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十五）

十四章（下）小秋喝了点水，觉得头有点发晕，胃也不太舒服，想吐又吐不出，十分难受。公公很有经验地说：“这一定是中暑了，快回去喝点绿豆汤，休息休息。”
小秋说：“可能是我刚才割得太猛了，我慢一点就没事了。”
姐姐们都说：“快回去吧，就说你受不了的，下午不要再来。”
就让陈林把她送回去。走到路上小秋对陈林说：“她们真是小题大作，哪有那么严重。”
陈林说：“你不理解，她们是心疼你。”
回到家，婆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下剩凉，听说小秋不舒服，就想掉眼泪。
小秋说：“妈，我不要紧，你看，已经好了。”
在婆婆身边坐下来，陈林端来两碗绿豆汤，递给小秋一碗，他喝了一碗，休息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多了。
陈林又到地里去了，婆婆让小秋回去躺着，小秋说：“不用，已经完全好了，妈，我摘点黄瓜西红柿洗洗中午吃。”
说着就进到院子里的菜地里去了。她们家的院子很大，足有三分地，一边是房屋，一边是菜地，地里黄瓜、豆角、小青菜什么菜都有，吃起来很方便。一会儿小秋就摘了一蓝子各样蔬菜，坐到婆婆身边慢慢择着。婆婆没再说话，盯着小秋的肚子发愣，小秋发觉了，婆婆就赶快移开视线。小秋不知她在看什么，把自己周身上下看了看，发现腿上有点泥土，用手拍打拍打。
她哪里知道，婆婆是巴望她肚子里有她的小孙子哪。恨不得小秋的肚子像气吹似的“呼”的一下鼓起来，立马给她生出一个胖孙子来。
晚上吃毕饭，没人的时候小秋对陈林说：“你妈不知怎么回事，老盯着人家肚子看。”
陈林说：“真笨，咱妈是盼着你给她生个孙子哩。”
说着照她的肚子轻拍一下：“你就争个气，赶快给她老人家生个孙子吧。”
小秋脸一红：“没正经。不过……我倒是两个月没来月经了，可是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哇？”
陈林马上惊喜地说：“真的？保准就是。”
小秋忙打手势：“轻声点，万一不是，不是让妈白欢喜吗？”
又过了两天，就在麦子刚刚收打完毕，小秋有没有怀孕得到了印证。
这天中午做午饭的时候，婆婆烧火，小秋在炒菜，她被一股炒菜的油烟味呛得一阵翻肠倒胃的难受，赶快跑到院子里一阵好吐，吐罢才觉得舒服了好多。她以为是中暑了，谁知从此后她就再不敢闻油气了，一闻就吐。婆婆却喜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她告诉陈林，这是有喜了，以后再不要小秋干什么了，要保护好她的孙子。
又吩咐公公，小秋要吃什么就做什么。人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小秋有了身孕后，婆婆也精神倍增，饭量也加大了，腿脚也灵便了，就连说话也清晰了许多。小秋上班走后，她时不时让陈芳去看她，给她送去怀身人爱吃的东西，早早就指点着公公把黄酒做好，让姐姐们做了许多小衣服和小褥尿布。
当婆婆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出世，已是腊月天了。婆婆高兴的泪流满面，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她一会儿让姐姐给小秋烧茶做饭，一会儿让公公杀鸡炖鸡汤，说坐月子要好好补养，以后才不至于像她那样落下病根。
终于有一天，婆婆由于劳心过度病倒了。这真是乐极生悲，婆婆这次病势很猛，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她一会儿说阎王爷派人抓她来了，又说着感谢阎王爷宽限她时日使她见了孙子面，走也安心了。一会儿又说耶稣接她上天堂来了。说得大家一惊一乍的。
小秋在月子里也不顾一切地守护在婆婆身边，给婆婆输液喂药，她要竭力挽留婆婆的生命。当婆婆刚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就挣扎着要拔掉针头，说自己不行了，别浪费钱了，又让小秋休息，别受凉落下病根。
小秋说：“妈，你不要人不死心先死，你想想看，我们大家哪一个能离开你，你又舍得丢下哪一个？咱坚强点，和阎王爷斗一斗，也许阎王爷发慈悲，不收你了，啊？”
她只是凄然的抽一下嘴角想笑一下，但终于没笑出来。
又过了两天，婆婆的喉咙起了痰，她已经无力吞咽，只好用注射器往外抽，抽过后只能稍稍的管一小会儿。液体已经输不进去，腿上起了很多大水泡，被子都无法盖上，只好也用针管来抽。
