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十）

第十章：好客的秀兰婶

前边就是一条小溪，踩着几根木头搭成的小桥，又上了个小石坎，就到了秀兰婶家的篱笆墙边。
开了篱笆门，进了院，只见红红站在房檐下伸着小手接雪，接一会儿就放到嘴边用舌头舔雪吃。小手和小嘴都冻红了，见了小秋扭回头对着厨房喊：“奶奶，我小秋姑姑来了。”
秀兰婶听到了，就在厨房里伸着头对小秋说：“你先和红红烤火，饭一会儿就好。”
小秋答应一声，就把红红抱回堂屋去，把他放到火池边的木板橙上坐下，掏出小手绢把他手上的雪擦干净。红红挣脱手在小秋口袋里掏着问：“姑姑，你给我买画书了没有？”
小秋说：“唉呀忘记带了，下次一定带来。来，咱们唱曲儿吧？”
“好。”红红立刻就把书的事忘了。
她们把脚伸到火池边烤着，小秋起个头：“烤烤脚，上南坡……”
这时秀兰婶的丈夫石头叔回来了，他跺跺脚上的雪，坐到火池边说：“我去叫你，大妞说你已经来了。”
红红说：“爷爷，咱们一起唱烤烤脚吧。”
由于这是当地流传很古老的曲儿，所以老少人人都会唱。石头叔就跟着红红、小秋一起说：“烤烤脚，上南坡，南坡有个野鸡窝。野鸡窝，八个蛋，三斤柴禾煮不烂，他大吃，他妈看，娃子急得圆圈转。娃子娃子你别急，锅里有点鸡蛋皮，娃子娃子你别慌，锅里还有点鸡蛋汤。”
一个说完了，就再说一个：“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赶牲口，一下赶到马山沟，又喝酒，又吃肉，脸蛋喝得红丢丢。买个猴，翻跟头，一下子翻到嫂子门里头，嫂子没啥拿，拿个钩钩，钩住你花兜兜。”
说着小秋把手弄成钩状，向红红怀里一抓，抓的红红嘎嘎大笑。正笑着，秀兰婶端着两碗下糁子豆面条过来了，她把一个大碗递给小秋，又把一个小碗递给红红说：“慢点，别烫着。”
小秋接过碗，递给石头叔说：“我再去端。”
秀兰婶说：“他自己去。”
石头叔已经向伙房走去了，小秋问：“玉军哥和春芝嫂呢？”
秀兰婶说：“玉军去玉荣那儿了，春芝回娘家了。”
玉军是红红的爸爸，春芝是红红的妈妈，玉荣是秀兰婶已出嫁的女儿。
她们围着熊熊的树木疙瘩火，热热和和地吃着秀兰婶做的下糁子煮黄豆糊涂面，当地人称之为鱼钻沙。
小秋最爱吃秀兰婶做的鱼钻沙了，她做的鱼钻沙又黏又香，每次小秋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罢饭，红红还不让小秋走，粘住要听小秋讲故事。秀兰婶说：“下雪天，回去也没事，前儿你拿的那块豆腐我还没舍得吃，黑了我给你做酸菜豆腐汤吃。”
“行。”小秋答应一声，重又坐下。秀兰婶收拾好碗筷，坐到火池边纳鞋底，石头叔坐在火池边搓草绳。秀兰婶刚纳几针，又起来端来一个小竹筐，里边是上次小秋没烧吃完的黄豆、玉米粒、核桃。
小秋接过来，抓了一把黄豆、玉米丢在火池里，用火筷子刨点热灰埋上，不一会儿，发出一股股诱人的香气，“砰砰叭叭”爆开了花，嘣的火灰飞腾。
红红高兴的大喊：“爆花了爆花了，快给我快给我。”就去抢着吃。
小秋说：“看烧着了。”
把爆花的玉米粒夹出来在手上倒来倒去，吹凉了，喂到红红嘴里。秀兰婶说：“红红，叫姑姑先吃。”
“噢。”红红又从嘴里吐出来，往小秋嘴里送：“姑姑吃。”
秀兰婶一巴掌打掉了：“脏不脏，吐出来再叫姑姑吃。”
这时，火里的玉米、黄豆大多数都熟了，小秋手忙脚乱，夹出这一个，那一个又冒了黑烟。红红可忙坏了，一会说这儿这儿，一会说那儿那儿。石头叔丢下手里的草绳说：“来，我帮你，看你忙得头不是头，脚不是脚。”
又找来一个火筷子帮着往外夹。
吃足吃够了，红红和小秋也都成了黑嘴头灰眉毛了。小秋望一眼门外，只见靠山坡的村庄里炊烟滚滚，山坡上的树木叶子被风吹得哗哗直响，要不是村庄里的片片灯火，还真有点恐怖哩。
