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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品名称:秋风掠过山岗      作者:瘦马宇龙      发布时间:2014-10-15 12:43:14      字数:6795

  
 弱势群体是一个很时髦的说法,理论上讲是指那些依靠自身的力量或能力无法保持个人及其家庭成员最基本的生活水准、需要国家和社会给予支持和帮助的社会群体。比如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者,比如遭受飞来横祸导致残疾或者因其它原因丧失、缺乏劳动能力而无生活来源、难以维持基本生活需要的个人和家庭,比如无固定职业、失业或其他原因造成的生活低于基本标准的个人和家庭。
再比如,躲在摩天大楼的阴影背后,一家几口挤在一间矮脚屋檐下数着油滴炒菜的人。
洪军平就是这样的人。每年春节前都会有肥头大耳的官员送一袋子面过来,然后面对摄像机镜头握着他的手使劲地摇。官员和他的镜头通过电视荧屏传进千家万户。善良的人说,唉,弱势群体。
当然洪军平看不到电视。他家的十二寸黑白电视因为有线电视的普及而看不成了。满世界的大楼像比赛一样从地上冒出来,遮住了他们头顶的阳光,使他们那间站上炕就碰头的斜厦房更显得萎缩与弱小了,乃至今年慰问的官员因为光线影响摄像效果而借了一间别人的宽敞屋子。就这样,洪军平也高兴极了,说了几句共产党好之类的话。洪军平就是这么个易于满足的人,一袋子面就让他逢人就说,像遇着了什么大喜事似的。
今年春节,人们在总结过去的一年时,都说,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说房子换了,地板成了木的;说孩子出国了,媳妇也跟着走了;还说工资又涨了,再努力一年能开私家车了。洪军平没有资格加入他们说什么变不变的,几十年了都是老样子,过年唯一的奢望就是儿子能回来。听着他们的议论,洪军平就想:过罢年,儿子该回来了。
大年三十,一家三口分别在三个角落里度过了旧世纪的年尾,迎来了新的一年。九十岁的老母独自坐在昏暗的小屋子里,守着那盏三十瓦的灯泡,灯光把她脸上的皱纹映得更深。她的怀里抱着那个小匣子收录机,那是她唯一的孙子买的。洪军平在炕边上转了几圈,没有比老娘更懂他的心思的了,老娘一把将那个匣子抱在了怀里,一双核桃壳般的手紧紧地抓着。洪军平无奈的目光在那个匣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就掀开风门走了出去。胡同的窗户里不断传出新闻联播的声音,听得出,首长们又在慰问除夕夜加班的人了。
洪军平走进舞厅,开启了所有的灯,大灯、小灯;红灯、彩灯;旋转灯、霓虹灯。整个空荡荡的大厅里一下子亮堂堂起来。洪军平喊:过年了!房子里传来回声,过年了。
洪军平走进一个包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我有一房子电视还愁看?我想看哪个就看哪个,我还可以同时看十个台,这个台演秦腔,那个台唱豫剧,还有的放晚会。于是开了包间的电视,一片白雪花。
洪军平知道这些电视和他家的一样,全是摆设,是专门用来放碟的。老板关门的时候,将所有的碟片全部锁在了柜子里。洪军平蹲下身摇了摇柜子,锁得很结实。他回到沙发上,自言自语道,有啥好看的,除了唱歌的,就是打得血肉横飞的那些,再不就是男女猪狗一样交配的那种毛片。
电视荧屏还在哗哗的闪着。
突然,他看到电视上是有图像的,那不是唱的《窦娥冤》吗,这满天飞的不就是鹅毛大雪嘛。洪军平突然兴奋起来,学着窦娥的动作和腔调唱了起来:
“忘不了你把我儿女看待,
忘不了养育情恩重如山,
忘不了我夫妻曾盟誓愿,
同甘苦共患难永结百年,
谁料想这一切尽成梦幻,
独留下白发人有谁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鞭炮声大作。洪军平趴在窗户上,看到街上一片闪耀的火光,对面楼上的窗户里伸出一条条火舌,比赛着爆炸、比赛着发光、比赛着干脆!