她每天半昏半迷地躺着，不吃也不喝，这样维持到孩子刚刚满月，婆婆忽然清醒了许多，她也不多说话，总是面向床里伸着指头查数，不知她在算什么。
陈芳问小秋，小秋也不知道，公公摇摇头哽咽着说：“没指望了，准备后事吧”。
到了晚上婆婆突然大声说道，她肚子饿要吃东西，小秋连忙端来米汤，她却摇摇头要吃红豆糁子饭，姐姐连忙去做。
婆婆望着陈林，让把她扶起来，陈林就上到床上，小秋在床下，俩人把她扶坐起来，陈芳用一床被子靠在她背后，公公站在床边。
婆婆抬起胳膊抓着陈林的一只手，又把小秋的一只手放到陈林的手上，语言清晰地说：“林，我要走了，我把小秋和孙子交给你，你要好好对他们，好好过日子，让我放心。”
陈林哽着嗓子点点头。
小秋含泪忍悲地说：“妈，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过。”
婆婆又望着陈芳，小秋会意，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妹妹的。”
婆婆点点头，宽心地露出笑意。姐姐做好了红豆糁子饭，盛了半碗，边吹边喂，婆婆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完半碗又要了半碗，吃完才心满意足地闭目养了会神，又睁开眼睛望着小秋说：“我想看看孙子，又怕吓着他。”
三姨刚好也来看婆婆，她说：“不会的，孙孙怎么会被奶奶吓着呢？我去抱来。”
就到上屋抱来孩子，小秋接过来，婆婆眼睛直直的看了一会儿，说：“我安心了。”眼神慢慢地暗淡下来。
三姨看情形不大好，把孩子抱走了。婆婆的身子就向下溜，陈林取掉身后的被子，让她躺下，就见她张着嘴只有出气没有回气了。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喉咙里“唿噜”地一声响，头一歪，就没了气息。大家由不得大放悲声。
等把婆婆的后事料理完，小秋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着婆婆活着对自己的关爱，对家人的关怀，真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就这样永远的去了，留下自己和一家老小，再也不管不问了，倍感自己责任重大，这才觉得做为一个女人的重大意义。难怪当初妈妈为她担心，担心她当不起一个困难家庭长媳的重任。不过她想，我既然和陈林结了婚，我就有责任把一家人的事情办好。
婆婆过了头七后，陈林上班走了，小秋休假三个月，她就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照顾公公妹妹，两个姐姐也轮流着回来帮她。
三个月后，已是来年三月天了，天气已经很暖和，小秋的假期也到了。这次带着宝宝上班，孩子得有人照看，婆婆刚刚去世，公公身体不好得由陈芳照顾，也只好让妈妈跟着去带孩子，妈妈由于身体不大好年前已办了病退。妈妈为宝宝取了个很阳光的名字：阳阳。
陈林回来帮着安排了家里的一切，就送小秋回城住了几天，小军年前已到部队去了，他高中毕业后差三分没考上大学，就当了兵。
妈妈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就和陈林小秋带上小阳阳再一次来到大坪药站。
大妞、春林叔、东海，大家争着来抱孩子，大妞说孩子的鼻子眼睛像小秋，嘴巴像陈林。春林叔说嘴巴像小秋，耳朵像陈林。大妞不服气：“你看，嘴角翘翘的，明明是要长小虎牙的呀。”
一句话没说完，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下午，大妞、春林叔帮着陈林又收拾了两间房子，一间是伙房，一间妈妈住。因为有了小孩子，在伙上吃饭就很不方便了，反正空房多的是。
第二天陈林就走了，因为单位打来电话让他快点回去。过了两天陈林打来电话，告诉小秋，说他接到调令，调到县城工作了。小秋和妈妈都挺高兴，妈妈说：“陈林这孩子还是满争气的。”

第十五章：菲菲的不幸婚姻

小秋的中医刊授已经结束了，发了一个结业证书，现在如果有人买药，不知买什么药的时候，她也能合理推荐了。
乡下的工作本来就很清闲，上下班也没个一定规律，在这里工作就像是专在这里住家似的，倒也悠闲自在。秀兰婶有空就来帮着带孩子，她的手很巧，做的猫儿鞋，绣花红兜肚做工和样式十分精美。
这天她又给孩子做了双绣花鞋，正在给孩子试穿，菲菲来了，真是喜从天降，小秋拉着她又蹦又跳。
