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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县旧事(七)

作品名称:西县旧事      作者:张金丰      发布时间:2014-10-19 17:38:35      字数:4705


  董管家见四娘哭出声了,知道她在悔痛,陪着叹气。
  过了一小会儿四娘挂着泪说:“人在牢里分秒难熬,俺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你帮着估摸一下,咱先把事情缓和了,让文龙在里面少受些活罪,需要多少钱俺这就拿着去县里,俺要见儿子。”言毕低头呜咽。
  董管家忙起身说:“官牢是个污浊凶毒之地,宋家常年在县警察局养着好些人呢,哪能让四娘亲自去那种地方。”
  “谁去?”
  “办这种事首先要知道该过哪座桥,该进哪个门儿,要知道怎样花钱,朝谁花钱,不然就会被人诓骗了,多花丁钱不算,里面的人照样受罪。本管家受宋家大恩,愿舍半老之身不顾,替四娘走一趟县里,先让咱文龙小主饿不着冷不着也挨不着打,再图出狱。”
  四娘很感激,起身福了一福道:“俺替过世的文龙他爹在这儿谢过董管家了。”讲完曲膝再拜。
  董管家见了忙起身退一步作揖道:“四娘千万不敢这样,老爷在世时视俺如兄弟,无以为报?唯有忠心!”
  四娘听他这样讲心下稍宽,说:“那个无耻的县警察局,他随便弄点儿破烂事岀来咱就得向他大把花银子,这不是在变着法子的活抢人嘛?”又问:“大娘说事因花花起,要拿花花去换文龙。你看如何?”
  董管家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不妥,这花花俺见过,心气高,有主意,不是个任人推来送去的。你把她捆到李家,她要是当场反了怎么办?李家得到个反目之人跟没得一样。人又是从咱这里送去的,必生疑恨反到不美。再说这事传出去,宋家会背上献女换子的千古骂名,还和王庄的王家又结下了新仇,千万干不得。”
  四娘就点头,又问:“那么大娘又是何意?这些要紧处她会想不到吗?”
  董管家低头琢磨,似有所悟,说:“四娘是一心想着救小主,大娘是一心想着救宋家。”
  四娘忿然道:“那就不要文龙了?”
  董管家说:“俺妄猜一句,也许在大娘心里,文龙早晚会出来不用急,忍小抓大,家安则人安嘛。”
  四娘听了顿时怒道:“这样说俺倒成了个没见识之辈,不识大体了?到底不是她的骨肉。人都没了要家干嘛呀?”
  董管家忙赔不是,说:“怪俺胡言。请四娘放心,小主要快快地救出来,宋家也要大安。只要尽到了人事是可以两不误的。俺们这些下人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保护宋家义不容辞,相信这次仍会转危为安。”
  “那这会儿该干嘛?”
  “四娘请去歇着,董某这就打马进城。”
  四娘听了拍手道:“好!俺也进城去,在俺娘家坐等你的好消息!”
  “四娘还没吃午饭吧?吃完再去不迟。”
  “哪里吃得下,快备车!”四娘终于有了个盼头,精神为之一振,起身昂首挺胸就往屋外走。
  董管家安排马车送走了四娘她们,又忙去大娘处禀报了情况,听大娘授了机要领命出来,带上几个人牵马出了宋家,上马扬鞭出了杨村。众骑一路扬起泥土,直奔西县县城而去。
  四娘出村不远忽闻有马追来,忙叫让到路边,稍顷呼啸而到,为首的正是董管家。只见数骑奔驰而过,再望时己去远了,心中宽解了不少。
  此时,在董管家前面约二十五、六里处,一匹白马四蹄飞扬,宋文虎腰挎钢刀伏在马上,已经望见西县的城门了。
  
  先前,李月明带着几位真县警和几位临时雇来本想为花花家站岗的假县警,赶押着宋文龙回到了县城。城门归县剿匪团把守,来往人等都要盘查,尤其注意结伙相伴而行的,恐是匪类。见这一群人又有车还有枪,而且浑身被雨打湿,十分可疑,自然要严查。这些县警就骂:“奶奶的外省丘八!吃尿泡饭的!(形容当兵的穷,只能用茶水泡饭吃)没长眼不认识你警察爷爷了?”纷纷拿出枪。
  剿匪团和县警历来有矛盾,一听就怒了,端枪吼道:“龟儿子些都放下枪!否则不要怪老子们走火!”上来就把李月明等人围了。
  李月明在马车上见被数杆步枪指着,又听见拉枪栓,吓得举起双手大喊:“别别别!俺爹是县长。”
  一个兵头儿上来瞧了瞧,伸手拨弄李月明那贴在额头的长发问:“这家伙肥得像个傻媳妇!到底是不是男的!咋没长胡子呢?”又讥讽说:“你爹是县长?县长是我孙!给老子马上滚下来!快!”用刺刀抵在他的胸口上。
  李月明赶紧下了车,又向随行的喊:“都听兵爷爷们的话,把枪收起来。快呀快收啊!想害死俺吗!”急得跺脚。
  县警们只好收了枪。
  兵头儿吼道:“统统缴械!”
  县警们听后又把枪拿出来,双方僵持着。
  兵头儿高喊:“机关枪准备开火!”
  李月明听了马上跪下哭道:“求求了求求了兵爷们!不能开火啊!千万不能啊!”
  兵头儿再喊:“目标土匪,一律枪毙!预备……,你们交不交枪?”
  李月明跪着说:“交交交!全交!”
  就听有人在一旁哈哈大笑,说:“这不是李大公子吗?”
  李月明扭头一看吓一跳,大笑的这个人正是要和自己争个高低的王国华。
  