洪军平想起了儿子,忙去拨电话,号码他记得很熟,不用查。他拿起听筒,拨了号码,听筒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请勿受限使用……”。他又拨手机,里面说,“你所拨叫的号码为外地用户,请在号码前加零。”他受了鼓舞,有些激动地按照提示音去拨,结果拨了两个数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洪军平颓然地坐在地上,闭上眼,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
突然电话铃尖叫起来,把洪军平吓了一跳。他愣了愣,确认正是自己刚才拨打的那个电话发出的之后,就扑过去,拿起了听筒。
“爸爸,过年好!……”
“小军……”不知怎么,洪军平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爸爸,奶奶好吗?公司值班,我确实走不了,过完年我回来看你。”
“好,都好,你忙吧,你忙你的。”洪军平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握电话的手开始有些发抖。
“爸爸,我知道你一个人给人家看门,肯定没电视看,我给你唱个歌吧。别的也不会,就唱我在部队唱过的吧!”
“好,好。”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唱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爸爸,你在听吗?”歌声停止了。
“在听,在听。”
“你再听一首,不是我唱的,我不会唱。”说完,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
“你的脸上还有微笑吗?人生自古就有许多愁和苦,请你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你的所得还那样少吗?你的付出还那样多吗?生活的路总有一些不平事……祝你平安喔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祝你平安喔祝你平安……”
“爸爸,听见了吗,好不好?你知道是谁?”
“好,好。我不知道,那些唱歌的我一个也记不住。”
听筒里传来笑声,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不是歌手,是我旁边的人,而且你也认识的,她还准备向你拜年呢。你猜猜,是谁?”洪小军在电话里说。
“我真的猜不出。”
“告诉你吧,是小春。”
“小春?”
“爸爸!”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很清亮。
这条弄子被称为“状元弄”,在清朝时期很是红火,据说弄子里出了两个状元,官还做到了巡抚一级。弄子深处有一颗巨大的洋槐,据说就是其中一个姓严的巡抚亲手所植。岁月沧桑,年轮更迭,状元弄虽然名称依然,如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荣耀。不仅再无状元居住,就连干公家事的都所剩无几了。洪军平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闭上眼都能走进来。二十多年,弄子里的不少老人故去,不少夫妇搬走,不少有出息的孩子远走高飞。瓦楞上的青苔年年在添,老母也颠着一双小脚蹒蹒跚跚地走过了她九十年的人生。
弄子一直很寂寞,对面蹬三轮的每晚将车在门口一横,过去一个人就很困难了。那天住在最里面的两个发廊小姐半夜回家因为天黑碰在了车子上,楞是日娘老子地骂了半夜,开三轮的也不示弱,光着膀子冲出来声若铜锣。这个说,“锤子往哪里放?把老娘腿都擦烂!”那个道,“眼睛长腿间了吗?这是铁家伙,不怕把你那玩意儿杵烂……”这个说,“你看怎么办?是上医院呢还是给钱?”那个说,“你们两个又没有给我卖X,我凭什么给你钱?”
