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十四)
作品名称:追梦 作者:李卢芹 发布时间:2010-04-26 20:41:21 字数:8817
第十四章:爱情的品味
从壯子沟回来后,一件偶然的事促使小秋和陈林匆匆定了婚。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小秋和陈林从表姐家回来后不久的一天,陈林突然来了,说他妈妈病了并且很严重。以前本来就有高血压、偏瘫、哮喘等各种疾病,前天又突然摔了一跤,现在卧床不起连话也不会说,眼看就不行了,很想见见小秋。
陈林的父亲是四九年就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旧社会给地主扛长工,吃不饱穿不暖受尽磨难。解放后分了田成了家深感共产党的恩情深,积极参加革命工作,加入短期扫盲学习班,先后参加了土改运动、三反五反运动、镇反运动、农业合作化运动。他不分白昼钻深山下农田,深入群众积极为党工作,甚至连老婆生孩子也顾不上回家。就在陈林的妈妈刚生完一个女儿的时候,正是火麦连天,当时陈林的父亲还在火香沟组织人为残废军人割麦子。
这天中午还是骄阳似火,一刹时就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眼看大雨就要来了,当时陈林的大姐陈云才只有十四岁,二姐陈静十三岁,就她两个小姑娘在地里。陈林的妈妈等不到丈夫回来,就跳下地去帮着收麦子,她又是捆又是背,不一会儿大雨就倾盆而下。她正在月子里,哪经得住猛雨一激,当场就昏倒在地里,从此就落下个哮喘的病根。
这次突然病倒,她生怕自己不能长久于人世,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林的婚事,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儿,她希望能看到儿子结婚。
陈林这次来求小秋,这很使她为难,她觉得她和陈林之间还不是很了解。小秋从小爱看古典小说,她很崇尚古人那种对爱情的纯真执着,她认为爱情是神圣的,一旦确立就要终生不渝。怎样才能使爱情永不褪色呢?
这就需要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共同的志趣和情操。小秋爱看小说和诗词,陈林说他也爱好文学,并还准备积累素材将来写小说。小秋不知道这是否就算志同道合?他是自己设想的理想情人和伴侣吗?
这时孙强的影子又闪现在她面前,孙强自从那次走后再没消息。菲菲一气之下和一个当兵的帅哥结了婚。
倒是孙强的妈妈后来体会到儿子的心意,曾托人来向妈妈探问口气。妈妈征求小秋的意思。小秋说:“不急,先不说这事。”
妈妈也不知她究竟什么心意。妈妈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知道包办婚姻的后果,所以对女儿的婚事也只是提建议,该说的说了,该提醒的提醒了。
对于陈林,妈妈说人倒是个着实孩子,看着也顺眼,只是家寒些。但那并不重要,只要人正干,以后不让你生闲气比什么都强。反而劝她要觉着可以就定下来吧。
小秋却说:“妈,不着急,我中医刊授还有一年就毕业,等毕业后再说也不迟。”
可是这次的突发事件促使小秋做出了决定,她想越是农村的孩子才越能吃苦,越容易知足,才会对自己忠实不背叛自己。再说了,她妈妈病得那么重,自己不应该发扬点爱心,安慰一下老人,不使她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吗?
于是乎,我们的小秋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出乎别人意料也出乎自己意料的决定:立刻就去他家看望他妈妈!
他们坐下午回城的末班车到五里桥,又转坐高峡县的车,三点多就到了阳关乡陈家庄。
这天是个阴天,他们下了车在路边的小铺里买了两包奶粉两包白糖,小秋又坚持让买了一件高钙奶饮料,和几把龙须面。
回到家里,两个姐姐、两个姐夫还有一个妹妹都围在妈妈床前。父亲抱着头仡僦在床对面的地上,见了小秋和陈林,愣着反应不过来。
姐姐、姐夫们见了,立刻欢呼着:“哦呀是林回来了,这个一定是小秋吧?妈呀,你醒醒,看看是谁来了?是小秋来了,你儿媳妇看你来了。大呀,还不快去割肉包饺子?”
