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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县旧事(二十)

作品名称:西县旧事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1-03 15:30:44      字数:3003


  大娘上前说:“险要堤段均为草堤多有决口,恳请李县长将险段改建为官修砖堤。”
  李成义慢腾腾地说:“大娘呀,当年你做总牌时何故不修啊?今天来请我修是何用意啊?”心中却想,这事大娘提过,多出的堤捐可以五、五分成。可惜被混蛋的王国华强势夺了总牌,要不然早就弄成了。他故意装糊涂问大娘:“哪里是险要地段呀?百姓自己修堤是件大大的好事情嘛,可不能因为是百姓所建就称作草堤,官家出钱修的就称作专堤。”言毕扬头大笑。
  众人闻之暗有讥议。
  大娘说:“从西头王家营到东边的神仙庄,堤长四十里余。当中的老君庙至杨家嘴共四十二村,属六个牌管辖,其中险堤八百五十米。杨房店到西枊村共三十一村,属三个牌管辖,有险堤七百余米。其他还有三处共四百米,分属七牌、五牌和十一牌管辖。民国五年陈县长任上俺就呈报过多次,后上面仅拨下二百洋,命先修三牌所辖险堤,不足之处需要自筹,来年派员查验。当时商定,凡相关之村每亩先一次性摊钱一百文,平常年另议。凡有间接利害关系的村子,每亩先一次性摊钱四十文,平常年另议。其余全县与水患无关之田每亩摊钱九文为义捐。以上均已列入县规,民众照摊不得有误。后为了能长久照此办理,特立石碑以资证明。”
  “碑呢?”李成义问。
  大娘往前方一指说:“就在前面约半里处。”
  于是众人同往。
  到了一看河堤破损失修。堤上柳树多已盗伐所剩无几。石碑孤立在残破河堤前的滩涂上,已半埋土中,其状屈怨。
  李成义是头一回亲眼得见,联想到为官责任,惊得睁大眼睛指着石碑大声问:“这就是大娘说的石碑?谁给埋的?防洪堤竟已如此残败!那些护堤树是谁砍的!?王国华总牌你知道吗?妈那个逼你失职!还敢成天吵着要和县衙争修堤的募捐权,王八蛋!若不是上面来的压力和刘团长的哄骗,老子当初会用你!?”一不小心说出了实情,陈号山与大娘迅速地交换了一下喜悦的眼神。
  陈号山上前说:“县长一怒残堤有望,乡民之大福啊!那座石碑不是谁来埋的,经过了春泛秋汛,是冲来的泥沙埋的,须年年养护不可废置。往年元宵节一过,县里必会杀牲祭河勘察堤工,及时议出各牌需修工段,征夫多少?工料若干?拟定好工期后算出捐数,再呈报县衙准许后布告全县。时日一到先祭大禹然后开工,各牌按约完成春修,县里察收后按工票发洋。也不是真发工钱,只是验票发给各人免征额多少以抵征捐。秋汛前还有一次复查补堤。平时各牌僱人巡堤,汛期昼夜不敢断人,雨天更然。这二、三年是王总牌主事,各牌均显堤务荒疏。据职所知,县里昨年派下的防洪固堤捐各牌多有虚收,又兼刘团长出动武力恐吓逼征,强使各户按数定期捐完,只见捐款不见开工,也是这两年幸无水患,百姓暗中愤愤不平,牢骚涨腹者众。因愤公然敢言者尽罪之曰惑众、谤议县府意在反衙,皆罪入县牢。出狱时个个双目呆笨诺诺如痴。号山认为此为苛政。”
  李成义听了大声说:“县里派捐真的是为了修堤,每年都有竣工验收单可查嘛,各牌和总牌还有签字嘛。”说完转而一想又骂道:“他妈的都在骗我!警察局长孙尚武你滚出来!”
  等孙尚武到了近前李成义怒问:“狗日的孙胖子!礼仪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你他娘的不懂吗?你是个假党员吧!?”
  孙尚武说:“俺是真党员。”
  李成义叉腰吼道:“你参加过北伐军也是假的吧?怎么混进我党的?你是活流氓!比剿匪团的还要流氓!老子今天总算把你看出来了!”
  “一县之长就不失职了?就都是下属的错了?”孙尚武朝着李县长微微傻笑,胖乎乎的脸蛋像是用面团做成的。
  “说!你狗日的为什么要逼捐抓人?”李成义怒问。
  “号山兄说的是武力,不是警力。”
  “啥力?”李成义问孙尚武。
  “请李县长亲自去问刘团长吧,问王国华总牌也行。”孙尚武弓着腰,依旧弱微微的冲着李成义笑。
  “人是他抓的?”李成义皱紧眉头问。
  “全县都知道的事,李县长真的一点不知道?也从没听俺或旁人报告过?”孙尚武小声笑问。
  “反咬一口?”李成义问完朝四周喊道:“回!都回!晚饭后开会!”心想一定要推。
  
