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江鸿>一七、伯乐

一七、伯乐

作品名称:江鸿      作者:苏庸平      发布时间:2015-01-11 16:30:23      字数:8173

  黑龙江的夏季虽然很短,但是,盛夏时气温是很高的,中午的两个小时,最高温度可以达到摄氏35度以上。春夏的日照时间特别的长,早晨3点多钟,太阳就从乌苏里江钻了出来,晚上9点多钟才懒洋洋地落到西边的山脚下,一天的日照时间最多可以达到十四到十六个小时。
  八月初,是黑龙江最热的时段。由于春天雨水调和,松嫩平原上的田野里,肥沃的黑土地上,庄稼都长得非常茂盛,一望无边的麦田,就像是一片浩瀚的大海,黄澄澄地泛起一层层波浪。当地的农谚说:“小麦不受三伏气”。几十里外的山野上,大型的联合收割机昼夜在麦田里作业,抢收小麦。离村屯近的麦田,就采取人工镰刀收割。
  苏长春和社员们一样,天亮前就吃完了饭,磨好了镰刀。太阳刚一出来,老队长就敲响了生产队院子里挂在一根拴马桩上用废旧的犁阀片做的钟。社员们听到钟声迅速聚集以后,都坐上了马车来到麦田里收割小麦。
  太阳如火,这时候在麦田里割小麦,就像是在烤火,一弯腰就是一身汗。割小麦的人们都弯着腰,脸上的汗水顾不得去擦,擦汗的功夫就会落在别人的后头。身上的衣裤被汗水浸透裹在身上,热乎乎地贴着皮肤非常难受。马车跟在割麦子人的身后装车。
  苏长春是第一次割麦子,他不会打穘,也不会捆,用尽全身的力气,尽管身上的汗水淋漓,衣裤被汗水浸透,却还是落在最后边,而且捆出来的麦个子很松。装车的人用叉子挑起苏长春身后的麦个子,还没有扔到车上,就在半空中散开了。装车的人扔下叉子,把麦子捆好,嘴里嘟囔着:“不是庄稼人,干活就是差劲,捆的这是什么麦个子!还得别人跟着费二遍事!”
  老队长走过来,亲自手把手地教苏长春怎么打穘,怎么捆住。可是苏长春虽然能把麦个子捆结实了,速度却是很慢,等他把一捆麦子捆好,别人已经割到前面好几米远了。几里长的地头,从早晨开始,到晚上太阳快要落山了,才能割到头。中午,保管员“老八路”赶着马车送饭来,大家都停下来去吃饭了,苏长春还在一百多米的后边汗流浃背地割着。
  老队长喊道:“大家不要忙着吃饭,都过去伸伸手接接苏长春,每个人猫猫腰,就把他接过来了。”
  大家便放下手里的碗和馒头,拿起镰刀几分钟就把苏长春前面一百多米长的麦子割完了,苏长春很羞愧地拿着镰刀跟大伙儿一起去吃午饭。
  就这样对付了一天,晚上收工到家,苏长春的手上磨出了五六个血泡,腰痛地走路都抬不起来。母亲把饭收拾在炕桌上,小米饭,土豆炖豆腐,小葱、小白菜蘸酱。苏长春简单地吃了两碗饭,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压了一盆凉水擦擦身子,洗洗脚,就爬到炕上睡了。小花在外屋把他的镰刀磨好放在门前的矮墙上。
  第二天早晨,苏长春夹着镰刀走出院子,正好遇到老队长。老队长笑着说:“看起来你真的不是干活的人。不会干,不是你不想干,你也是使足了劲儿的。慢慢来吧,谁也不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今天你就不要割了,你带一副水桶,给大家挑水吧。昨天挑水的人病了,一会到了中午天热了,割麦子出汗多,没有水喝是不行的。”
  苏长春笑了笑,转过头回家挑了两只水桶,跟在割麦子的人群后面,心里想:我这不会割麦子,反而成了好事了。挑水总比割麦子要轻快得多了吧。
  社员们到了地头就开始割麦子了。苏长春挑着水桶挑水去了。挑水的地方要翻过一道山梁,山梁的那边有一个水泉,距离麦田大约有2公里的路程。苏长春在水泉边自己用双手捧着泉水喝了一气儿,又把两个水桶装满,挑着往回走。一开始还觉得很轻松,可是翻上了山梁就觉得身上的水桶越来越重了,一路上歇了两次,才把第一挑水挑到麦田里。
  早上天气不那么热,割麦子的人出的汗不多,还不太渴,一挑水将近两个小时才被喝光。等到苏长春把第二挑水挑回来的时候,天气热起来了,苏长春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地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割麦子的人们扔下手里的镰刀,蜂拥而至,跪在地上,扳着水桶,咕噜咕噜地就像在井台边饮马一样,喝完了站起来用袖子擦擦嘴,又拿起镰刀割麦子去了。一个接着一个,不到十分钟,两桶水就被喝得精光,过来晚的人还没有喝到。老队长就催着说:“快去挑,快回来!”苏长春又挑起水桶一路小跑,到了山泉跟前,灌满了两桶水,急急忙忙地挑着往回走,一路上也没休息。第三挑水挑回来,仍然是瞬间就被抢光了。
