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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作品名称:鹿州儿女传奇      作者:诸子凉      发布时间:2014-09-27 17:17:09      字数:4857


  天下五州,盛传有三处极高登天之所,分别为不拔大地上的天台山一脉,蛮州北漠哈鲁部落的通天塔,以及鹿州大魃皇宫的得月阁。其中天台山脉为自然鬼斧造就,一簇七十余峰皆拔地而起,没入云端,又有“句余山”一刺高绝,为天下至高。
  大魃二十一年,帝都。
  这天晚上,星河流转,大魃皇宫沉浸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平和灯火之中,居高临下一看,只见宫墙合围的几条大道上走着几队夜巡的夜枭禁卫军,四处可见斑斑点点的零落烛光从高大朱红的窗户里透出来。
  一个高冠的少年正背着手立在鹿州大地象征权力巅峰的得月阁之上,身后还躬身垂首立着一个人,少年的袍袖在风里哗哗作响,他却兀自不动,若有所思地盯着脚下的鹿州大地,身后那人身形一矮,上前对少年低声说话,听语调是一个年老的内官。
  “高处不胜寒,这里风大,请君上早早回宫歇着吧。”
  少年抬起头道:“卜拔,你入帐多少年头了?”
  那内官听到少年亲切的称呼自己的伏狼名字,吃了一惊,却又心下感动,嘴里徐徐说道:
  “回禀君上,卜拔家族祖上有罪,蒙拓跋皇族恩庇,赐奴才家族世代为奴以赎罪过,奴才七岁的时候卓玛病死,旋即被察举司征召补提入大帐,服侍炎武先君二十八年,如今奴才服侍怀璧君上您也已经二十二载,细细算来,正好整整五十年了。”
  拓跋怀璧回过头来,把手搭在老奴的肩头上,老奴身躯一颤,惊恐万分,双腿一弯就要跪下,被他一把扶住。
  拓跋怀璧帮这位双鬓染霜的年老内官正了正衣襟,内官一副受宠若惊敛息屏气的样子,大汗淋漓,他无声地笑笑,又转过身去继续仰视着浩浩星空。
  春寒尚料峭,人又处在如此高的地势,即使微风吹来,也是刺骨得很,老奴立不多时,又毕恭毕敬地上前说道:
  “君上,这里风大,还是请君上回大帐歇着吧。”
  老人即使在鹿州神袛族的领土上生活了三四十年,却依旧把王朝宫殿惯称为大帐。
  拓跋怀璧静默半晌,答道:“我在等一个人。”
  老奴眉头一聚,心下大为不解,平日里君上要见人,都是要吩咐他宣下去,然后自己在宣和殿召见,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倒要他们的赤河君上反过来等他,而且地点还定在如此奇怪的地方。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君上有重要紧密的事情要与人商议,所以才故意选了这么一个偏僻高寒的地方,那么君上究竟是在等谁呢。
  老奴想了一想,试探地问道:“君上,奴才去请国师来?”
  拓跋怀璧闻言,冷冷答道:“你别多言,站着就是。”
  老奴一怔,只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再多说。
  不多时,忽然听见阁子下面蓦地响起了低吼打斗的声音,他俯身一看。
  只见五名夜巡兵正围住一人,嘴里喝道“好大胆子……”五柄利刃往中间那人头上砍去,不料话未说完,只见中间那人臂腕一抖,欺身上前,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五名夜巡兵竟滚作一团,不能言语。
  那人又捡起夜巡兵落地的一柄利刃,往地上五人各自进了一刀,又削了其中一名夜巡兵的头颅,俯身提着竟径自上得月阁来了。
  老奴看得心惊胆颤,刚要回转头去通告拓跋怀璧,却蓦然发现君上旁边已立着一人。
  那人身形魁梧,一袭宽袍隐住身形,巨大的头罩隔住了月光,因此五官看不真切,老奴刚要喝问,却发现君上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作声。
  这时与夜巡兵打斗的那人也跃身飞攀上楼,居然是一个与怀璧君上年龄相仿、生得眉目俊朗的翩翩少年。
  少年一把将那个削下的头颅掷在地上,轱辘一滚恰好滚到了老奴的脚边。
  老奴胆子也宽,往下一瞥,却突然惨叫一身,身体一软晕厥了过去。
  拓跋怀璧见老奴倒下,心里一急又一惊,便抬眼去看那英俊的少年。
  “你仔细看看这个头颅。”那少年手段狠厉,声音却像一个书生。
  拓跋怀璧听这一说,也俯身去看,只见那头颅面色作青,嘴唇发紫,两颗獠牙从宽至腮边的牙关里挺出来,看得人血气上涌,头皮发麻,方才那老奴年事已高,难怪要晕厥过去了。
  他定了定神,起身问道:“这是……?”