菲菲比从前瘦多了，气色很不好，心事忡忡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她告诉小秋，张豪和县医院的一个小护士好上了，经常不回家，连女儿晶晶两岁生日都不回来，提出和她离婚，已经起诉到法院了。
小秋听了十分气愤，骂道：“真不要良心，当初退伍还不是你爸给他安排的工作，早知这样，还不如不管他，让他回老家当农民种地去。”
菲菲说：“他是铁了心了，我爸我妈亲戚谁求他都没有用，他说女儿他也不要了。小秋，我简直要疯了，我受不了了。”
说着唔唔地哭。
小秋说：“当初我就觉得你们的结合有点仓促，他是外地人，你就那么相信他。”
菲菲说：“他当时说得天花乱坠，我哪知会这样。听说那女的已经怀孕，所以他逼得很紧，急着要离婚，我来你这里躲躲，他不会想到我来你这里。”
小秋说：“好，你就在我这儿多待几天，我这里清静。”
又问：“晶晶呢？怎么不带来。”
菲菲说：“在我妈那里。”
小秋去为菲菲收拾住处，在妈妈的屋里为菲菲临时支了个钢丝床。
妈妈端来饭菜，她只吃了一点点，说困的很，就睡觉去了。
妈妈好一阵子为菲菲难过，以前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现在被搓磨成啥样子了。小秋却不以为然，认为过不成就离，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总认为菲菲和张豪的婚姻本身就是个错误。
当初菲菲深爱着孙强，可孙强又深爱着小秋，小秋当时不解其意，稀哩糊涂被陈林粘住，孙强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而菲菲又一气之下与张豪仓促结婚。张豪是外地人，在卢敖当了几年兵后，不愿回到他那个又贫穷又落后的山沟里种地，凭着几分英俊和小聪明粘上了菲菲。而菲菲当时正为没追上孙强处于情绪不稳定状态，被他钻了空子。
结婚后，菲菲的父亲费了好大的劲，在工商局为他安排了工作。菲菲是个独生女，从小娇惯，张豪对她的背叛，她哪里受得了，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了。
小秋十分不平地说：“哼，要是我，离就离，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
妈妈说：“人是会受社会地位、周围环境影响而变化的。有的变好了有的变坏了，关键是人的心理要健康，无论遇到什么境况，都能处之泰然正确处理。人都有个三昏三迷的时候，哪能有点情况就离婚呢？”
小秋说：“那菲菲怎么样，难道非气死不成？”
妈妈叹口气说：“唉，当年要是跟了孙强也不会过到这样。”
说着瞅了小秋一眼，这一眼是满含深意的。她也知道菲菲喜欢孙强，可孙强当初是喜欢小秋的，而小秋又迷上了陈林，才使孙强那次不告而别。
后来孙强转业被分配在公安局，如今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回来后菲菲已和张豪结了婚，小秋也定了婚。他就和聪芬结了婚，现在已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已经一岁多了。
聪芬从小没了亲娘，受了很多磨练，因此她经历的多，成熟的也早，很会料理家务，和孙强结婚后，小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孙强似乎对小秋还耿耿于怀，有时偶然碰到总是冷冷地不愿多搭理，聪芬见了还一如既往十分亲热。
过了几天，菲菲的妈妈打来电话，说法院要开庭了，让菲菲回去。
菲菲说：“我就是不回去，当初为了追我，好话说了几大车，现在有了新欢就想把我一脚踹开，没那么容易。笑话，只有我菲菲甩人的，哪有人甩我的。”
妈妈说：“我听说法院开庭要是一方不到，可以缺席判决，那咱不吃亏了？不如回去吧，咱要不同意离，他还得半年后再起诉呢。也许在这半年里张豪这孩子回心转意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哪！”
妈妈总是老观念，总抱定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的信条。再说已经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有个亲爸亲妈，就是受点委屈作出点牺牲也值得。
妈妈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当年父亲由于说了一句实话被打成右派下放回农村，妈妈也没有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孩子和丈夫。尽管很多同样情况的人纷纷离了婚，重建美满家庭，在当时已成为一种时尚。可妈妈从不眼红，尽管她吃了很多苦头。这一点小秋对妈妈是很感激的，感激妈妈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家。