陈林的父亲这时才灵醒过来,站起身连说:“噢,噢,我去,我去。”
就弓着背出去了。陈林的妈妈也不知是听到了亲人们的呼声,还是冥冥之中等待着的亲人来了心有余犀,她慢慢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小秋。半天,干涩的眼角里滚出几颗浑浊的泪滴。
她慢慢地抬起胳膊拉住小秋的手,不知哪来的劲攥得紧紧的,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使小秋感到既慈祥又恐怖。小秋的到来,冲淡了一直以来笼罩在全家人心头的黑雾。
父亲把肉割回来了,姐姐、姐夫们欢天喜地的忙着做饭去了。剩下小秋和陈林坐在床边。陈林的妈妈久久地拉着小秋的手,她都微微感到疼了,也不忍心抽出来,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小秋从来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在她的心目中,曾不止一次勾勒过第一次见公婆的场面,那将是浪漫的,激动人心的,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悲怆……。
到了晚上,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没有完全枯竭的生命力得到了慰籍,陈林的妈妈突然眼珠也会转动了,并示意要吃东西。大姐陈云赶快端来半碗米汤,二姐陈静端来半盘菜。
小秋接过米汤喂她一口口吃了,吃罢竟能比画着要陈林的妹妹陈芳,端来热水让小秋洗洗脚早点休息。
第二天,陈林的妈妈也能被扶着坐起来了,又喝了半碗鸡蛋面汤,脸上也有了生气,说话连说带比画人也能听懂了。她让陈林的父亲泡豆子做豆腐,本来村子里每天都有卖豆腐的,可她说那豆腐不好吃,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做了豆腐又下馃子,就像过年似的,做各样好吃的。她喜欢让小秋和陈林坐到她床边。她呢,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眼里流着幸福的泪花。累了的时候就闭着眼睛睡一小会儿,手里还紧紧抓着小秋的手。小秋试着把手抽回她就醒了,一脸惊怕的样子。
这样过了三天,总是这个样子,小秋要走,可是一提出来,她就流泪,脸上的肌肉也在抽动,小秋不忍离去,只好又住下来。又过了两天,春林叔打来电话,他要去公司开会,让她快去。陈林的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她不再阻挡,让姐姐为她收拾了许多好吃的让她带上。
又让父亲翻箱倒柜翻出了她珍藏一生的宝贝——一串针葫芦。
这是她出嫁时的唯一陪嫁。它是银造的,形状是鱼形的,鱼头朝上,脖子是活的。拧下鱼头,肚子里装着棉花,针就插在里边不至于掉出来。一根银链子从鱼肚子里出来穿到鱼头上,又从鱼嘴里出来,鱼头一拧紧就是一条完整的鱼。活灵活现,尾部中间有一个银钟,两边有挖耳勺、牙签,有几个银环连在鱼尾上,拿在手里一摇哗啦叮当响。
陈林的妈妈把它接过来,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最后把它递给小秋,一脸的凝重。小秋不敢接,不知这有什么讲究,问大家,大家都说:“给你你就接着吧。”
小秋犹犹豫豫地接过来,陈林的妈妈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吃过晚饭,两个姐姐和姐夫都说有事要回去,明天一早再来送小秋,就连妹妹陈芳也跟着去了大姐家。大家一走,家里突然冷清了许多,陈林的妈妈要小秋和陈林坐到床边,她拉着小秋的手,脸上笑眯眯的有一种小秋说不上来的表情。坐了一会儿,她让陈林送小秋去上屋睡觉。
他们家是个很大的独家院,一摆行上房四间,下房四间。上房中间是客厅,两头是卧室,一个稍间是厨房。平时陈林回来住一间,陈芳住一间,姐姐们回来就和妈妈住在下房里。小秋来了就和陈芳睡一张床。
陈林把小秋送到上房,坐到床边笑嘻嘻地望着她。小秋感到他的笑容有点异样,不自在起来,她想也许是和那个针葫芦有关吧?
她问陈林:“今天你妈给我那个针葫芦真好看,可我要它没什么用啊。”
陈林说:“你不懂,老年人把这个送给谁,就表明谁就是她的儿媳妇了。这是个传家宝,一般都是传给长媳,表示代代相传的意思。”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小秋说:“可是,我并没正式答应你哪,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媳妇?”
