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秘来客】第三章【鱼齿啮佛】 求收藏

　　
　　第二章《神秘来客》
　　
　　这天夜里，月色如练，于万物而言，恰为它们增添了一丝安谧和美妙，但对楚西歌来说，却是一种孤冷的煎熬。
　　楚西歌把灯挑亮了些，盯着指环，从他爹死后，他迅速习惯了这种无所事事地从黑夜坐到天明的姿态。
　　指环的光芒让楚西歌想起了他爹书房里的那本册子，虽然那时年纪尚小，却也隐约明白那是一本行藏武士内部的大事纪要，对于很多年前诛邪城一战，虽逾数十年，又得轩辕皇族明令禁止谈论，但是经过民间的口口相传，三百行藏与诛邪城这几个字在鹿州这块土地上又有几个人没听过呢？
　　楚西歌曾经多少次因那些关于行藏武士豪气干云的传奇而心潮澎湃，而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些威如天人的英雄中的一员时，他的喜悦与激动就像云荒大泽一样汹涌，很多次都想冲到他爹面前让他给自己讲讲他的故事，想听听他爹亲口说出那个流传已久的三百行藏的故事。
　　可是楚西歌却一直没有说出口，因为每次他要问时，父亲眼睛中的沧桑和落寞总是让他心疼又害怕。
　　现在自己永远没有机会再问那个喝酒时容易泪流满面的老人了，楚西歌想。
　　楚西歌突然觉得有点冷，他只好坐在角落里双手环抱住自己，他想起他娘死的时候，也是秋气袭人近冬的时节，可是现在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却已经躺在半月山的莽莽夜色中整整八年了。
　　楚西歌越想越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而目之所及，家里的每一件物品上所承载的记忆都让他难以安坐，索性披衣提裤随手拿了自己的棍棒，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入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中。
　　楚西歌来到一片空地上，月色撩人，而他却越发地烦闷起来，他捏着手里的棍棒周身胡打了一气，直到感觉脊背开始有了燥热的感觉，他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却猛然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仿佛从很高很远的地方飘到了他的耳朵里：“身板不错，步伐也稳，只是这手上的力道却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
　　这个声音毫无预感的突然到来使楚西歌着实吓了一大跳，少年的眼睛在混沌的夜色中四处寻找，却最终一无所获，他瞪大了眼睛警觉道：
　　“谁？谁在说话？”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岑寂的夜色，四周再无声响。
　　楚西歌上前一步拱手道：“何处高人，请出来说话。”
　　这时近旁一株枯瘦的高树上忽然有了摇晃的躁动，一个黑色的影子就从那棵树上飘飘荡荡地投在了西南方向不远的平地上。
　　他盯着那个背影，却只隐约看得清来人穿了一件很是宽绰的黑色外袍，巨大的头罩使他壮硕的背影得以与头部连为一体。
　　“喂，你是谁？为什么躲在树上偷看我练功？”楚西歌细细打量。
　　“你知道你爹为何不肯教你功夫么？”
　　那人慢慢地回转过身子，然而他却依然仿佛是与夜色融为一处的，以至于即使楚西歌与他隔着并不很远的距离。
　　头上的月光也并不幽微，然而楚西歌却依然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他留给楚西歌的只有与黑夜生长在一起的漫漶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楚西歌心里一颤。
　　“哦？”那人语调上扬，似乎对楚西歌接下来的回答大有兴趣。
　　“我爹想让我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一辈子波澜不惊。”
　　楚西歌用一种近似于悲怆的语调修饰着自己的声音，那种从一字一句中抖落出来的失落洒在瑟瑟的秋风里，顿生一层凉意。
　　“我爹直到临死前才决定好是否让我成为一名真正的行藏武士。”
　　那人突然就不说话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在孤寂和死亡的消磨下开始变得超乎年龄地成长了起来，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悲哀和倔强交替闪过，让人心头莫名地微微一颤。
　　
　　“那么”站在黑暗里的人把眉毛一抖，“你又为何要如此执着呢？”
　　楚西歌一惊，听那人的言语，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在瞒着父亲偷偷习武一般。
　　楚西歌静静地盯着那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由于受到某种力量的鼓动而变得低沉厚实起来。
　　“今我为王，四域苍苍。天授行藏，无凶无攘。因为，我想成为像我爹一样的行藏武士。”
　　大地陷入了一片宁静，只有凛冽的秋风涌上来，让楚西歌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布满了冰棱，彻骨生寒。
　　久久的静默过后，只闻得那人冷冷地说道:“小子，行藏素来以刀名扬天下，你却弄些什么不入流的棍棒，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楚西歌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人突然从身后宽大的袍子里甩出来一把大刀，纵身一跃，闪到了旁边的一片空地上，身形须臾不加停顿，刀体却随之一抡施展开来。
　　霎时之间，天地中出现了两团清冽的光团，一团是挂在天穹之上的皎皎月轮，一团是旷野之上闪闪发光的弧形刀锋。
　　楚西歌的手心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那个一起一落的身影，那刀路虽不繁复，却也起伏颇多，只是那人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一招一式都拆分得很是清晰细致。
　　刀势骤停，楚西歌上前刚要启口，猛一抬头却发现那人的身影已经挂在了远处层叠的山峦中了。
　　在辽远的背景下，他背后深邃的山色在月光里染上了一种幽冷的光泽，原来是天气转凉，冷峻的山楞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起了一层晶莹的霜。
　　
　　
　　
　　《第三章鱼齿啮佛》
　　楚西歌醒过来时，红日初斜，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子像是散架了一般，全身都疲软乏力。
　　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越想越觉得有点不真实，但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练完黑衣人传授的刀式以后太累了，回来后直接瘫倒在地上睡着的，而且自己的胳膊异常酸痛，这也显然是过度运动的结果。
