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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县旧事(十六)

作品名称:西县旧事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0-30 19:14:01      字数:3864


  宋文虎牵着捆成一串的几个县警昂首挺胸走在街上,神气十足,不停地朝四周大声念道:“天不怕,地不惧,如今咱抓了臭衙役。昨有因,今有报,县警的霉运到来了。”听上去挺顺口,这是宋文虎兴奋了信口现编的顺口溜。
  县志记载,后来这几句顺口溜在西县境内成了民谣,成了历史,暗暗地在百姓中间传诵了很多年,至今仍有老人还能记得,诵读完了朝天张大缺牙的嘴,笑得可开心了。乡亲们每次谈起那天发生的事就会说,芸芸众生不可欺,三尺之上有神灵,事事全在报应里。
  这是段闲话。
  这时狂风大作,呼啸声淹没了宋文虎的念诵声,沙暴来了。
  这天的异常天象在县志中也有记载可查。老话讲,神灵是个念头,信了就真会有。
  
  李县长在办公室里见到县建设局长陈号山勿勿进来了,心中烦他,故作镇静地问:“来了?”陈号山走到李县长跟前说:“请了几次县长大人都不肯去建设局。因修堤之事建设局担着天大的责任,故闯进来斗胆再请一回。”说完深施一礼说:“西县建设局现任局长陈号山恭请李成义县长莅临建设局视事。”
  李成义皱了皱眉头,知道他是在故意讥讽,问:“又想来说修堤的事吧?钱呢?有吗?县里还是没有嘛?”
  陈号山说:“属下想,堤防之事大如天,我党宗旨三民主义。县长试想,没了民之生存哪需民权,没有民权又妄谈民主?实可见民生为首要。”
  李成义笑嘻嘻的起身过去,拍拍陈号山反讽道:“陈局长真不愧在旧朝时科举过秀才,开口就是道理啊。既有公事咱里面去谈。”先客套一番,迈开步子进了里面。这时街上枪声大作,李成义等早就习以为常,并未在意。
  两人进屋坐定,下人献过茶后陈号山起身开门见山地说:“洪水一到危害严重,上任县长因一再拖延,又偷工减料虚修河堤中饱私囊被免,我任理应记取。”说完从怀中取出呈文双手递上,这已是第五次了。
  李成义眉头紧皱接过来,不再像往常那样敷衍,当着陈号山的面展开呈文。一看是用毛笔写在十行纸上的,楷体工整。但见呈文开头写道:堤防十万火急事,万望李成义县长拨冗一阅为盼,西县建设局陈号山拟稿再递。心想这个老书呆子!这不是在说本县已经玩忽职守了吗?于是再往下看。呈文又说,西县地处黄河支流之灵通河系,十年七涝。春泛秋汛之前,河堤若不修缮加固,大水一到决堤成灾,泛区房屋四有其三不保。水患凶猛荡尽万物,幸存者挣扎其中与鱼鳖共处,其状凄惨,惨不堪言。千顷良田积年遭灾已成十年九不收之滩涂。