陈林笑笑说:“老年人心情迫切,你没看今天把人都支走了,还不是给咱创造机会?”
小秋恍然大悟,她沉思了一会儿,对陈林说:“陈林,事情成不成也不在于这样。不过我观察了这几天,觉得你们一家人老实忠厚,我很喜欢和他们相处,我决定和你把婚事定下来。但是在我没过门之前,我不能和你住一块,先失了尊严,让你家里人瞧不起我。你今天晚上到下屋去睡,照顾好妈妈,我回去后就和我妈商量这事。”
陈林说:“好,那你早点睡吧。”
他站起来把被子伸开,就到下屋去了。小秋插好门躺在床上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觉得很好笑。
陈林回到下屋,父亲在抽烟还没睡,陈林妈妈见陈林又来了,急得脸颜色都变了。
陈林说:“妈,你放心,小秋已经答应了,人家可是正经人,你别胡思乱想。”
陈林妈妈这才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林的父亲就起来做好饭,正吃着,姐姐、姐夫们陆续到了。他们有的送花生,有的送核桃,还有钱。小秋说什么也不要钱,只收下其它东西,他们一直把她送上车才回去。
陈林也和她一起上了车,到了五里桥,他就下车上班去了,小秋直接去了大坪药站。
过了几天春林叔开会回来了,她又回了一趟城和妈妈商量。妈妈说:“他们家困难,咱也不图他几七几八,但是你舅家和你们林家大门大户,咱也不能稀哩糊涂。让你三姨给当个媒人,简单举行个定婚议式,也算是个明媒正道。”
就这样,在三姨来过两次后,简单举行了个定婚议式就算定了婚。不过,过后妈妈又给了陈林叁佰元,陈林不要,妈妈说:“拿去给你妈治病,又不是给你的,把你妈病治好了,多活几年就是你们的福。”
陈林只好收下。其实妈妈是想弥补一下定婚花去的肆佰元。
陈林妈妈的病渐渐轻了,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人常说:男怕节前,女怕节后,指的是冬至前后。在这个时候,是天地阴阳二气急骤变更之时,气候极不稳定,对一些体弱多病尤其是老年人,此时是个关口。一旦熬过这个关口,就算过了门坎,以后气候逐渐转暖,这些人基本上也就没事了。
在天气暖和阳光普照的时候,陈林的妈妈竟能拄着棍坐到院子里晒太阳了,说话也清晰了许多。一家人都欢天喜地的,虽说她不能劳动,可是只要有她在,一家人就有了主心骨。姐姐们走的走来的来活套了许多,陈林的父亲和妹妹在她的指示下干这干那,把家整理的井然有序。
这天,陈林和小秋回来看望她老人家,她又旧话重提,催着她们快点把婚事办了,说指不定什么时候阎王爷就把她叫走了,她想见上孙子面就合心了。
三姨就连连跑了几次,妈妈说:“要说小秋也不小了,不过我还是那话,咱不图花他几七几八,但咱得明媒正娶才不落人话柄。到时定个响器来个车,歪好我也就这一个闺女,钱我出,外面上看着像个样子就行。”
三姨回去后,陈家就找人看了个好,是腊月二十六。
妈妈就开始忙起来,又是买家俱,又是缝被子。看看好日子就要到了,前几天就来了很多亲戚,大家忙忙碌碌热热火火。可是谁都不让小秋干什么,到了哪儿都说让她歇着,她一下子就成了个客人似的,她觉得很别扭。
到了腊月二十六这天,一大早迎亲的车就来了,车前绑着大红花,陈林这天也特别精神。一对迎亲的喜娘能说会道,放过鞭吃过饭,大家纷纷上车向陈家庄驰去。
陈家这天也是人山人海,喜气洋洋,陈林的妈妈这天要算是最高兴的一个。可是她是个十分好强的人,她怕自己的形象不佳会扫儿子的面子,迎亲的车子刚走,她就让陈芳给她搬了个椅子,到房后晒太阳去了。一直到午后,客人们吃过饭陆陆续续离去,她才回来。
新婚之夜,小秋和陈林定了个约法三章,一:不许有外遇;二:不许骂老人;三:不许离婚;陈林欣然同意。
