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生艰难闯荡社会 遇贵人免去颠沛苦

　　话说秋生出狱后，自感无颜回到老家北塘村，回顾那个保守落后的家乡历史，他还是被判刑蹲大狱的第一人，村里人能够接纳他吗，他更是担心自己回家给爹添堵，最后他还是狠狠心拎了个破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饿了便找个饭馆闲坐等着，待别桌客人吃饭走后，跑过去找些吃的填饱肚子，晚上到火车站候车厅睡觉，有时候也睡工地的水泥管子里，在那个秋天收获的季节里，秋生全部的生活就是流浪，他也尝试着找过活干，可是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加上在监狱待这五年，他变得少言寡语有些不适应社会，总是干不了几天就被打发了，因干活时间短，只是混了几顿饭吃，没能拿到一分工钱。
　　时值立冬，秋生还是一身单衣，24岁的他衣衫褴褛，就像一个叫花子，虽然正是年轻力壮的好年华，但是衣衫单薄食不果腹的他也难耐寒冷，总是被冻得瑟瑟发抖，有一天他又到一个饭馆找吃的。
　　“小伙子，天气这么冷了，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啊？”一个中年妇女过来搭话了。
　　“大娘，我是乡下的，来城里找活干的，活也没找成，回家的路费也花光了，回不了家呢。”秋生回答道，他没敢说自己是刚从监狱放出来的。
　　“哎呦，你看看，怪可怜的，王师傅你来一下。”那妇女冲后厨大声喊着。
　　“老板娘，啥事啊。”一个胖厨师应声走了出来。
　　“小李还干吗？”老板娘问道。
　　“哦，他回老家娶媳妇去了，前天就走了，肯定是不干了。”厨师答道。
　　“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把这小伙子留下吧，帮你打打下手，有空你教他点手艺呗。”老板娘热心地说着。“大侄子，你叫啥名字？以前都干过啥呀？这是李师傅。”
　　“过去就是干过庄稼地里活哩，别的还没干过，不过我可以学呀。谢谢大娘，谢谢李师傅”秋生充满感激地道谢着。
　　秋生就这样安顿了下来，这老板娘还真是热心肠，给秋生找了不少衣服，让赵厨师带他洗了澡，理了发。经过一番拾掇，秋生变身一个帅小伙子，浑身上下透出了几分青春的朝气。
　　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吃苦耐劳自是天生的，这秋生更是格外的勤快，洗菜、端盘子、抄桌、刷碗样样都干，每天里“师傅”叫上百遍，深得李厨师的喜爱。过了饭口，李师傅也教他一些基本常识，他也是平生第一次拿起了菜刀，学起改刀切菜，尽管手指被切了好几回，可是他切菜的水平还是大有长进。
　　秋生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是他的勤学肯干也得到了老板娘的认可，在这里他找回了自信心，也挣到了打工第一月的工钱。
　　秋生的打工经历是愉快的，到了一九八八年春节，他还是没有回家的勇气，他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所以他只好撒谎说“父母早已不在，哥嫂待他不怎么样，想在店里过年。”这老板娘本就是热心肠的人，把秋生带回家里一起过了年。
　　春节后，秋生继续在饭店里打工，这时的他是满足的，本来就是农村出身，他是十分节俭的，他暗自积攒了些钱，他知道必需多攒些钱，才能为今后的发展奠定经济基础。
　　打工期间，秋生也结交了一些新朋友，这些朋友大多也是同行，他喜欢在没事的时候，和师弟颜小会一起玩，他俩成了无话不说的挚友。
　　八月的炎热天气里，颜小会总带着秋生去他老乡颜大勇那里玩，颜小会这个老乡比秋生大九岁，几个人在一起无非是喝酒、玩游戏机之类的，但是秋生发现，颜大勇最近很是繁忙，从颜小会口中了解到，他是在搞一种叫做仙妮蕾德的产品传销，对于这个传销秋生本是不了解的。
　　“秋生哥，晚上下班之后，咱们去大勇哥那里吧，他说今天晚上有讲师讲座哩，讲得可好了，学好了，一准能发大财的。”颜小会开始撺掇起来。
　　“他们那里都讲什么啊？我看都是骗人的，那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呀。”秋生还是将信将疑的。但是碍于朋友的面子，下班后他还是和小会来到了大勇那里。
　　颜大勇租借了一个旅馆的会议室，这会议室里人还真热闹，讲台下坐了男女老少百十号人，讲台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那里。
　　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颜大勇介绍了这讲师，据他说此人是北京人士，叫孟广超，他从事传销行当比较早，经验十分丰富，已经赚了不少钱，接下来便是孟讲师口若悬河的开讲了。对于孟讲师所讲的内容，秋生是听不太懂的，他只是记得干这个传销能赚大钱，能当上老板，过上好生活。