洼地蓄涝成泊历年不排,水面无边粮田消失。吾等职人竟视若无睹无所作为,长此以往西县税捐从何处来?民食更何有之?每每决堤,灾民近乎家家举哀,披麻带孝者众。出殡唢呐悲天撼地多日不绝,乡野之间白色纸花漫天飘舞,阡陌之处花圈成行号啕遍野,总添新坟无数。久之岂能无怨?怨为民众反叛之先,如此社稷难以稳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今号山正当其职屡见复患能不忧心?特特再次恳请李县长亲自上堤察勘,望大人勿荒职守慎鉴前车,筹措钱粮以毕其工,早救吾民。此时屋外狂风大作。
  李成义看完就皱眉,心里骂道,简直是在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不知道吗?不想管吗?是王国华伙同刘团长想要总揽河捐滋事不断!财权本县能放弃吗?敢放弃吗?臭书生只会放酸菜屁!李成义在心中骂完后沉下脸以示重视,然后笑着说:“陈局长,这些都是常人尽知的一般道理嘛,李某岂能不晓得?咱俩都是国民党员,同衙任职事党事民。所以定会齐心协力改变旧貌,实现我党为振兴民族倡导的三民主义。”
  陈号山感激得泪盈盈的说:“俺祖祖辈辈生长在此,俺是想替多难的众乡亲们向县长呈情啊。”
  李成义听了此话很不高兴,心想这个旧秀才酸枣教书匠!西县只有你才亲民?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嘛?哼!老奴才本县长难道会听不出来?你虽说当了个局长,可是到如今连替谁讲话都没搞清楚,老饭桶!但表面上却笑着说:“号山大哥此情可嘉!是我鞭策自己的楷模,是诤友。事情今天定下了!不改了!现在就去安排,本县随叫随到。为了西县百姓们的福祉,难道我堂堂县长还怕上堤去吗?不去还算是个父母官吗?不去还算是个国民党员吗?还算是一任称职的县长吗?统统不能算!”
  陈号山连连鞠躬千恩万谢,脸上淌下喜泪说:“县长大人的恤民之情当载县志以颂千秋!乡亲们有幸了,社稷有幸了,李县长是在赐福于民啊!”
  “我有这么伟大吗?”李成义沾沾自喜的问
  “有!有!一定有!”
  正在这时一个县警冲进来喊:“县长不好!警队的弟兄们被抓了!”
  李成义惊问道:“土匪干的?从山东那边的插花地里窜过来的?”
  县警说:“不是,是刘团长!”
  李成义又问:“所报之事属亲眼所见?”
  来人就说:“那哪能啊!那样俺不是也被兵匪们抓走了吗?是听人说的。”
  李县长略想了想,心中一阵发虚,深吸了几口气说:“快去通知各局的局长,各会的委员,速来县衙商议。这简直是近乎举兵反叛县政府嘛。他刘汉辉今天抓了县警就是抓了西县的法律!”李成义突然觉察到话多有失便住了口。
  来人说:“风大尘土多,县长您重挑个好日子开会吧。”
  李成义厉声责问:“这是你该想的吗?去!
  来人叽哩咕噜埋怨着转身去了。
  