  中午最热的时候,保管员“老八路”赶着马车送饭来了。大家便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蜂拥到饭车周围,也不洗手,抓起大馒头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手里端着大碗喝着豆腐汤。“老八路”大声喊:“不要抢,不要抢,大馒头有的是。”马车上的一个大笸箩里满满的一下子大白馒头,一个大铁锅里面装着豆腐汤,上面漂着一层黄澄澄的油,香味在马车上散发着。苏长春不好意思跟大家一起去抢,等到大家每个人的手里都抓着大馒头,端着一大碗豆腐汤以后,他才慢慢地走过去,抓起一个馒头,拿起一个碗,保管员笑着用水舀子舀了半下子豆腐汤倒进了他的碗里,满满的一大碗。老队长就对苏长春说:“你要快吃,吃完了你不能休息,你得马上去挑水,下午需要喝的水更多。”
  苏长春急忙把一碗豆腐汤喝了,手里还拿着馒头,一边吃着,一边就挑着水桶走了。等到他把水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躺在地头的树底下睡着了。老队长喊道:“大家都起来,水来了,喝水后就抓紧干活。”
  躺在地上的人们,一个个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都爬了起来,到水桶边喝了水拿着镰刀割麦子去了。不一会儿一挑水就喝光了,老队长又催着苏长春快去挑水。苏长春挑了第四挑水的时候,自己连一口水也没功夫喝,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也渴了,趴在泉边,把嘴伸到泉水里,像饮马一样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心里觉得凉快了一些,就赶紧把水桶灌满,挑起来往回走。翻山梁的时候,腿底下就像是挂着铁镣一样沉重,身上的汗水已经把衣服湿透,贴在后背上,肩膀已经肿起来了,火辣辣的疼。苏长春咬着牙挑着水桶翻过了山梁,不敢放下来休息,担心割麦子的人没水喝。可是,下了山梁,他的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身上的扁担就像是刀刃,往肉里挤。他就像是戴着脚镣走上刑场的死刑犯,蹒跚地一步一步地坚持着。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挑水也绝不是一件轻快的活。心里悔恨自己不会割小麦,才干上这挑水的活。有文化没文化在麦田里都是一样的,不会割麦子,还不如没文化的人呢!赵大哥说的话一点儿也不假,有文化也不能当饭吃啊!
  一个下午,苏长春死撑活挨地挑了4挑水,到了晚上收工回家,他的肩膀已经肿起来了,就像红红的大馒头。母亲看到了,心疼地摸了摸,无可奈何地说:“再过三天就好了,一开始都是这样,坚持几天就不怕了。”苏长春擦了擦身子,连晚饭也没吃,一头倒在炕上就睡了……
  第二天又这样咬着牙挑了一天水。晚上回到家,母亲说:“刚才来了一个人,我也不认识。他让你明天不要再上山去了,说大队的张书记找你有事。”
  苏长春突然想起来,几天前有个青年说过,原来的大队书记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撤职了。新上任的年轻支部书记,是一位插队的知青,刚二十来岁,姓张。由于年轻,没有农村的工作经验,公社在调整大队的领导班子的时候,特意把老队长留在大队党支部里当党支部委员,目的是给年轻的书记做个顾问把把关。老队长就是张书记的得力助手,有什么事,张书记都要向老队长探讨。老队长说什么,他都照着办。听说张书记是省里重点培养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典型,全省这样的典型只有两个人,他是齐齐哈尔地区的典型,另一个是佳木斯地区853军垦农场的。
  听了母亲的话,苏长春心里犯嘀咕:“这个张书记找我干嘛呢?是不是我干活不好,他知道了,要给我点教训,或者要跟我说什么?转而又想,前些日子,老队长说想让我当生产队的会计,是不是张书记要让我当会计?人家那个会计当得好好的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新来的书记面前说我什么坏话?是不是……?