看看时候不早，小秋说：“我得回去了，晚了害怕。”
秀兰婶说：“那会中，说过吃酸菜豆腐汤，要走哩，不中。一会你叔送你，给我乖乖坐下，我去做饭。”
小秋说：“肚子饱饱的往哪里吃哪。”
秀兰婶说：“净吃些瞎巴无食的东西，不吃也得少吃点。”就进厨房去了。
红红也说：“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哩，快讲！快讲！”
小秋只好坐下，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三只羊的故事吧。”
红红说：“不听不听，你都讲过好几遍了。”
小秋说：“那没什么好讲的了，咱再唱曲儿吧，咱唱小麻雀尾巴长，娶个媳妇不要娘，把娘背到山顶上，把媳妇背到热炕上。红红，你将来要媳妇不要？”
红红捂着耳朵说：“不要不要，我要姑姑和奶奶。”
石头叔照红红头上拍了一巴拿：“净瞎说。”
红红不理他还缠着小秋讲故事，小秋说：“初一生初二长，初三初四晃又晃，初五初六月芽子，初七初八半匝子。”
红红捂着耳朵大蹦着说：“不听不听，好好讲好好讲嘛。”
小秋说：“都讲过了，真没什么好讲的了。”
红红眼珠一转：“姑姑，你昨夜黑做梦没有？”
小秋灵机一动：“哦，做了做了。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爷爷骑着一头牛，牛背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叫红红。”
红红仰着脸说：“那是我吧？”
小秋说：“嗯，是你。那头牛驮着你走着走着，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一个炸雷，只见那头牛‘唿’一下变成一条龙飞上天去了，把你也带到天宫里去了。
那天上有玉皇大帝、嫦娥姑姑，对了，还有孙悟空叔叔、八戒叔叔等，他们都拿着仙桃、人参果、香蕉、苹果等等等等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分站两班夹道欢迎你，都争着把好吃的东西往你嘴里送，把你肚子都撑胀了。”
红红伸伸舌头舔舔流到口外的口水，说：“啊呀，真的，真的？那你去了没有？”

小秋说：“我没有去，不过，你从树下走过的时候顺手摘了个大仙桃给我扔下来，我刚好接住。你又扔了一个给你奶奶，又扔一个给你爷爷，我们咬一口一尝，啊呀，真甜哪。我们刚一吃完，哇，我们都长出翅膀，扑噜一家伙都飞到天宫里去了。”
这时秀兰婶做好了饭，小秋肚子饱饱的只吃了半碗。吃过饭红红还缠着讲刚才没讲完的故事，问：“姑姑，后来呢？咱们在天上怎样了？”
小秋说：“后来玉皇大帝就招待咱们吃了一顿御宴坐着云彩回来了。”
“唉，咋不多住几天哩。”红红像个大人似的失望地叹口气。
仰了一会儿脸不见小秋说话，问：“还有没有？”
小秋说：“没有了。”
红红不依：“再讲！再讲！”
小秋没法，想了想说：“净股子（净股子——形容光屁股。）猴，去舀油，罐打了，油洒了，拍拍屁股回家了。”
红红捂住耳朵跺着脚说：“不听不听，这不是故事。”
小秋说：“那我真没什么好讲了。”
红红说：“那你再做个梦吧，我们还上天宫，我不说话。”
说完一声不吭，眼巴巴等着小秋做梦，巴望着再到天宫里过一回瘾。
小秋这时也累了，借此机会微微闭起眼睛装着睡着了，偷偷地养神。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火池里的树木疙瘩冒着蓝色的火焰，被门缝里刮进来的风儿一吹，一忽儿倒向东，一忽儿倒向北地摇摆不定，时不时地再爆上一个大火花。