　　楚西歌皱着眉，拿起地上的竹竿，试着还原了一下昨晚的刀式，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呆呆地坐在桌子旁，倒了一杯水喝下，看向窗外时，七家村的天空上已经飘起了阵阵炊烟，夜幕降临了。
　　一阵风吹来，灯火幽微，楚西歌突然觉得自己一阵倦意袭来，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心里也感到异常奇怪，刚刚醒过来，怎么感觉自己又要睡去了。
　　正在昏醒之间，楚西歌突然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瞳孔都在瑟瑟发抖，一股寒意从下往上把他裹得几近窒息，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
　　他睁眼一看，居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浩大皑皑的白雪之中，举目四望，莽莽天地相连，俱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置身其间的楚西歌，就像是滚滚汪洋中的一只蝼蚁。
　　正在疑惑之时，一个全身皆白的垂须老者从一片冰天雪地的光影中走来。
　　“陆吾神将。”老人的声音浑厚而沧桑。
　　“你是谁？这是哪里？”楚西歌环望周身，觉得诡异非常。
　　“这里是虚幻之境。”
　　“老头，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嘛？”楚西歌环望周身，大为不解。
　　“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戴上行藏的指环，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行藏武士未竟的大业？”老人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笑意。
　　“我……”楚西歌显得有点犹疑，自己戴上行藏指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等待大宗主指环的号召，完成行藏未竟的事业吗？他陷入了沉思。
　　“那么，在你的心里，是否认为天下万类，有生而为神，有生而为魔呢？”老人笑问。
　　“老头，你说些什么，我不太明白。”楚西歌皱起了眉头。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万物皆贵，一念善是神，一念恶是魔，既然没有生而神魔，也就没有谁生而居统，谁生而受制，凡道之法，循循自然。”老人的目光净澈，像一片雪地上的羽毛。
　　“你是说没有哪个族类可以长时间居于统治地位，人族的历史是有规律的，神袛族并不是天生就是统治的族类。”楚西歌想了一会儿，灵犀乍通。
　　“你很有慧根，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明白，死生不过是一种形态的变化，无死不生，有生方死，人倘若不为生喜，又何必为死悲呢？人既知生喜，就更不应为死悲了。”老人顾笑璀然。
　　“什么乱七八糟，越听越头大。”楚西歌觉得这个老头一口玄理，奇怪得打紧。
　　“陆吾神将，你不应该再为了你身边生死须臾之事而担忧，覆灭极北之地神族的魔者长存羸已经从尧光之阵逃了出来，而不拔大地的鬣族也即将发起复仇之战，鬣族的盗火武士已经潜入人族，幽冥之境的魔兽正等待着幽冥之涧的破开，五州凶兽也等待着结界的消失，这一切都等待着你去化解？”老人目光一炯。
　　“我？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陆吾神将啊？老头，你找错人了，我叫楚西歌。”楚西歌又皱起了眉头。
　　“没错，你是陆吾神将，你也是楚西歌，但这都不重要，人族即将面临着一场浩劫，如果你不阻止，人类的结果将会是这样……”老人看着楚西歌的眼睛。
　　楚西歌突然觉得眼前一热，一道强光闪过，他仿佛置身于天下的至高处，鹿州大地尽收眼底，只是他看到的是鹿州吗？
　　一股咆哮的洪流伴随着翻滚的白沫冲向了鹿州大地，直刺入天的雄伟山脉轰然坍塌，夹杂着巨石和泥流的怒涛倾涌而下。
　　目之所及，人族数千年所营造的各种宏伟建筑，楼台亭阁都被巨大的洪流碾碎吞噬，汩汩而出的云荒大泽意欲将数千年的人族文明冲刷得荡然无存，各种异类凶兽、幽灵魔体游荡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残吞剥食着挣扎的人们。
　　楚西歌瘫坐在地，刚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像煮沸了一般咆哮。
　　“陆吾神将，只有你才能拯救人族？”老人走近楚西歌。
　　“我？”楚西歌难以置信。
　　“五千年前的鱼齿啮佛的力量已然沉睡，你需要在天周山的九足古鼎中为它重新输入幽人之骨、天女之石以及帝王之玺，这样才能唤醒鱼齿啮佛摧天破地的力量。”
　　老人举起了一柄青色的大刀，那刀体忽而又熠熠变成透明，像一条锋利寒冽的冰棱，散发出莹绿的光芒，接着冷光一闪，刀体的光芒开始剥离，只剩下了一段黑色玄铁。
　　“去吧，陆吾神将。遵照《玄武谕》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唤醒鱼齿啮佛，记住，在唤醒鱼齿啮佛的过程中，你将会遭受到爱恨的劫难，但是记住，只要你永远记住今天你所看到的场景，你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老人的眼睛变成两丛荧光，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把楚西歌推入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漩涡之中，刺眼的光芒让楚西歌睁不开眼睛，楚西歌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洞口的光线随着他身体的下坠而变得越来越弱。
　　楚西歌努力睁开眼睛，四周的视线朦朦胧胧，他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原来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鹿州大地上的惨象，觉得自己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真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黑袍人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现在又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人，鱼齿啮佛？
　　楚西歌暗暗觉得好笑，可能是自己这几天太累了，居然做了一个这么奇奇怪怪的梦，梦到了传说中的诸神之战时的神器鱼齿啮佛。
　　他感觉自己有点口渴，伸手去提茶壶，手肘却突然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似乎有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不禁吓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桌上居然是那块剥落了荧光的黑色玄铁，而掉在地上的，就是《玄武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