  苏长春的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答案。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半夜了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晨,苏长春刚起来,老队长就来了,告诉苏长春说:“小伙子,你今天不要下地了,到大队里去,书记在大队里等着呢。”
  苏长春吃过早饭,把自己这两天干活的衣服换下来让小花洗洗,穿上一件灰色的中山装,梳梳头,刮了胡须,整理一下这两天挑水的狼狈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坐落在村庄的北面,靠近公路,旁边有一所学校,卫生所、知青点、兽医所、机耕队,都在东西走向的平行线上。从前面数,这是这个村子的第九条街道,大队部是一座土坯垒的平房。
  学校里正在上课,能听到教室里传出来了朗诵毛主席语录的声音:“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没有风,操场上的五星红旗在旗杆的顶端垂挂着,有一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在操场上上体育课。卫生所的门前,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坐在长凳上闲聊,估计可能是村里的医生。他们不时地发出诙谐的笑声,大概是在侃大山,讲什么黄色的或者是稀奇古怪的笑话。机耕队的院子里,收割机都到地里去收割小麦去了,有几台“东方红”牌的拖拉机在隆隆作响,几个穿着油渍麻花的工作服的人爬在拖拉机的机车上检修。小麦收割以后,这些大型的拖拉机又要抢时间翻麦茬地。知青点里静悄悄的,知青们也都上山割麦子去了,只有知青食堂房顶上的烟囱里冒着滚滚黑烟。
  大队部里静静的,大门敞开着,好像没有人。苏长春走进了走廊里一看,几个办公室的门都锁着,只有最里边的书记室没有锁。苏长春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请进!”——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清脆的声音。
  苏长春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站了起来,一件浅灰色的中山装披在身上,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他很文静又很热情地向苏长春打个手势示意他进来。
  “您就是张书记吧?”苏长春很客气地上前与他握手。
  他伸过手握着苏长春的手,微笑地点点头说:“你好!”然后示意苏长春坐下。
  “我叫苏长春,听老队长说您找我?”苏长春望着张书记,一边问话,一边坐在张书记对面的椅子上,表情很呆滞,不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就像从监狱里提审的犯人。
  张书记没有回答苏长春的问话,转过身,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热水壶和茶杯,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我这里也没有烟,喝杯茶吧!”
  “谢谢!”苏长春欠起身接过茶杯,顿时他紧张的内心缓解了,心里思忖着,看起来他找我不一定有什么坏事,不然不会这么客气的。苏长春挺起了胸,很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的支部书记:二十来岁的年纪,很消瘦的身材,瘦瘦的“国”字型的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上方能看出细细的茸毛。两只眼睛不大,却很有神气,两道不太宽却黑黑的眉毛。乌黑的头发修剪得很整齐,灰色的中山装里面的白衬衣扎在裤腰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很有些书生气。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凝神看着苏长春,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睿智的目光。他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又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红旗》杂志,漫不经心翻着,看到苏长春手里端着茶杯,就说:“您喝茶,一会再说话。”
  茶水很热,苏长春端在手里,没有喝,便看着张书记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吧?现在正是收割小麦的大忙季节,地里等着人用呢!”