过了几天,姐姐、姐夫们也都走了,沸腾了几天的家里虽然冷清下来,但是紧接着就是过年,馍呀肉呀什么都现成的,所以别人家都忙着制办年货的时候,他们一家却很清闲已经在安然过年了。
婆婆要算最开心的一个,每天都乐嗬嗬的。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早早地贴上对联,吃罢年夜饭大家都围坐在婆婆床前熬年夜。那个时候电视在乡下还没有普及,大家就听公公讲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笑话。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当时公公在五里桥公社工作,有一个公社书记被揪斗,造反派们要他交待罪状,其实他只是为一个被冤枉的人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打成了反革命。没有什么罪状好交待的,可是不交待就过不了关,每日脊背上绑个大石头弯着腰游街,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受不了了他就胡编罪状,说自己曾经杀过人。
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忙追问杀了谁。他说三年前他在板子沟住队,有一个贫农穷极了偷了生产队的玉米穗,被他发现了,揪他去公社接受教育他不去,那个人被他一拳打死了。
造反派们忙问后来你把他怎样了,他说他怕人发现偿命挖了个坑埋了。造反派们问他埋在哪里,这个人姓甚名谁?他随口编了个姓名地点。造反派们就解下他身上的石头,把他关到隔离室严加看管,等待调查审判。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竟查不出个结果,连一个知道的人都没有,才知道他是胡编乱造,又饱饱地挨了一顿打,大石头又背在脊背上了。唉,那个时候的笑话多了。
说完了大家都觉得空气有点沉闷,公公又换了个话题,又说起了他们家的发展史。这下就连婆婆也兴奋起来,她连说带比画不断纠正公公,不知不觉就已经大半夜了。陈芳第一个打起了哈欠先去睡了,哈欠是带传染性的,陈芳传染给了小秋,小秋传染给了陈林,陈林又传染给了公公,最后就连婆婆也被传染了,这个年夜会就解散了。
刚眨蒙住眼就听得三声大炮把小秋从睡梦里惊醒,原来有人已经起来放鞭炮迎接新春了。
乡下人过春节与城里人过春节有很大区别。城里人过春节,除夕夜都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看到零点新年交替时放三声大炮,庆祝新春到来然后睡觉,到天大明才起来下饺子放鞭炮,这还是有独家院的人家。
住商品房的人家就没这个条件,零点也不放炮,看完联欢会直接睡觉。等到天大明了才很小心地在自家楼梯口放上一挂大鞭,然后吃饺子。吃了饺子就继续看电视,谁也不到谁家串门,鞭炮声能持续到十点多。
乡下人过年和城里人大不一样,从零点开始鞭炮声此起彼伏,每家的鞭炮有大有小各不相同。
这个时候最忙碌的要算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们了。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哪里鞭响往哪里跑,去拾瞎了火的鞭炮。乡下人厚道,孩子们到了谁家,大人们都拿出花生核桃油馍棒,往孩子们手里塞。孩子们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吃,他们一个个像冲上战场的勇士,比赛看谁缴获的战利品多哩,被鞭炮声盲目的振奋着,争着往响鞭的地方钻。有时这家还没响完那家又响,他们就一呼噜又跑向那家。有的甚至把新衣服都烧破了也不觉得,直到大人们煮好饺子把他们喊回去吃饺子。