老娘本来就瞌睡轻,起来好几遍,叫着洪军平的名字:“军平,军平!”洪军平被喊醒,不知嘴里嘟哝了句什么。老娘说,“军平,你出去看看,骂了好一会儿了!”洪军平仔细听了听,说别管闲事,路本来就窄,他晚上把车撂那儿,就没有我们走的路了。弄堂本来不窄,各家各户都为了占地盘,不是向外扩张搭棚子做伙房,就是利用屋檐建炭仓,使走路的地方越来越小,如果两个人推自行车迎面走来,非得一个给一个让路不可。
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正月十五雪打灯,老娘说这是好兆头。就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隔壁姚麻花叫洪军平去接了一个电话。洪军平电话一接回来,声色就变得很慌张。老娘问谁的电话,洪军平说小军,已经到弄子口了。老娘说小军的电话你的脸像个鬼干啥,又说这娃也真是,到门口了打电话干什么。洪军平说还有人,人很多。
“是小军的同学吗?那你还不快擀面?娃娃坐了车肯定肚子饿哩!”老娘脸上的皱纹竟一下子舒展了。
“不是,小军这娃把小春给带来了,还有……”
“什么?这小婊子在哪儿来?”老娘的脸一下子变了。
“你就别骂了,人都来了。”洪军平说着推门出去,果然见三个人过来了,两男一女,女的想必就是小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几个人近前,彭小春说,“爸爸,我是小春。”洪小军指着那个西装革履的人说,“这是小春的对象,曹经理,是我们的老板。”曹总伸出了他的大手,“叔,过年好!”
“好,好。”洪军平嗫嚅着掀开风门,把他们让进来。门太低,曹总进来时碰了一下头。
老娘坐在炕沿上,像一尊雕像。对于小春和曹总的问候一概不答。洪军平说,人老了,耳朵背了。老娘猛地说,谁耳朵背了?
洪军平叫:“妈,你看你。人家是客人……”就忙着往几个罐头瓶子里泡茶。洪小军过去抱着奶奶的胳膊摇,“奶奶,小春他们是专门来看你的,对人家好一点嘛!”这时候,曹总把手里的一个大大的黑塑料袋放在八仙桌上,说,“我听小军说,您老爱抿两盅,专门给你买了两瓶茅台,还有两盒脑白金,一条雪莲卷烟。你没听说嘛,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曹总想幽默一下,没想到没有一个人响应,只好自己干笑了笑。
彭小春自问候过奶奶遭到冷遇外,再没有说话,兀自撅着嘴埋头哄自己的孩子。
洪军平手足无措地给曹总让茶,“你喝水,我给咱准备饭。在家吃饭。”
“叔,不了,我还有事。尚进是我同学,我和他约好了,就不麻烦了。我听小军说你下岗了,情况我也都知道,我这次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叫你去我公司干。今年我准备和小春结婚,咱们是一家人,公司是我的,养活个把人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给公司务务花园什么的。”曹总诚恳地说。
“谢谢,谢谢。”洪军平搓着手,“你喝水。”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曹总问。
“我去不了,那么远,我妈怎么办?这么大年龄。”
这时候,老娘发言了,“你想去就去,人家是你未来的女婿,为啥不去?你管我干什么,我一把老骨头说没就没了,不拖你后腿。”
“妈——”洪军平无奈地说,“我又没说我去,你发火干啥?”
这时候,洪小军说话了,“曹总,算了,我说过不可能的。我奶奶我懂,你让她一个人我们不能,你要带她一块走就更不可能。谢谢你,你们要忙就忙去吧,我在家陪一会儿奶奶。”
曹寒松和彭小春都站了起来,向倔强的老人告辞说,“那奶奶您缓着,我们就先走了。”
老人欠了欠身子,算是打招呼。洪军平将两个人送出来,一路向巷子外走去。太阳无力地照在雪上,风很冷,洪军平打了几个寒噤。彭小春把孩子的头抱得严严地,对洪军平说,“爸爸,你穿得单,回吧。洪小军说你肺不太好,一定要注意身体。”洪军平在身上掏来掏去,掏出了十元人民币,往小春孩子的斗蓬里塞。彭小春一拦挡,曹寒松就说,小春,别让了,拿着,是叔对娃的见面礼。洪军平说,“就是就是,过年嘛,别人的娃都要发年钱,何况你……”
彭小春看着爸爸冻得红红的鼻子,不由有点心酸。
三个人说话间就出了巷子口,洪军平看到了一辆豪华轿车的旁边站着一个穿得很臃肿的妇女。
彭小春走过去,说,“妈妈,你看那是谁。”
那妇女转过来,看到了洪军平。洪军平从那张脸上认出是他的多年不见的前妻韩虹彩。