  他笑了,薄薄的嘴唇里露出了细白的牙齿,看着苏长春:“听老队长说,你是个很有文化的人。我这里有个材料,怎么也弄不好,找学校里的语文老师帮我整理了好几天,我看了还是觉得不太满意。省里还急等着要,请你来帮帮我的忙,把我的材料整理一下。你看可以吧?”他的话里充满了信任和试探的口气。
  “张书记,我也不能算是很有文化的,我在苏北也就是读了高中,没等考大学呢,大学就停止了招生了。我的家庭政治背景不太好,父亲在解放前当过国民党的地方官,迫于政治压力,我们才来到黑龙江的。”面对着这位年轻的党支部书记,苏长春不敢讲半句假话,而且他本身也不会说假话,有时面对陌生人,说真话的时候还会脸红。
  “父辈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张书记放下手里的杂志,接过苏长春的话,“周总理说过,‘出身是不可以选择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有多少革命者都是出身于地主、资本家的家庭,他们当中不是有很多还是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吗?”张书记望着春儿,“你有文化,家庭的政治背景不是包袱,只要你走好自己的路。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我们不看什么背景,我们看的是一个人实际行为。”他的眼睛里放射着很诚恳很信任的光芒。
  听了张书记的话,苏长春不禁对眼前的这位青年肃然起敬,佩服他的政治观点,佩服他这么年轻就有着很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就目前来看,像张书记这样有政治水准的青年是凤毛麟角。苏长春想:这个张书记真是了不起,怨不得作为后备干部的培养对象呢!他可真是一个青年的典型,真是一个不错的干部人才。
  张书记的话让苏长春的心里轻松了很多。苏长春喝了一口茶,笑着说:“不知道您要整理的是什么材料,我的水平也不知道能不能使你满意。既然你信任我,那我就试试吧。”
  张书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很厚的一沓子稿纸材料,说:“我将要参加省里召开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优秀工作者代表会议,会上有我的汇报发言。会后我还要到北京去参加会议,可能中央的领导人要在会上接见我们这些代表。所以这个材料是很重要的,请你帮我把这个材料整理好,我在麦收以后就要走了。”
  苏长春顿时感觉到这份材料的重要性,也感觉到整理这份材料的责任重大。心里想:父亲叮嘱过到这里不要表现自己有文化,低调过日子,做个老老实实的农民,现在终于没有潜伏住,还是把自己暴露出来了。这回会不会卷入政治漩涡里去呢?苏长春的大脑里顿时卷起了一阵莫名的波澜,伸手接过张书记递过来的材料。
  “你先不要忙着整理,先看看这些草稿,看不完晚上接着再看。我们现在先谈些别的好吗?”张书记很放心又很坦然地说。
  说话间,苏长春茶杯里的茶已经快喝完了。张书记又给他续上了一杯茶,很和气地和他交谈起来。他谈到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运用,谈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社会实践的关系,谈到了《资本论》,谈到了艾思奇著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谈到了一些革命老干部被打倒的问题,谈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涉及到政治的,苏长春很是谨慎,只是听着应和着,不发表观点。接着苏长春把话题转入了文学方面,谈巴尔扎克和雨果的文学成就,谈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在世界上的文学地位,谈老舍、巴金的创作艺术,谈鲁迅的杂文……。
  张书记对苏长春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但是从表情上看得出,他感到自己对文学知之甚少,有些窘迫,眼神里透露出对苏长春很羡慕的神态。
  说着话,就到了中午。张书记站起身来说:“到吃饭的时候了,走,你跟我一起到知青点的食堂里吃饭去。吃过饭回来你就在我的办公室里看材料。我下午要到山上去看看麦收的情况,我把这屋的钥匙给你。”说着他就把钥匙递给了苏长春。
  苏长春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张书记一起去用餐。举棋不定之下,张书记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他也只好和张书记走进知青点的食堂。炊事员正在忙着打饭菜,准备装到停在门前的马车上。一个车老板拿着马鞭站在马车前等着给收麦子的青年们送饭。张书记走到窗口,要了两碗饭,两个菜,一碗汤,和苏长春一起简单地吃完后,就匆匆地坐着门前送饭的马车上山去了。
  晚上,天快黑的时候,张书记回来了,他看到苏长春还在聚精会神地看那些材料,很是激动,说:“你还没有吃饭吧?”