这样一直持续到五六点钟,基本上家家都放过鞭吃过饭了,这个时候孩子们就开始消受他们的战利品了。不管是有稔儿的没稔儿的,只听到这里“叭”的一声,那里“出溜”一下。胆小的小女孩们捂着耳朵挤着眼睛,等响声过了才敢到跟前去看一看未散尽的烟雾。
大人们就悠哉悠哉,这里一堆那里一伙,拉家常看孩子们蹦高高,并随时准备行使监护人的职责。
过了初一初二,初三就有人开始走亲戚看朋友。不串亲戚的有勤快的就开始下地干活锄麦地里的草了。
过了初五吃了破五饺子,一年一度的年就算过完了,人们就安心地又开始为生计奔波了。
小秋和陈林初二初三也走了几家亲戚,初四就坐车去县城妈妈家,因为结婚耽搁了不少时间,她要早一天去大坪上班。
公公在婆婆的指派下,为她们准备了许多吃的用的,以及去妈妈家的礼物,然后拄着拐杖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依依惜别。
陈林和小秋一块到县城妈妈家住了一晚,把小秋送到大坪,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大妞听说小秋来了,也来了。她用好奇的目光偷着把小秋看了又看。小秋觉到了很不好意思,脸上一红说:“看什么看,又不是不认识。”
大妞忙说:“没有看没有看。”
过一小会儿又忍不住说:“秋姐,我怎么看着你结了婚比以前更耐看了。看,眼睛会放光了。”
春林叔说:“那你也赶快找个女婿结婚吧,结了婚没准单眼皮还能变成双眼皮呢。”
大妞说:“我也要找一个像陈林哥那样的。”说完害羞的捂着脸跑了。
第三学年的刊授教材早到了,这一段忙于婚事,耽搁了许多功课,得抓紧时间赶一赶了。因此小秋又开始废寝忘食起来,有不懂的地方就写信问老师,老师必有答复。累了的时候她就去医院找翠翠,在她的指导下给病人扎液体。现在已经不再像上次那样给病人带来多大的痛苦,基本上能一针见血了。
陈林给她极大的关怀和支持,不断地给她买些有关书籍,十天半月来看她一次。
新婚的日子幸福而甜蜜,不知不觉已到“三夏”大忙季节了。
由于气温的关系,阳关乡地势较低,日照时数充足,农作物成熟的早,往往是阳关的麦子已经割完了,大坪的麦子才搭镰。因为这里山大林深,受农作物界限温度的始限日期和终限日期的影响,推缓了庄稼的成熟期。
阳关乡和大坪乡的终现日期大约相差10天左右。
大坪乡大多都是坡地,阳坡的麦子熟得快,洼地的麦子就熟得慢,所以这里是熟一块割一块。
而阳关乡的麦子可以在一夜之间整个大地都会变得金光灿烂。因此这里的人们一年四季在这个时候最紧张最繁忙。如果谁家有在外工作或出门做工的,一到这个时候也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也是老天爷最喜怒无常的时候,早上还是红光大日头,一会儿就会乌云翻滚,大雨倾盆。因此,人们一定要争分夺秒,把到口的粮食从龙嘴里抢回来。
眼下阳关乡的麦子已经金黄一片,有的已经快割完了。虽说当初陈林的家人一再表示,地里的活不靠她们两个,可是,既进一家门就是一家人,难道小秋还真的忍心两个老人家受急受累不成?
虽说有姐姐、姐夫帮忙,可人家也有庄稼,自己总应该尽一点绵薄之力为别人减少一点负担吧?因此小秋坚决要求和陈林一块回家帮着收麦子。尽管不能出大力气干活,但做做饭照顾一下老人总是可以的呀!小秋有这份心,陈林巴不得呢,于是在一个赤日炎炎的中午,小秋和陈林双双出现在村头。
这个时候村里的人们正在地里忙着,有的割有的捆有的背。
有一个中年妇女直起腰来喘口气的时候,用手遮着日头说:“那是谁呀?往咱村里来了。”
人们“唰”的一下都把目光射向她们。陈芳眼尖,刚望了一眼就惊喜地说:“啊呀,那是我嫂子呀!”