  少年道:“我们上得月阁的时候,发现这五个夜巡禁卫军所经之处水痕淋漓,我们跟在他们身后,果然发现了这个……”
  少年举起一块剔透似琥珀的方形东西,拓跋怀璧眉头一锁,这东西看起来透出幽幽暗暗的绿光,并且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味,他虽贵为鹿州大地之君王,从云荒大泽到褐水之滨广袤大地上的奇珍异宝无所不有,但这个东西却闻所未闻,便抬头疑惑地望着少年。
  少年道:“这是鳞,这五人是鬣族,他们之前必定浸泡在水域里,身体的一部分还未完全干透,但是换班的时间到了,因此就急忙幻形成人族出来。”
  拓跋怀璧听了这话,脸色苍白,如临大敌,这时那宽袍人说话了,他慢慢回转过身子,月光洒在他的背上,这让他巨大头罩里的面目完全被黑暗所隐藏,“把腰牌给他看看。”
  少年应了一声,把方才从那五人中解下来的一块腰牌递给了拓跋怀璧。
  拓跋怀璧接过来一看,脸色愈发惨白,顿了半晌,低声说道:“是武都司的人,他们已经渗透到武都司了,竟不知我大魃的军队究竟有多少异种在里面。”
  宽袍人道:“那么,你想好了么?拓拔怀璧。”
  拓跋怀璧转过身去,低头看着灯火辉煌的宫殿,宫殿里面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不会知道,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他们的君上,内心正遭受着巨大的忧患。
  拓拔怀璧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的父君被你们所杀,今天我却还要和你们合作。”
  宽衣人道:“我们神袛族和你们伏狼族是内族之争,但是如今我们面临的却是魔族入侵,孰轻孰重,还请你自作决断。”
  拓拔怀璧望着那个站在月色里的黑袍人,看着他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举起了一枚闪闪发光的指环。
  
  
  
  
  第一章行藏宿命
  大魃二十二年,鹿州,半月城。
  秋意渐浓,这一天半月城里街道萧条,平日里辘轳作响的马车此时却不多见了,连酒馆的旗幡在孱弱的风力下也不招展,只绵软地在肃杀的空气里抱作一团。
  一向喧嚣的叫卖声、吆喝声以及牲口蹄子踏在宽绰石子路面上的脆响都一概听不见了,只有很少的几个似乎有要事的行人缩着脖子在寂寞地移动,余下入眼的便只有入秋的冷清和寥落。
  从酒幡下凄清的街道向西,行不过十里,有一山,名叫半月山,打马继续向西徐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七家村,从半月城到七家村这一带山体虽不峭拔,但却也起起伏伏不甚平缓,土地向来贫瘠,草地也难以称得上肥美,因而山脉左右二十余里自古鲜有人家定居。
  然而这毕竟是几十年以前的光景了,如今本来也不见得有很大的变化,只是三十年前,有人在山头拔势尚未消减平缓的当口,不声不响地在盖了一顶茅屋,孤僻地在此安家。
  远游偶然至此的泊客以及在半月城和七家村周围走动的商人小贩路过此处,常常用惊疑的目光对这栋坐落在莽莽山色里的建筑发出不解的探寻,然而三十年过去了,茅屋主人的身世依旧如同远方广袤绵延的大山一般神秘,无从得知。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屋子的主人,这个在三十年前带着和莽莽大山一样的的神秘定居在这一片寂寞山色里的老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他的瞳孔涣散着枯朽的光,发黄的眼珠里渗出一点一点浑浊的泪水,披头散发地对着床头的一个约摸十六七岁长相干净的少年道:“西歌,爹要走了。”
  楚西歌瞪大了眼睛,很多透明的清水从他年轻的眼眶中惊慌失措地涌了出来,但是他却没有无所顾忌地哭出来,竭尽全力的隐忍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微微发抖。
  那个老人偏过头来老泪纵横地对少年说:“西歌,我平生有二事遗恨,一恨行藏大业未竟,二恨.....”老人的脸色忽而一沉,已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流着眼泪凝噎着说不下去了。
  “二恨……你娘……”老人的湿润的眼睛变得空洞干涸起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光线已经开始逐渐漫漶暗沉,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走向死亡了。
  老人仰面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之后这个昏暗的小茅屋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宁静。
  老人脸上一片安详,他想起了自己比眼前这个少年稍大的年岁时,背着长剑和一个眉心有月牙淡痕的姑娘并肩走在一片浩大的灯火中,周围人流如织,不像往年那么热闹倒也谈不上清冷。
  那是帝荒七年的花灯展,战火正在脚下的大地上熊熊蔓延,他却在一片美好的灯火中收获了甜美的爱情。
  楚西歌脑子里的画面却骇人阴暗的多,那个被他叫了十二年娘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窄袖白衫,苍白的颜色却在飘忽的深秋昏灯里绽放着一朵妖娆的花,她的胸口淌着鲜血,粉红的疮肉骇人地向外翻卷。
  老人忽然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黑乎乎的眼睛望着那个少年:“西歌,焚河灯。”