  王国华躺在家中的床上对他老婆赵杏花说:“刘团长这头老骚驴子,一见到宋家的那个四寡妇就起了歹意,把兄弟情分一脚踢开,商量好的事情也想全悔了。”
  赵杏花坐在床沿问:“是怎么悔的?”
  “他劝俺忍一忍别去和李成义争,先放他一马。”
  “怎么倒成了要你忍,不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要你和李县长家公开闹一场吗?”
  “老兵油子,爷爷俺被他耍了!那天见了宋文龙的那副惨象,他说这一回老天爷把李县长徇私枉法的把柄交到咱手中,是想叫咱为民做回主。呸!我刚知道刘团长是假话的亲祖宗!李县长和他又穿上一条裤子了。”
  “这也没办法就由了他吧。说起来不丢人,你总归是露了回脸。”
  “是被人打了俺一回脸!原先想这事只是个引子,想让各个牌主看看俺和刘团长是一式的,同时也让民众多臭臭他李县长,先得了民心再接着收拾他。”
  两人又议起宋家送来重礼的事。开始时边猜边议,后来两口子争论这钱到底交不交回王庄老家,赵杏花就挤上床来撒着娇要行那事儿。
  
  
  话说那天张志富领着闺女和顺子来到县衙,先和看门的客套。
  张志富讨好地笑道:“又来烦扰您老人家了。”
  顺子瞧着东家别扭,转头问花花:“你看这人老吗?嗤!最多不过三十多点岁,东家屈心嘞!他是为了你才去向人求个好脸!今后可是不敢再去气你爹了。”
  花花撇嘴说:“俺爹总想着爬上高枝呗。”
  张志富装没听见,他凑近了对那人说:“今年的新麦下来还跟去年一样,县长有大白面吃就少不了老哥哥的那一份。”
  这人说:“俺是上月刚来的,去年的那个老头儿姓吴病死了。”
  张志富这才假装在夜色中细瞧,问:“前头那个人他走了?”
  看门人说:“死了。俺进去报信,对了你叫个啥?”
  “就说亲家领着闺女来了。”
  看门人走后三人进了门房,顺子问东西放在哪儿,放好后就去屋外蹲着瞅天空。他看见云彩都在追着欺负月亮,星星们都不管,自语道:“云很骚嘞,星星们也不是啥好人。”他心里觉着就是这个理儿。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还没到就听在喊:“亲家吔,西县最近不太平了。”顺子听出是谁来了赶紧进屋说:“花花你婆婆来了!”
  张志富听见了慌道:“花花快站起来!”又对顺子说:“去!快躲一边儿去!”自己匆匆迎了出去。
  花花没去迎,反倒拉住正要躲出去的顺子说:“不要走,你来护着俺。”
  顺子说:“你们是一家人俺来干啥嘛?”
  花花说:“谁和她是一家人!俺今天三句话讲完就走。”
  顺子说:“这得听东家的。”
  花花说:“俺求你了!”
  这时人已进了屋。
  李县长的娘子孙翠花见到张志富就埋怨:“你看把咱明儿害得,今后西张村都不是他敢去的地方了?”又对花花喊:“你在躲谁呀跑到杨村去了?我儿也是没出息偏就要去找你,偏就为你受了害。”见花花侧对她站着还勾着头于是问:“你倒成最委屈的了?”又看见一个穷小伙子和花花站在一起,转头问张志富:“这人谁呀?眼睛还会瞪人?花花是跟这个叫花子跑的吗?”
  张志富忙说:“他叫顺子,俺家伙计。”
  孙翠花听了嗤笑道:“和个刨地的都能站到一块儿去,我家明儿倒委屈你了?呆会儿有话要问你。”又对顺子说:“屋里不种庄稼,出去!”
  顺子朝屋顶恨了一眼要走,被花花一把拉住说:“俺在你在,俺走你走。”
  孙翠花听了气道:“咦!?咦咦咦!”
  花花转过身来说:“你又不是俺亲娘咦不着,俺今晚要见李县长。”
  张志富气得双手拍腿直跺脚,浑身发抖指着花花要骂,见她眼里冒出了一股子她娘才有的那种倔犟劲儿就吓住了,转过身冲着顺子指桑骂槐说:“你是头蠢驴吗?不懂得礼貌吗?啊?”
  孙翠花蹦了一下说:“气死我了!”
  这时听见门口有人问:“谁在气俺娘?”
  众人一看是李月明来了,张志富忙又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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