　　接下来的几个月，没事的时候，颜小会就拉着秋生去听讲座，这做讲座的人经常换，但是内容也都差不多，这些讲师也都是些鼓动高手，大吹特吹传销的一夜暴富神话，带领大家喊口号做动作就像一群神经病，更是大谈心得体会与收获之类的，颜小会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饭店了，他也经常动员秋生辞工一起干，终于有一天他二人都成了下线，同时购买了产品加入了传销，结果是因为干饭店活总误事，二人被老板娘打发了。
　　在颜小会的建议下，二人坐车来到了颜小会的家乡，北京市的平谷区，秋生成了颜小会的跟班，每天和他一起奔走在大街小巷里，背着产品发展客户，秋生还是很少言语，他就是这种脾气，可不说话并不意味着他不思考，在忙碌之后，他也时常坐在角落里思考，有些时候他深深感到茫然，朦胧之中看不到些许希望，每日里无非是在相互欺骗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秋生的积蓄逐渐减少，只剩了一些产品，落了个重新认识了新人，偶尔去饭店吃喝，这不是他所要的生活，因为背井离乡，他的漂泊感愈发强烈起来，有时他甚至想到了回老家，可终是没有下这个决心。
　　又是中秋节，颜小会给秋生留了点钱，回家过节了。秋生住在出租屋里，感觉十分孤单，中秋的夜晚天气格外的好，一轮明月像银盘般高悬在蓝色的夜空里，远处几颗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几朵稀疏的云朵飘在天际，更勾起秋生的乡愁，想到自己出来一年的际遇，想到自己还是一事无成，他开始伤心起来，他更是恨自己没有本事，恨自己不争气，就这样一个思乡自责矛盾的中秋节过去了。
　　秋生还是背着产品跟颜小会走访客户，他俩走东门进西门，往来穿梭在各种客户之间，颜小会年纪虽不大，但他确是好口才，他的巧嘴能够对付各种客户，他俩织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传销网络，按着秋生自己的盘算，他俩每天都能卖几包产品，可是每每进入结算季，颜小会总是说挣的钱不多，秋生拿到的钱依然少的可怜，他除了长了见识之外，就成了颜小会的廉价跟班。
　　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秋生决定结束这跟班的日子，本想自己去做传销，可是他心里明白，他自己是外乡人，没有那么广泛的交际，根本不可能做靠拉人头的传销，所以他最后选择明智的退出了。
　　秋生又重新慢慢沿着大街开始寻找工作了，这次他没有求颜小会，而是想自己像个男人一样，靠自己的努力来挣钱养活自己，他给自己确定了一个条件，纯粹卖苦力扛大个的活不干，违法犯罪的事不做，所以在他寻找工作期间，有几个纹身的小青年请他入伙，承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他没有理会他们，五年的监狱生活让他成熟起来，也多少懂一些法律常识。
　　在平谷人民公园附近，他见到了一家饭店门口贴着招工广告，所以他径直走进了饭店大门，正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里面走出了一个老头，这老头穿着打扮很得体，说话很是和善，一看便是个有文化和修养的人，得知秋生是农村孩子，有过饭店干活的经历，老头很是满意，当时就拍板留下了秋生。
　　这秋生二次饭店打工就这样开始了，可是这与前一次有着差别，这次是在一个大饭店干活，和从前的小饭馆完全不一样，后厨的分工很细致，人员也多了许多，对于秋生来讲，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他每天里都是精心工作，手头上甚是勤快，无论谁求他或者支使他，他都欣然答应，加上他从不多言多语惹讨人嫌，他的勤快和敬业很快为自己赢得了地位。
　　有了良好的人际关系后，饭店管事的老头更是没少在王老板面前美言，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把给老板父亲送饭的任务给了他，在别人眼里这是个苦差事，都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老板选中，因为老板的父亲是脑中风后遗症，七十多岁的他脾气十分古怪，过去送饭的人没少挨他的骂，甚至挨他的拐棍揍。
　　第一次送饭，这王老爷子便给了秋生一个下马威，厨师炒得好端端的菜，他非说不好吃扣在了地上，又说加盐多了，牙口本就不怎么好，可挑东挑西后专门要吃花生米，害的秋生又跑回饭店弄了个素溜白菜和花生米，这次他没说什么，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到嘴里嚼着，因身体有病嚼的很是费劲，可是老头就好这口，他品尝了秋生的醋溜白菜终于点了点头，也许是秋生佐料放的少的缘故吧，很和老头的口味。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王老爷子再没有弄别的幺蛾子，秋生从伙计的口里，也多少了解一些王家的事。原来这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单位的领导，那个时候他有权有势呼风唤雨的，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在南方部队上当官，老二在东北做大生意，只有这三儿子在身边，王老爷子老伴身体一直不好，前些年过世，这三儿子开了一家宾馆和饭店，还有一家贸易公司，家庭条件是十分的优越，就是这老爷子总是闹令，让这三儿子甚是苦恼。