妈妈和父亲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亲的舅舅家与妈妈住的村子紧紧相连，父亲小时放了暑假常住舅舅家，两村的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
那时妈妈是个小不点，还常常带着一个更小的小不点，不是掉队就是被别人欺负，总是得到父亲的照顾。
后来父亲当了兵，转业后，又去看舅舅，与妈妈不期而遇，那时妈妈已经十八岁，出落得婷婷玉立。
父亲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已经二十六岁，与妈妈一见钟情。可是由于年龄相差较大，家人都不同意，可妈妈坚持与父亲结了婚。
结婚后妈妈总认为自己没有正二八经上过学，还想上学，就在五里桥又上了两年中学。回村后正赶上吃食堂饭，妈妈白天上地，晚上帮着婆婆做针线活，还总把自己从食堂打来的那份饭省给公婆和小叔吃，自己却多次饿晕过去。
后来妈妈也参加了工作，父亲被打成右派后，妈妈单位的造反派头子多次动员妈妈写揭发材料，和父亲划清界线，都被妈妈义正词严地顶了回去。
小秋很热爱妈妈，热爱妈妈的善良，热爱妈妈的高尚，更热爱妈妈的无私精神和对爱情的坚定不移。
可是菲菲现在的情况不同，是张豪在感情上已背叛了她，另觅新欢。这样的丈夫还值得爱吗？可偏偏菲菲没出息，死活不愿离婚。
菲菲的妈妈又打来电话，说法院通知后天开庭，让她快回去。
菲菲在妈妈和小秋的劝导下，同意回去，但还是不同意离婚。
妈妈说：“对，为了孩子咱不离婚，可是不能让缺席判决，万一判离了咋办？咱拖着等张豪回心转意，那也不好说。”
送走了菲菲，小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你说这人有多么奇怪，当初结婚也不是谁强迫包办，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说不爱就不爱了，并且还那么坚决。
她很疑惑，菲菲到底该不该离婚，她自己是很崇尚‘好女不嫁二男’这个古训的。
可是如果一方背弃一方，对方已经不爱自己了，这个古训还值不值得遵守，就像菲菲几乎就要发疯了。
可是妈妈说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也是句古训，兴许也有它一定的道理吧？
唉呀，我也闹不明白了，这人可真是个怪物，令人可怕。幸好我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陈林是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想起陈林，她觉得心里甜蜜蜜的。陈林虽说调到城里工作了，可他并没忘记自己和孩子，经常来看她，给孩子买光鲜衣服和玩具，并且对自己的父母和家人都很好。想到这儿，她心里平静了许多，剩下的就只是为菲菲担心了。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阳阳已经一岁半，都会走路了。妈妈说她想回去看看，外婆快过生日了。
小秋说：“妈，我和你一块回去，外婆已经八十五岁了，我也应该给外婆做生日。”
妈妈说：“还有几天呢，我先把阳阳带回去，顺便隔隔奶，等去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外婆自从那年小秋带她游药王阁后，就和腊梅回去了。回去后她就对她的孙男孙女们大吹特吹，说她进了天宫，迷了路，甚至还说是玉皇大帝把她送了出来。引逗的小表弟小表妹们一到卢敖来，都缠着小秋带他们去看药王阁，可把小秋烦透了。
外婆那次回去后再没来过，后来外公也去世了，小秋和妈妈去看过她几次。
妈妈回去几天后就打来电话，说外婆病了，让她快回去和她一块去唐桠看外婆。
小秋和妈妈风风火火地赶到唐桠村，外婆已是弥留之机，勉强和妈妈、小秋说了几句话就溘然长逝了。
尽管她这次并没害什么了不起的大病，只是偶尔有点胸闷，也没什么特大的痛苦。上了年纪的人说，她这是老死的，积德好的人才会这样无痛而逝。
惟一遗憾的是，她还差一天没过上八十五岁寿辰，就这样静静的离开了人世，离开了那么多爱她敬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