  这王国华二十五岁,中等个头,偏瘦,鹰钩鼻子鹞子眼,一身深蓝色洋呢子中山装,脚上一双黑亮的三节头皮鞋,撑着把红色的油布雨伞,神态岸然。如今他是西县河工总牌。
  王国华问:“李大公子是从哪儿回来?怎么成了这样?”又朝县警们微笑道:“几位哥哥都看见了,做差人实在不容易,在李县长手下干差就更不容易。一个个昨夜淋雨了吧?可别着了凉。这样吧,交了差都到十字口来,找家馆子喝酒吃肉去除寒气,俺做东。请几位老哥一定要多多赏脸。”又去对那个兵头儿说:“这位老总面生得很啊。”
  兵头儿瞪眼问:“你他妈的是谁呀?”
  王国华故意想要李月明听见,大声说:“俺是你们刘团长请来的客人。”
  兵头儿半信半疑,上下打量。
  王国华从腰间摸出一卷钱来塞给兵头儿说:“弟兄们辛苦了,拿着,你叫个啥名字。”
  兵头儿听说他是刘团长的客人不敢收,又怕被他诈,说:“我派个弟兄陪你去见刘团长。”
  王国华笑道:“好啊,到了别怪俺说是被押解来的。”硬把钱给了他,笑笑又说:“这位兵大叔别怪罪他们了行吗?这人真是李县长的公子。”王国华好歹劝和双方都放下了枪,又笑嘻嘻瞧着李月明他们进了城门,无意中朝马车后面一看,见有一个人被捆住双手偏偏倒倒踉踉跄跄跟着。细看此人穿着不俗,浑身上下糊满了泥水。忙喊声“站住!”过去问个县警:“人都不行了还在死拖活拽?犯了什么事?”走近仔细一瞧大惊道:“这泥人不是杨村的宋文龙吗!怎么把他抓来了?”
  李月明刚松了一口气,听他问起这个怕说了多事走不了,一张哭脸装着没听见。
  其实王国华早已经知道了花花藏在宋家,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学生小丫头,嫌脑子被新学堂教野了,成天尽想些大不列颠那边才有的怪事。他知道花花和县长公子李月明订了婚,是这傻小子心中的痴爱,所以才三番五次去县学堂逗留,终于弄起了风波,还扬言要和李公子公开争花花。这是刘团长出的主意,是啥意思只有刘团长自己最明白,王国华想借重刘团长的势力在闹中取事,他并不在意花花这个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宋文龙落到了李月明手里,心想这宋家可不是平常的人,哪能轻易就被抓了呢?杨村又是出了名的强人村,一有来犯全村发动,就凭这几个二货县警,在其他地界吓唬百姓交个税逼个捐还行,要想从杨村宋家拿人决不可能,因此十分纳闷。转念又想如今抓了宋文龙就会把宋家搅进来,他两家这一斗更增添了咱王家的势头,王家逼李县长就范的那事多半就成了。此时来不及多想,当断不断必生后乱,于是惊叫道:“这个人正是刘团长想抓没抓到的闹事学生!”
  兵们一听大有动作,吼声四起枪栓乱响,又吹响哨子引出更多兵来围了几层,把周围的闲人吓得疯了一般散去。
  王国华火上浇油又蹦又跳又嚷:“千真万确就是这个人!”
  “砰…砰…砰!”鸣枪之后这些兵们冲上去又踢又打缴了真假县警们的枪,将李月明和那些个县警们用枪逼在城门洞里。
  这时走来个手提盒子炮的胖军官,刚才就是他鸣的枪。只见他吹着枪口的硝烟说:“都给老子抱头蹲下!”
  李月明他们全都抱着头蹲下了。
  胖军官又喊:“妈的不是蹲地上!蹲马步!”
  这帮人又学练功抱头蹲成马步,李月明那一对肥腿当时就抖开了。
  王国华过去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对胖军官耳语了一番,听得他直翻白眼,连声“啊啊,嗯嗯,喔喔,妈的巴子!”听完举起手枪说:“老子命令,押上犯人去见刘团长,子弹卸光把枪还了让他们爬开!滚蛋!”斜了一眼又说:“马车很不错决定扣了!连马带车上交团部!”转头对王国华说:“团长的客人就是贵人,坐上车去。我是守卫北大门的刘连副,是团长他老人家的亲戚。”神气十足。
  王国华忙说:“俺的车就在那头。”跑去上了车。
  胖军官一挥手在头里摇摆着先走了,几个兵押着宋文龙跟上。一个兵去牵马,那匹黑马扬起头来一声嘶叫。
  