  楚西歌立马想起那盏曲颈暗陈通体诡异的灯,任何东西一旦裸露在它青而近赤的焰色里,狂热艳丽的火舌就会奋不顾身“滋滋”作响地瞬间蔓延围裹而上,然后化作几缕青烟。
  他把灯掌到床榻前时,看见父亲虚弱地从自己的左手中指上退下了一枚指环,瘦瞿的躯体由于疲乏在脱离指环的一瞬间崩瘫在漆黑的床沿上。
  楚西歌满脸泪痕地伸手欲扶,老人强笑着摇摇头。
  “西歌,书房的行藏密宗你已经看了吧,傻孩子,你怎么瞒得过我,我早就察觉到那本积尘的册子上多了一个小小的手印,那个时候你还只有十三岁吧。西歌,你一定很多次想问爹,为什么爹从前是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这三十多年来却甘心守着这间破茅屋到死呢?你还太小,我总觉得我楚月下一生不曾为恶,上天不会薄我,我还有许多时日慢慢说与你听,可是现在看来……”
  老人顿了一顿,感到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有些事情我没工夫多说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可是眼下却有一事,爹需要你做决断。”
  老人强支病体挣扎着要起来,楚西歌扶着他靠在床头斑驳的墙面上,却发现老人连坐住的力气都已经没了,他的手刚收回来,老人的身体就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下滑去,他偏过头去,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老人吃力地举起一枚熠熠生辉的指环,甫一开口,一股腥咸直冲上来,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晃晃险些倒下床去,被楚西歌一把抱住,老人抬起头,盯着儿子疏朗浓密的眉毛,气息稍稍平定,又艰难地开了口:
  “西歌,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用焚河熔了行藏的指环,让我们楚家背负的宿命就此终结,自你以后,楚家再也没有行藏武士,你可以爱,可以恨,可以做一切平凡人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要有什么志向和抱负,并且死死记住,大魃的天下容不得我们楚家富贵。”
  老人停下来喘着气,现在的他每吐出一个字就能感觉自己的气力正以惊人的速度一点一点地逸走,这不得不让他中途停下来适应因真气虚亏产生的眩晕之感,他抬了一下眼皮,模模糊糊地望着楚西歌,他知道那是一张年轻的俊朗的脸,眼角眉梢浮现着些微稚气,那是他由于还来不及接受人间风雨的洗礼与人心谋略过招的缘故。
  从内心深处来讲,老人多么希望眼前的儿子就选择这条平凡安宁的路,他甚至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可是体内尚且存活的行藏之血又让他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里出现了火焰的颜色,他仿佛听到了行藏驱头那十六个字不可抗拒的召唤,这让他佝偻的躯体在不经意间变得挺直。
  “第二是戴上这枚行藏的戒指,接受楚家世代延续的行藏使命,接受铁和血的加冕,随时等候大宗主指环的召唤。”
  老人望着楚西歌所站的方向,迟迟没有等到答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觉得有一个极小的光点在一片虚无中不停地抖动,那是焚河洞穿一切的光芒。
  老人把指环颤颤巍巍地靠近那团幽冷的青火,楚西歌知道,在指环与它相触的一瞬,泛起类似鲜血的味道会让他头晕目眩,青烟会笔直地冲上房梁,不久在那里熏染出一朵炽热的花纹。
  青烟散后,没有人再记得床榻前这个垂死的男人,行藏与指环,楚家的宿命的荣誉都会不复存在。
  这个时候,一只年轻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了老人削瘦的手腕。
  老人努力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楚西歌眼睛里的东西,凌乱的头发却跌落下来遮住了他半边脸庞,他原本平静脸上就突然浮现出一种傲色,那种骄傲像是足以震慑死亡,足以战胜任何苦痛,他用尽全身力气笑了起来,笑声刺穿屋顶,直奔深邈的大山深处,激荡在半月城和七家村往来二十余里的浊黑的云颠之上。
  老人在笑什么呢?他觉得自己一辈子窝在这一间小小的茅屋里,风月为伴,这三十年来,从来没有什么让他体内沉睡的血液苏醒,但是当他的儿子握紧自己的手腕阻止熔掉行藏指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古老的生命获得了新生的救赎,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老去了,自己的行藏之血永远不会停止沸腾,因为它已经注入了年轻的载体。
  笑声戛然而止,楚西歌拾起从老人手中坠落的指环,很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在脚下凝黑的土地上,他想撕心裂肺地叫出来,但他只是紧紧地咬着发青的嘴唇,在朦胧的泪眼中盯着指环内侧刻着的行藏驱头:今我为王,四域苍苍。拙眉行藏,无讳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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