曹寒松拉着彭小春走进了旁边的超市里。
洪军平看到韩虹彩的那一年她才二十多岁。据说在大王原和她一起踢毽子、耍猪骨头山的女伴,一个个都嫁了人,抱上了孩子,她们觉得能嫁到川道里不再受高原上的风头就算享了福。
而每每说起这个话题,韩虹彩总是笑而不答。在黄昏的时候,她常常甩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独自一个人站在塬畔上唱歌。在合作社劳动,韩虹彩的嗓子是一绝,大伙儿干乏了,就喊,彩子,给咱唱一曲。韩虹彩就唱,她常唱的是《手拿碟儿敲起来》和《我是公社好社员》,而她独自一个人在塬畔的时候,却不唱这些,这些是唱给别人听的。她唱的是一些俚曲山调,是没有人的时候唱给自己听的。
黄昏的时候,夕阳照着一个少女丰满的身影,就有嘹亮、粗犷的歌子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漫漫而去,连乌雀、蟋蟀都禁了声,悄没声息地听着这无忌无绊的歌声:
这个山头高来那个山头低,
瞧不见哥哥你在哪里。
一阵阵黄风一阵阵沙,
一阵阵思想乱如麻。
八月的谷子坡上黄,
想你想得时光长。
麻油灯儿墙上挂,
我给哥哥捎句话,
捎话不捎别的话,
就说妹子想死他。
想哥哥容易见哥哥难,
黑朵朵的头发全脱完……
有一天,韩虹彩最好的一个女伴终于知道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彩子不仅要嫁到川里,还要嫁给国库粮呢。
为了国库粮,韩虹彩让父母愁眉不展了好几年。每次听到村口锁钠响,韩虹彩的母亲就独自抹眼泪。韩虹彩的妹妹都抱上了娃,而韩虹彩还涎着脸进进出出的,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当她知道女子的心事时,却比以前更愁,国库粮恐怕是做梦也想不起大王原的韩家。于是,韩虹彩的娘终于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洪军平的娘——那个大王原最有名如今已嫁了国库粮的女人。
大王原的人们都叫这个女人为久儿。久儿曾一度是大王原女人们崇拜的对象,她们都说,做女人这辈子当如久儿。那时候久儿在城里有一处大宅院,去过的人们都羡慕不已并传神地向每一个人进行了描述。如果不是久儿全家被下放到了榆树湾,韩虹彩的娘是不敢去登人家门的。久儿的下放让大王原的人心理多少有了些平衡。
久儿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她知道全家下放后劳力成了大问题,女儿上了大学,还领回了戴眼镜的南方女婿。儿子初中毕业实在经不起学校里三天两头的停课瞎折腾,回了家。看来到了乡下儿子洪军平就成了唯一的劳动力。再说既然到了农村就应该有农村的打算。所以大王原的媒人突然的造访,使儿子的婚事很快提上了议事日程。
久儿说:“韩阴阳的女子,我记不得了。不过韩阴阳的婆娘还算老实贤惠,可这娃这么大了,咋还没找到婆家。别是有啥问题吧?”
媒婆接过久儿给卷好的旱烟棒,点着美美地咂了一口说,“我知道你要这么问,给谁谁都会这么问的。这女子人长得乖,眼睛大,圆脸盘,在咱大王原可是数一数二的,而且又泼实能干,合作社的人都表扬呢。这女娃心高,非国库粮不嫁,可把家里给愁坏了。韩婶每次给我说这事,就拉着我的手抹眼泪呢……这不就这么给耽误下来……”
久儿说:“是这样,我倒要回趟原上,亲自看一看这韩阴阳的大女子。”
这一趟大王原走过,韩虹彩就进了洪家的门。所以后来洪军平离婚,久儿就觉得心中老大不忍。有时侯骂她骂得狠了,洪军平就抢辩一句:“人是你亲自看的嘛。”她就又骂,“我看的不差,可你调教不好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想到韩虹彩会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军平,你老了。”
还是韩虹彩先说的话。就像在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她说,军平,你的眼窝深的能装满女人所有的眼泪哩。就像在新婚的夜里,她说,军平,啥时候把我领城里去,我要吃水果糖。
“你,也老了。”韩虹彩胖多了,身上尽是赘肉。
“都过五十了,五十了就把啥都明白了。他奶还骂我吗?……小军真乖,我瞅着瞅着就心痛。”她想说什么呢,看着洪军平,很是小心。
“我,我该回去了,他奶一个人在屋里。”洪军平看了看周围,有些不安。
“小春结婚,你,你来吗?”