  董道昌带着几个人在北门外的一处茶棚里喝茶等人。他望见南方天边的浓云正向县城压来,其势与平日不同,浑然中显出有奇异光茫,乌云泛黄铺天盖地滚滚而近气势磅礴。大叫一声“不好!”说:“沙尘暴要来了!”起身吩咐牵马,付过茶钱出茶棚时听见城中响枪,稍顷没有了,便没去理会。
  几人上马扬鞭而去,天边的乌云发出闪电,状如鹿角却无声响。董道昌大喊:“再快!”就听个个催马,“哒哒哒”蹄声密集拼命赶去。
  
  宋家的人押着张志富和他闺女还有顺子朝县城赶来。
  花花在平板马车上颠来簸去早坐酸了腰。她想了一路越想心越乱,这时说:“爹,俺想娘了。”
  张志富在车旁走着,说:“想那使不住的陈年旧事干啥?想眼面前的事!”
  花花说:“就是想到眼面前俺才想娘了。”
  张志富听了心里不好受叹道:“哎!你娘人早没了,伤心嘞。”
  花花揉眼呜呜哭,说:“爹,你把俺毁了,娘要在你不敢乱许配俺。”
  张志富又叹了口气说:“花花呀,你以为活个人那么容易吗?爹是想给你寻下个好人家,如今这世道太难活人了,没个靠咋行。”
  花花说:“那个李呆子算啥好人家,爹是把俺许给猪了,俺不喜欢和猪在一起。”呜呜呜哭得更大声了。
  张志富语重心长的说:“闺女可不敢再瞎叨叨,他爹强,他爹当着县长嘞。”
  花花听了恨道:“他爹要是当个皇帝,只怕俺去给他儿子做个使唤丫头爹也喜欢,就不想想俺会幸福吗?”
  张志富说:“有那好事!美得你。宫女可是了不得,全都不是一般人儿嘞。”
  花花恨道:“爹这哪是为了俺呀,是爹自己想攀上高枝儿,一心想把俺卖成钱呢,哼,太狠心!”
  张志富“嗨!”地叹了一声责怪道:“还不快快地闭上嘴!咋敢胡说你爹呢?”
  顺子听半天了,这时候说:“东家可惜就一个闺女,不然见到个高树枝就赶紧放只闺女上去做个窝,嘿嘿嘿!”
  张志富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问:“你懂得什么叫日子?狗日的连半天书都没啃过能知道?顺子你学坏了!”
  顺子笑着跑开问:“这个还用去啃书?他是个人就该知道,那喜欢的看不够总想看,不喜欢的看都不想看,咋在一起过日子?”
  张志富顿悟道:“哦,难怪你这头骚驴闲下爱偷着瞅俺闺女,老子先打你这个非分的东西!”过去举手吓唬他。
  顺子就躲,说:“看看有啥嘛,东家俺可没敢想过要娶她。”
  张志富问:“你也配?”
  花花就笑了,说:“爹,俺也看他了。”
  张志富说:“那莫啥,只当看见头小公驴!”
  花花说:“顺子比爹明道理。”
  宋家那些人就笑,说这一家人有点意思。
  张志富听了也笑,说:“哎呀,咱平头百姓就是这样没规矩,让你们见笑了。”又说:“过了前面的杨树林就能望见县城了。你们幸苦。”
  顺子突然喊道:“东家快看天上的妖怪来了!”指着南方。
  张志富看了吓一跳,说:“那不是妖怪是要刮沙尘暴了,咱们快进林子!”
  一群人跑着进了杨树林,张志富喊:“把马在树杆上拴牢不然就惊丢了!顺子快来帮忙!”
  顺子问:“整啥?”
  张志富说:“找棵大树把俺闺女绑牢实,头上再罩件褂子。顺子快脱呀还愣个啥嘛!”三把两把扯下了顺子的破褂给花花套在头上。
  花花问:“为啥要绑俺?”
  张志富说:“这是黑风,刮人像刮棵草!”
  花花又问:“为啥还要笼褂子?”
  张志富说:“免得呛死。”
  花花再问:“那你们咋办?”
  张志富急了:“哎呀咋这么多罗嗦话呢!小时候在外面玩不是遇见过嘛!可把你娘吓死了,疯了一样去找,抱着就往家跑。俺先帮你弄好不然爹不放心。”
  花花说:“还是俺娘好。”
  顺子拍拍树干说:“要是连你也连根拔了,咱谁也别怨就怨命吧。”又说:“捆松了不管事,紧了别喊痛,俺这褂子有汗沫,忍忍。”
  花花说:“你也够罗嗦,总不敢脱俺大姑娘的褂子吧?”
  张志富喊:“大伙都过来,都过来,咱围成圈。”
  有人问:“把你闺女围中间?”
  张志富说:“这棵树不是大吗?过一会儿黑风就要刮来了,都快蒙住头,手拉手不松开,要齐心,人连多了吹不走。”
  众人围着,好半天了也没动静,花花一个劲儿地喊:“闷死人了,快取下来喘口气儿。”
  顺子说:“嘘!听!”
  众人听见是马蹄声。
  董道昌带人奔到树林前勒住缰绳用马鞭指着说:“进去查看!”只一会儿就见去的人出来直喊,这才知道要找的人都在这里,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董道昌骑在马上往南一看,风卷着漫天的尘土像滔天巨浪,潮头已到近前,忙拨马进到林子里,翻身下来刚和众人拴好马。这时听见树在呼吼,一个立身不稳倒在了树下,刹时眼前昏暗如夜,呛了一嘴土,忙摸索着抱紧树干伏在地上。
  尘土刮到时顺子一把抓住了张志富,将他和花花连着那棵大柳树一起抱住。顺子闭眼听风,风在呼啸,又觉撕扯,于是双臂紧箍呸了几口土说:“树能救俺!”呛得再也说不出话。
  其他人各有遭遇,都自找法子顾命,多亏了是在林子里,不然就随着飞尘去了。
  稍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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