  苏长春说:“看完了我就回去了,回家吃。”
  “别回去了,”张书记急忙到食堂里,告诉炊事员煮了两碗荷包蛋面条送过来。他和苏长春一起吃了晚饭后,他点燃了两支蜡烛,又和苏长春一起继续整理材料。
  夜深了,张书记说:“已经深夜了,今晚就到这里吧,太晚了,别回家了,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他整理好床铺,倒水和苏长春洗洗脸和脚,就在办公室里的一张床上,两人共枕而卧……
  苏长春被大队里叫去一天一夜没有回家,这下子急坏了父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是不是儿子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天还没有亮,父亲就到大队书记办公室的前面,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他看到屋里静悄悄的,床上苏长春和张书记睡在一起,转身就回家了……
  七天以后,苏长春把张书记的材料整理好了,张书记仔细地看了以后非常满意。晚上,苏长春和张书记一起在食堂里吃完饭,正要准备回家,张书记说:“你明天去学校里报到吧。学校里有个女教师要休产假,正愁找不到人代课,你先去代课吧,以后再考虑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工作。”
  苏长春感到很意外,又很感激,顺口说了一声“谢谢!”但是接着又说:“教书可不是一般人都能教的,我就怕不行吧。”
  张书记说:“谢什么,应该是我感谢你呢,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是这里难得的一个有知识的人,不是到田野里去劳动的料。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会首先考虑你的。现在学校里临时需要一个人代课,不管行不行,你先去试试,解决燃眉之急。以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先不考虑。”
  苏长春回到家,把要到学校里代课的事儿告诉了父亲。父亲虽然感到意外,却又很高兴地说:“教书倒是不涉及政治,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你自己要是觉得能行,那就去干着看吧。”
  苏长春到了学校里,代的是初中二年级的数学课。由于那个女教师亟待休产假,所教的班级成绩很差。但是苏长春代课以后,到了年底的期末考试,这个班级的数学成绩列在全公社同年级的第二名。不过这个班的语文成绩仍然是很差。
  第二年的春天,那个休产假的女教师上班了,苏长春准备回家。公社管文教的书记说:“这么有能力的老师怎么能让他回家呢?就让他继续当老师吧,你们学校的语文成绩不是很差吗?让苏长春教语文,我看也不会错的。”就这样,苏长春又教了起了初中二年级的语文课。
  学校离大队部不远,每天放学后,张书记都要让苏长春到他的办公室里坐坐,说说话,有时候就在一起吃饭,太晚了,张书记就把他留下住在一起。时间就这样又度过了两个春夏秋冬。
  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随着一位伟人的逝世而结束了,国家停止十年的大学招生恢复了。青年点里没有返城的知青,都在复习准备参加高考。张书记让那些准备参加高考的青年到学校里找苏长春辅导。这个冬天的寒假,苏长春没有休息,一边辅导要参加高考的青年,一边自己也在做好参加高考的准备。
  又是一个温暖的春天,苏长春接到了大学录取的通知书。这天晚上,张书记把苏长春叫到他的办公室,说:“本想让你在学校里暂时教书,有机会的时候重新安排你的工作的,我还没来得及把你向公社党委反映,你却考上了大学。首先我要向你祝贺!不过,你要上大学走了,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知青点里有个女知青,你也曾辅导过她,她也是家庭政治背景不太好,这几年不少知青都返城了,她也没能回去。这次通过你的辅导,她考取了铁路学校,很是感激你。这个女孩子本身素质和品质都不错呢!我看你们是很不错的一对,你们都要上学走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和她确立婚姻关系,然后再去上学呢?”张书记说完,很认真地看着苏长春。
  苏长春知道,张书记说的这个女知青,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青年,文明、娴静、天真。关于她,还有个天真无邪的故事:曾经在田间劳动休息的时候,她看到一匹公马往母马的身上爬,她捡起土块就跑过去追打,弄的在场的人都低着头笑不敢看!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实在是好可爱的。可是张书记说的婚姻问题,对于苏长春来说,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苏长春笑着对张书记说:“这个女孩子确实是不错的。可是,您怎么还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呢?我是有家的人啊!而且已经有孩子了。”
  张书记吃了一惊:“不会的吧?好几年了,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呢?哈哈哈,你可真是的,早知道你有家了,我也不能经常把你留下在我这里住下啊!哈哈,你可真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啦!”张书记用手指点着苏长春,“好了,那就不说了。你准备上学去吧,家里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有困难你就尽管说。”
  “困难一定会有的,我走了以后,家里就她自己带着两个很小的孩子,生活上一定会存在许多困难的。”苏长春说。
  “那没关系,在你上学期间,生产队里照样给你们分粮食分柴禾,不会因为你们家没有人劳动就让你的妻子儿女挨饿的。你放心去吧!老人也不会受委屈,”张书记很认真地说。
  这天夜里,苏长春依然在大队里和张书记同床而卧,谈古论今,两人一夜没有合眼。苏长春即将走出这片田野,走进高等学府的大门。两个青年在分别前夕的这个夜晚徜徉在无限的感慨之中。
  苏长春感到,自己从千里之外来到了这块土地上,本来是抱着寻找一块乐土的心愿的,却遇到的这么多豪爽朴实的东北人,遇到了赵大哥、老队长那样憨厚的东北汉子,如今又遇到了张书记这样一位胸怀宽广的年青朋友,唉!这真是韩愈所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自己虽然不能算作是一匹千里马,就算是一匹被困的劣质马吧,现在不也遇到了伯乐了吗?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