“算了,不是有他吗?他奶知道不好。”
“军平,你还是那样,一点点都没变,你回吧。”
“那我回……”
巷子里的雪开始融化了,有些泥泞,有小孩故意把鞭炮放在人的脚底下,吓人一跳。洪军平一路走回去,看到洪小军去后面井里提水回来。弄子里人吃水都在后面的井里吊,据说井也是当年状元们打的,喝井里的水,都向往状元的渊源。
洪小军看见洪军平,说:“走了?”
洪军平面无表情,说:“你奶咋样?这两天不太对,你就别添乱了。年前你盼珠姨奶刚刚没了……”
洪小军没有说话,把水提进去倒在了缸里。洪军平发现老娘已经摸进伙房里去给洪小军收拾饭了。洪军平就弯腰进了伙房,说,妈你歇着,感冒刚好了些,我来吧。老娘把他推在了一边,去去去,你能做个啥?娃在外边吃大灶,我给擀长面。洪军平争辩,长面我又不是不会。老娘说,你去陪小军,面你早上和好的,我擀,你切面越来越不仔细,细的细,宽的宽的……
洪小军听到,站在伙房门口,“奶奶,你就别怪我爸了,他的长面擀得那么好,现在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能擀他那样的都找不到了。”
洪军平就出来,和洪小军分坐在红漆褪尽的八仙桌两侧的太师椅上拉话。
“往年都是咱俩个去给你爷烧纸。今年你没回来,我一个人去了。我给你爷说,小军已经长大了,娶得媳妇了。你爷死的时候,给我说小军是洪家唯一的希望,一定照顾好他。”
这时候,洪小军的手机响了。
洪小军对着手机说,“我就不来了,奶奶已经在做饭呢。我真想吃奶奶做的饭呢……好吧。”
洪军平问:“谁?”
洪小军说,“我尚进哥,和曹经理吃饭呢,问我来吗?哦,我尚进哥和曹经理是老同学。我说不来了。”
洪军平说,“曹经理没结过婚吗?和你哥同学,那就年龄不小了。”
洪小军说,“你别管,我都管不了。”
沉默了一会儿,洪军平让洪小军站起来,看洪小军身上的毛衣合不合身。洪军平说袖子有点短了,洪小军连说不短不短。这时候,老娘叫端饭,洪军平就进去了。
饭桌上,洪小军和洪军平吃得吸溜有声。老娘则坐在一旁眯着眼看洪小军。洪小军说,奶你吃。奶奶就说,我上午咬了点馍,不饿,你快吃,吃了给你端干的。
晚上,洪小军和奶奶睡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才一年没回家,奶奶就好像几年和他没见面一样。关键的是,奶奶让他回来,说前进厂私人承包,凡是手续在厂的四十岁以下的正式工厂里都接收。洪小军问谁说的,奶奶说是你哥尚进。洪小军说尚进哥怎么没给我说。奶奶就说明天叫你尚进哥到咱家吃饭,你当面问他。
洪小军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出去吧,情况比在家强,而且曹经理待他们姊妹不错。但是总靠别人不是常法,再说他真的不喜欢大城市。回来吧,钱却挣得少,再说厂子私人承包,和给人家打工又有什么区别。
  当奶奶发出了混浊的鼾声时,洪小军反倒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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