飞快地跑到小秋跟前,接过一个小纸箱,又飞快地向家跑去。她是给妈妈报信去了。
人们纷纷向她们问候,小秋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她都礼貌地回了话。
婆婆接到信已拄着棍在大门口等着了。婆婆的病体渐渐地好起来,村里人都觉得是个奇迹,说娶了个儿媳妇喜事给冲好的。
婆婆私下对人说还有一个原因,是耶稣做了工。
一会儿,公公也从地里回来了。他早年为党没日没夜地工作,加上少年时代忍饥挨饿得了严重的胃病,前几年做了胃切除手术,不能干重活。女儿女婿原打算把自己熟透了的麦子割完就来一鼓作气地给他割麦子,可他闲不住,已经帅领着陈芳在战斗了。既然儿子儿媳都回来了,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工作放不下呢?他夹上镰刀也回来了。
婆婆这个时候就是个无声的女将军,把她的木头拐杖暂且的当作了指挥棒。她连说带比画,首先指挥陈芳去村子里的压面铺里压面,再分派老伴去街上买肉买豆腐。她已在心里规划好了:中午吃肉丝捞面,下午滚汤、馏馍、炒菜。
顺便说一句,在平时他们是很少吃肉的,他们一辈子减省惯了,不是重大节日或是来了稀客是不吃肉的,农村里大多都是这样。
小秋挡住了公公说:“大,不用去割肉,我已经割了一块,在纸箱里。”
“哦,好,好。”公公高兴地把肉拿出来到厨房去。
小秋也跟出来说:“大,让我来做饭,你歇歇去吧。”
“好,好。”公公把肉交给小秋。
陈林也扶着婆婆来到厨房,陈林洗肉,小秋剥葱剥蒜,婆婆烧火,陈芳也把面压回来了。
这时住的最近的大姐也进了门,原来是公公去告诉了她这个喜讯。大姐说她和陈静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他们大家都来,一鼓作气三两天你们的麦子连割带打就结束了。
大姐吃过饭就回去了,说她还有点麦子今天下午一打就完了,明天一早就来。出了门又扭回头说:“下午你们都在家歇着,不用着急,我看预报了,三五天没雨。”
可是公公是不会歇着的,吃过饭他就和陈芳又到地里去了,他不让陈林去,说有个地角不用多大会儿就完了。
第二天一早,大姐、二姐、大姐夫、二姐夫都来了,他们每人拿了把镰刀就到地里去,陈林陈芳也去了,小秋和公公在家做饭。
九点多他们回来匆匆吃过早饭就又到地里去。小秋也要去,大家说你哪受得了那毒日头,不让她去,让她在家做饭。小秋抢过一把镰刀,跃跃欲试的样子。
陈林说:“想去就让她去吧,受不了就回来。”
就这样他们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开赴战场,公公拿了把小镰刀断后。
不一会儿就来到公路边金波荡漾的麦田里。
首先是三姨见了大惊小怪地说:“唉哟小秋,快回去,这大日头非把你晒痢疾不可。”
小秋说:“没事,我没那么娇气,以前我割过麦子。”
说着弯腰飞快地割起来,不一会就汗流满面,但她心情愉快。割一会儿,学着别人的样子,站起身直直腰,看麦田里男女老少割的割捆的捆背的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村头的打麦场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打麦机的隆隆声。虽然改革开放以来,田地都已包产到户,大块的土地分成了若干份,可是大家的地还紧紧相连,大家共种一方地共饮一井水,共走一条道共用一个打麦场。
打麦要算是最忙最占人的一项工作了。机器声一响,就得有人飞快地把麦铺子喂到机器的舌头上,还得有人飞快地把麦捆解开传递到喂机器人的手上。前边就得有人把从机器肚子里倾出的麦粒接走,还得有人把麦秸儿挑到一边去。这几项活要算是最重最累最紧张的了,连喘气直腰的工夫都没有,非得棒劳力不行,还得不断的替换。
相对来说稍微松闲一点的就是积麦秸垛了,就是把脱过粒的麦秸在场边儿上积成一个蘑菇状的大垛,冬天喂牲口或当柴烧。可是这项工作也最占人,十个二十个人都不为多,这就最能体现乡里乡亲的浓情和凝聚力了。大家你帮我我帮你,轮到谁家打麦子,各家就主动出一个劳动力去帮忙,也不管烟也不管饭,就像干自家活一样。
小秋正看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公公已回去拎来了一壶菊花茶,倒一碗让小秋喝。小秋接过来正要喝,忽然邻近的地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麦地里跑出一只大灰兔,人们在围捕。可是机灵的兔子死里逃生,从人们的胳肢窝里窜到另一块地里去了,人们怕踩倒麦子,不再追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