　　随着接触时间的加长，秋生慢慢悟透了王老爷子的脾气，在他看来，这王老爷子就是寂寞使然，在这高宅大院里，平时少见人影，只是吃饭的时候，饭店活计过来送饭，送来的大都是鱼肉之类的荤菜，就像喂狗一样，放下饭菜马上就走了，原本就得过脑中风，还留下了点后遗症，所以他脾气古怪是很正常了。
　　这一天，天刚黑，各家灯火渐次亮起来，随着饭点的到来，街上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下班回家赶饭的人们，步履匆匆地在大街上走着，秋生照样拎了食盒奔向王老爷子家里，想到还在饿着的老爷子怪可怜的，他不免加快了脚步。
　　来到王老爷子家，他拿出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帮王老爷子洗了手，他便坐在那里陪老爷子说话，有了他的陪伴，这王老爷子很是高兴，他对于秋生的饭菜也很感兴趣，自是吃了不少，吃过饭后，王老爷子和秋生开始下象棋，这秋生在狱里学了象棋，因长期和狱友操练，他的棋艺还不错，每天的这个时候，王家的客厅里都充满了喜悦，王老爷子棋艺不差，但是毕竟年事已高，少不了悔棋，秋生也乐得哄这个老小孩，一直陪王老爷子下了七八局，秋生回了饭店。
　　九月二十二日，北京亚运会开幕这天，饭店的客人格外的多，秋生在后厨里忙的更是满头大汗。
　　“秋生，你来一下。”饭店王老板过来视察，他很少和伙计说话，平时更是满脸严肃，店里的厨师和伙计都很怕他。
　　“老板，有事吗？”秋生轻声问道。
　　“你叫秋生吗？我家老爷子又开始闹令了。”王老板说道。
　　“不对呀，这几天他可高兴了，每天都吃不少饭哩。”秋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也犯起嘀咕来，心想“难道我那里做的不好吗？”
　　“你不知道啊，这老爷子整天让你过去陪他，他让你过去陪他住呢，你愿意去吗？”王老板脸上终于有了些乐模样。
　　“老板，我听你安排，听您安排。”秋生回答道。
　　“我看这样吧，中午送饭过去，你少陪会他，晚上送晚饭时，就直接住家里，不用再回饭店了，早饭你在家里给他弄点，你看怎么样？”王老板嘱咐着。
　　“行，我听您的。”秋生答应着。
　　秋生就这样成了王老爷子的伴，倒是饭店的活成了有一搭无一搭的事了，厨师长也多安排些清闲的活给他，他每天总是往王家跑，收拾屋子搭理王老爷子的伙食，自打秋生搬过去住，王老爷子自是很乖，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王家本就男丁不旺，在他心目中把秋生当成自己的孙子看待了。他也经常张罗给秋生钱财，可都被秋生拒绝了。
　　在陪伴王老爷子的事情上，秋生倒不是孤独的，王老板的闺女王晓雅也总是过来帮忙，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远近出名的风水师，胡秋志先生，王老板为了安慰老爷子，时常花些钱财请来胡大师，到家里给王老爷子看风水，大事小情他都要过问，原本王老爷子是不信这些的，可是他实在寂寞，难得有人过来唠嗑，所以没有反对，加上这胡大师善于察言观色，看重王家的钱财，所以愣是巴结着拜了王老爷子为干爹。
　　认识胡秋志是一个晚上，秋生送饭过来时，见客厅上坐着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五官长得还算是周正，只是那一撮山羊胡显得很是另类，再就是那副圆圆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他在那里之乎者也的陪老爷子说话，秋生打过招呼，给茶壶添了热水。
　　“这个小伙子是那里的。”胡大师开始问话。
　　“您好，我是新来的，王老板让我伺候老爷子呢。”秋生回答道。
　　“哦，我干爹可不好伺候，你机灵着点，别惹他老人家生气啊。”胡大师小声嘱咐着。
　　“小子，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孩子可机灵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呢。”这王老爷子耳朵还是很好使，他听见了胡大师的话，随口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徒弟吗？有没有合适人呢？”
　　“嗨，干爹，真是不瞒您说，别人给介绍过十几个了，要不就不是学这个的料，是这个材料的吧，人品还不行，难找啊。”胡大师叹气说道。
　　“我说小子，你收了秋生这孩子吧，这孩子是农村来的，人心眼好还实在，看看他是学你这行的料吧。”王老爷子开始求老胡了。“秋生你愿意学吗？”
　　“我愿意学，我试试看吧，胡师傅您多教导俺。”秋生小时候在村里就喜欢和杨半仙搀和，他喜欢他子丑寅卯的白活，多少也受过他一点熏陶，何况这胡大师可是名师啊。
　　秋生就这样拜了胡秋志为师，开始了他新的学艺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