那个凉爽的夏末开始，姑娘推着草儿爸的轮椅不知道在军区医院的那条林荫路上，走了多少回。他们一直走到草儿爸离开了轮椅，走到他拄上了拐杖，走到了漫天飞舞着黄叶的晚秋，走到了草儿爸可以丢掉拐杖，走到他可以离开医院了。
　　草儿爸就要离开医院了，姑娘年轻的心却再也离不开草儿爸。走过夏穿过秋，情窦初开的女孩儿心里燃起了爱情的火花。自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女孩儿，敢说敢闯，她不想隐藏自己的心事，让自己留下终身的遗憾。在她帮草儿爸整理衣物的时候，她低下了头，脸儿忽的红了：“我，我想和你处对象。”
　　要知道，在七十年代，一个刚入伍一年半的小战士，是没有资格在部队里处对象的。然而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草儿爸哪能不知道姑娘一直以来的心意，只是自己身份卑微，前途渺茫，他从来就没敢对女孩儿表白过什么。当他面对女孩儿的大胆表白，他也低下了头，他不敢给女孩儿什么承诺：“我正在学习，来年我要考军校。”
　　姑娘就欣赏对面的男孩儿好学上进的性格：“你该考军校考军校，我等你。”
　　姑娘说罢，低着头跑出去了，没想到险些和门外的一个人撞个满怀，姑娘看了看那个人尴尬的脸，自己的脸更红了。
　　门外的这个人是司令部的一个上尉，和女孩儿住在一个部队大院，比女孩儿大四岁，他一直在心里偷偷的喜欢着美丽的姑娘。今天他是来这里看她的，没想到正遇上了门里的一幕。
　　上尉看着门里的那位小战士，眼睛里喷出了仇恨的火花。
　　“哐当！”他猛地抬起腿，一脚踹在门上。
　　“他妈的！”上尉恶狠狠的甩下一句话，转回身，大踏着步子往司令部走去。
　　很快，妒火中烧的上尉就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地捅给了司令员。司令员一听那还了得！他暴跳如雷，“去，把他们连长给我找来！”
　　堂堂一个军区司令员怎么可能把自己宝贝女儿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一个既没有家庭背景，又没有赫赫战功的无名小卒呢！更何况爱女在他的心里才二十岁，还太小。
　　一声令下，草木皆兵，一连连长气喘吁吁的就赶过来了。这个时候的司令员已经沉下了气，他思讨再三，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一是这事儿绝不能扩大到妇孺皆知的地步，二是打铁需趁热，他的战略是不能给对方太多的反击机会，快刀斩乱麻乃上策。
　　一连连长连滚带爬地回到连队把草儿爸打发到司令员那里去了，草儿爸知道出事儿了！不去是不行的，硬着头皮去吧！战友们都用羡慕的表情看着草儿爸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小战士，能受到军区司令的召见，那得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他们还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听说你是为了救另一个战士受的伤？你很勇敢。”司令员直言不讳。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那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就足以吞没了屋子里的一切。
　　“是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草儿爸深知自己赴的是一场鸿门宴，他腰板站得倍儿直，尽管小腿肚子直打颤，也不敢有一点儿马虎。
　　“听说给你记了三等功？”司令员目不转睛地盯着草儿爸。
　　“是的。”草儿爸被司令员看得心里直发毛，两只腿直发软，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部队嘛，就应该奖罚分明。那你觉得对于违反了军纪的战士，是严重警告好？还是处分好？还是记过好呢？或者开除军籍更好？”司令员停顿了一下，犀利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对面这个小战士。那目光很冷，暗藏杀机。
　　“是不是背着罪名记录在档案里永世不得翻身更好？还是干脆就趁着功劳还热乎就回家这样最好？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什么方式比我说的这些都好？听说你很好学，那你掂量掂量帮我选一个，想好了告诉我，我会尽量配合。前提是别忘了我是谁，只要我想去做的，我可是什么事儿也做得出来，什么事儿也做的到！”司令员就是司令员，说话都跟军事演习似的，战用战术，话用话术。
　　草儿爸知道这次的事儿彻底躲不过去了。
　　草儿爸回连队后一直闷闷不乐，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大好前程，可是这大好的前程已经变得异常渺茫。司令员是谁啊，他在整个军区可是最厉害的角色，他心狠手辣，手眼通天。他要是想让你起来，谁踩你都倒不下去。他要是想让你倒下，谁也扶不起来。接下来的日子，草儿爸很不好过。一连连长得到了司令员的授意，想尽一切办法对草儿爸百般排挤万般刁难。同一时期，军区卫生院的女孩儿也被调离了军区医院。这个时候的草儿爸已经别无选择，当年十二月，他终于拿着“八级伤残兵”的一纸荣誉提前一年退役了。
　　
　　司令员终于成功地把这颗萌芽状态中的爱情小苗给拔了，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并对一连连长说：“告诉他，回去后也要收敛自己的行为，别忘了档案现在还在咱们部队，当地民政局和武装部还是得信咱们的。”
　　恋爱跑了，前途飞了，草儿爸爸背着行李带着一连连长的警告灰心丧气地回到了家乡。
　　虽然提前退伍让全家都很意外，了解事情原委后，王老爷子王老太太也都没深说什么。事情到了今天，能够载誉归来，也只能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自古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家里刚为他办完接风洗尘宴，各位醉醺醺的乡亲陆陆续续还没散尽，六指儿就上气不接下气儿地跑来报信了：“八路，村口有个大闺女找你家呢！是不是就是那个司令员家的呀？你到底把人家怎么滴了，人都追家来了？”草儿爸这点儿事早就都被听房根的二娘给传开了。
　　草儿爸在王老爷子家里被称为老疙瘩，在和他差不了几岁的人嘴里，自从他当兵了以后，都称呼他为“八路”，此名一出，全村人都不再叫他“王老疙瘩”，而是全部改成了“八路”。
　　草儿爸惊慌失措，“有没有人告诉她啊？”
　　“没有！自己村还能不向着自己村的人呐！我这不赶紧就来问你咋回事儿了么！”六指儿边说边拍打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千万别说我家在哪，我这就得藏起来，你赶快去稳住现场！”草儿爸抓过军帽戴在头上，那帽子上已经没有了五角星。
　　六指儿飞也似地赶紧跑了，草儿爸也紧跟着出了门，王老太太搀着王老爷子坐在了炕上。
　　“你咋走这么慢啊，快点儿，咱们上那边看看出啥事儿了。”张大娘两只手笼在袖口里，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招呼着草儿姑姑。
　　草儿姑姑刚从老爹那出来，正准备回家，一看各个路口争前恐后小跑着去看热闹的人群，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咋地了？啥事儿啊？”草儿姑姑站在人群后面，她抬起脚尖儿向人堆里张望着。
　　她这一望不要紧，人群里就有人冲着她喊了一声：“那个大闺女找你弟呢！”
　　草儿姑姑蒙头转向的还没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个姑娘就顺着众人的目光来到了姑姑跟前。这个姑娘可真漂亮，细高挑的大个，雪白的脸蛋儿生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姑娘一见到草儿姑姑就哭开了：“姐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小王他说都没说一声就从部队回来了，我可怎么办呀！”
　　草儿爸跟家里人说有关司令员女儿这段儿的时候，姑姑心里还有点儿怀疑，她总觉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弟没准是编的故事。可是这眼下，人家的大闺女可都追到家里来了，这事儿还能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