  宋文虎骑马来到县城的城门洞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一切已经平静如常。他翻身下来牵马过去掏出特别路单给站岗的看,那上面盖有刘团长和李县长的印。
  站岗的验完还给他,问:“带着刀?”
  宋文虎说:“不太平。”
  站岗的说:“是不太平,刚才就抓到一个。”打个手式放了行。
  宋文虎听了也没多问,以为只是件平常事,穿过门洞重新上马去了城中十字口。到了一看,铺子外面那个蓝底镶白边的招幌正高高飘着,上面‘百年汤锅,驴肉火烧’几个黑字依然十分醒目。来到店前下了马,早有店小二看见了高声吆喝道:“宋大哥到!”跑来牵了马。因为他是这家铺子老板的亲戚,便没有把马栓在当街,从侧门牵进院里去了。
  宋文虎抬腿进了店堂,正值上客时分,扫了一眼没有认识的,闻着扑鼻的香气穿堂去了里面,寻到厨房,见一个老者正领着一帮伙计在忙,屋內热气腾腾,便上去拱手喊道:“老大人近来可好?”鞠了一躬。
  老者正是四娘的父亲王英桐,年近六十红光满面,和宋文虎一般高矮,只是胖些,见了谁总是笑,十分和蔼,不似宋文虎那般急躁。他见是宋家的大公子来了,又因他是大娘生的,历来不拿他当真外孙,只以名子相称,这也是生意人的周到之处。便应道:“文虎来了,请先去堂屋宽坐,这就忙完过来陪你说话。”满面笑容。
  宋文虎说:“俺赶来是有急事,请老大人出来讲话。”
  王英桐见他焦急,放下手里的活计随他来到屋外,问:“是何急事分秒不等?”
  宋文虎说:“俺讲了老大人千万不要惊怕才好。”
  王英桐点头说:“讲就是了。”
  宋文虎先叹息一声,这才说出宋文龙被抓的事情经过。讲完见王英桐呆若木鸡,半天没有转过神来,然后猛咳了一阵倒在地上。
  宋文虎忙半跪着将人抱在怀里大声喊叫,惊来了伙计们,也惊来了老夫人。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只见王英桐鼓着眼张着嘴像要憋过去了,就有人喊:“快捶背!”
  宋文虎听了一手抱稳一手击背,连下三掌见没有反应,便说了声:“老大人对不住了。”出了重手。
  王英桐“哇”地喷出一大口血痰来,胸膛起伏,缓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问道:“人……已经关在…牢里了?”
  宋文虎说:“进屋说去。”抱起来就要走。
  老夫人说:“来这边!”领着去了后面。
  到了里面宋文虎一看是间柴房就问:“咋是这儿?”
  老夫人说:“楼梯在店堂里客人正多去不得。这里有架他歇晌午的小床,是个清静地方好说话。”
  安置好后王英桐再问,宋文虎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王英桐这会儿好歹才哭出声来,擦着泪问:“俺外孙子这是为了嘛呀?”
  宋文虎说:“俺弟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平时里最好帮个闲忙,今天施舍这个,明儿个帮肋那个,和四娘一样的心太软呗。”
  两个老人又怨又叹,焦眉愁脸,不知怎样才好。
  王英桐精疲力尽地说:“俗话讲,官牢官牢,拿人当票!那里面都是些恶人啊!一时打点不到就受大苦!文龙怎么受得了那些县警们的糟蹋呀!赶快托人把钱送进去吧,要多少咱就给多少,去柜上拿,别等人家来催。”就要起身。
  宋文虎按住他说:“老大人不要急,临时抱佛脚的事不是咱这样人家的做派,再说那些狱警都长着狼牙,你有多少也喂不饱。”
  王英桐焦急地说:“那也得喂呀!听说一个时辰内见不到孝敬钱就要开打,两个时辰还不见钱就要吊起来。咱文龙细皮嫩肉的哪里吃得住这个?就是重吼几声也会吓死他。”
  宋文虎从腰间解下刀递给王英桐说:“请老大人替俺收好,俺这就去里面走一遭,今天倒要看看,这些平日里常受咱滋润的杂种们给个什么说法,不行大家翻脸!”
  老夫人怕道:“翻不得脸,千万翻不得啊!这是文龙的一条命啊!”
  宋文虎说:“俺有数,只去那该去的地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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