烧了一下午火池里已聚了满满一池子火炭，火红火红的，照得人红光满面，周身暖洋洋的，使人不由得昏昏欲睡。石头叔甚至丢掉了手里搓着的草绳，轻轻地打起了鼾声。
秀兰婶还在忠实的捻着麻线绳，有时也揉一揉发涩的眼睛。小红红刚开始还停一小会儿问一声：“姑姑，梦做好了没有？”
不听小秋答话，唯恐搅醒了她的梦，不敢再吱声。谁知他也困了，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事情往往就那么地凑巧，那么地偶然，那么地使人难以预料，随着一声火花的爆裂声，不幸发生了。
小红红在睡梦中被火花“叭”地一声惊吓，“噗”的一下戳在火池里。“唔！”一声被烧醒了。大家同时“嘣嘣嘣”地蹦了起来，不知所措。
还是小秋反应快，只一刹那间，就眼急手快地把红红从火里拉了起来。红红的头发已燎着了，秀兰婶赶快用手扑灭了火。红红这才缓过气来，哇哇地哭起来。
石头叔忙去扑拉红红脸上的灰，被小秋挡住，说：“先别动，怕弄离皮，我看生活文摘上说，火烧着要用酱油抹，不起泡，还止疼。”
秀兰婶一听小跑着到厨房拿来酱油，小秋接过来扶着红红头说：“红红听话，不要哭，把眼睛嘴巴都闭上。”
红红停止哭泣，乖乖地闭上嘴巴和眼睛。小秋拧开瓶盖，把酱油从上往下慢慢地倒着，开始红红感到火辣辣地痛，张开嘴巴又要哭，小秋说：“别哭，一哭泪就把酱油冲掉了。”
红红强忍着不使自己哭出来，脖子却憋得筋都暴起来。小秋上完了酱油，红红满脸都成了酱灰色，一时也看不出哪轻哪重。
过了一会儿，红红安静下来，问他还疼不疼，他说不疼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红红脸上的伤虽然不疼了，他却又大蹦着说手疼，大家一看，红红左手的五个手指刚才正好戳在旺火上，有四个手指已抹了一层皮，红茸茸的好不瘆人。
秀兰婶一见，抱着红红心肝宝贝地大哭。石头叔也原地转着圈儿不知该怎么办。
小秋再拿来酱油抹，已不起作用，红红还是一个劲地喊疼。
小秋说：“咱们还是把红红抱到医院看看吧，看医生有什么好办法。”
秀兰婶说：“对，小秋说的是，这一阵咱们都急糊涂了。”
于是石头叔背上红红就走，秀兰婶锁上门，和小秋在后边跟着向医院走去。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天虽然已到黑的时候，可是雪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到了医院，值班医生给红红做了检查，说：“脸上幸好抹了酱油，还没起泡，可是这手伤得太重，包扎一下输点液体吧。”
医生就用生理盐水为红红消过毒，上了烧伤药膏进行包扎。又把脸上也消了毒上了药。最后才挂上两瓶液体。
秀兰婶几次催小秋回去睡觉，她都不回，一定要等输完一块回。
小秋认为这次事故完全是因她造成的，认为她要不来吃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非要付药费。秀兰婶无论如何不让，说：“这跟你不相干！你就是不来吃饭，该发生的事照样会发生。”
争到最后，秀兰婶火了，说：“你要非掏钱，以后咱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小秋这才作罢。
当他们从医院里回来，已经夜里两点多，路过药站门口，小秋要回去，秀兰婶说大冷的天，深更半夜害人起来开门，让住她家去。小秋就和他们一块又回到秀兰婶家。
第二天吃了早饭，又陪着他们到医院给红红换了药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