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等待（四）

　　“妈妈，期中考试考完啦！”小刚是一路小跑地蹿回了家，小雨咋撵也撵不上。一推开家门，他就喊了起来。王婶正在做晚饭，一听儿子回来了没有抬头，继续在锅边忙活着。热气腾腾的蒸气把王婶围在中间，看不十分清楚。“妈，我回来了！”小刚又大喊了一声。“喊什么喊呀，叫魂呢！听到了，我耳朵又不聋。”王婶还是没抬头，边偿着锅里的汤味边问：“考得咋样？又没及格吧？”小刚把考卷往妈妈眼前一塞：“瞧瞧，瞧瞧，好好瞧瞧。”嘴撇到后脑勺去了。王婶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考卷上红笔写着考分72、69，下面是两条长长的红杠杠。王婶把饭勺子往锅里一扔：“儿子，快拿给妈好好看看，及格了？”说完，一把抢过了考卷，湿漉漉的手一下子把考卷上面的字迹阴湿了一大片。语文69，算术72。“哎呀！儿子，你及格了？真的呀？哈哈。”说完，王婶在小刚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也许是用力过猛了，两颗有点外凸的板牙，愣是在小刚的脑门子上啃出两个深深的红印来。“好儿子，真给妈争气，正好你爸今天回来，一定能好好表扬你。”王婶高兴得合不拢嘴。“我爸今天回来？太好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爸爸了，一定有好吃的。”小刚也高兴得连蹦带跳地跑进了里屋。
　　小刚的爸爸是一位铁路工人，主要负责列车的检查工作，隔几天就要出去跑趟火车，三五天才能转回家休息两天。每次回来爸爸都给小刚带些好吃的，然后总是拍拍小刚的头说：“儿子，他娘的好好用功，别像老爸似的没文化天天修车轮子。”小刚则羡慕地说：“爸，你多好哇，天天往外跑，坐火车不花钱，那多牛哇！”“牛个屁！挣那两钱够干啥？我可告诉你呀，考试再不及格，小心老子揍你屁股。”小刚也不在乎。一拍屁股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打不着，气老夭……”
　　小刚正在写作业。也许是受到妈妈的表扬，这虚荣心上来了，不用说主动写起作业来了。写了一会儿，就冲妈妈喊：“妈，啥时候吃饭呀？我都饿了。”“快了快了，你爸就回来了，一起吃。你整天地饿饿地，饿死鬼托生的呀？”王婶甩给小刚的总是这句。
　　娘俩正说着话，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了，老王穿着件铁路的棉大衣，手里拎个工具袋子闯进屋来。“死鬼！回来了！快进屋暖和一下，炕上热乎。”王婶白了老伴一眼，急忙开始从锅里往外端菜，嘴里不停地向里屋喊：“儿子，你爸回来了！”“爸爸！”小刚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噌”地跳下炕来，两脚往鞋里一插，腾腾跑了出去。来到爸爸身前，一蹿双手一抱就扑到了爸爸的脖子上。爸爸扔下工具袋，一把抱住儿子，在他屁股上使劲拍了两下：“哎！儿子，想爸了？嘿嘿。”“想了，爸，带什么好东西了吗？”小刚直往爸爸的工具袋里瞧。“臭小子，哪是想我呀？是他娘的想好吃的了吧？”说完，走进里屋，把小刚往炕上一墩，开始脱身上厚重的棉衣服。
　　王婶眨眼间端上来四个菜，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都是好吃的，有肉有鱼的。小刚馋得直流口水：“妈，是奖励给我的吗？”小刚问妈妈，“嗯，奖励给你的，你考试不错。”妈妈顺水推舟地说。爸爸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盯着小刚问：“儿子，这次考得不错了？打双60了吗？”小刚没回答。王婶嘴快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吧，咱儿子只能打60呀？儿子，把考卷拿给你爸看看，小瞧儿子了。”小刚转身从桌上递给爸爸两张考卷。“儿子，打这么高哇？好好，是我儿子，不错不错，像我，他娘的。”老王边看边嘿嘿笑着。王婶剜了他一眼：“哎哟哟，像你？你还没打过及格呢，儿子比你强。”老王脸一红：“得得，你个老娘们，别在孩子面前揭老底，我还咋当爹了？”小刚看看妈，又瞧瞧爸：“爸还是爸，妈还是妈呀，小刚可不是小刚了，要作好孩子了，呵呵。”两口子相视一笑。看着有了进步的儿子，老王把眼前的杯子倒得满满地，“嗞”地一口热辣辣下肚舒服极了。
　　老王刚要去夹菜，忽然放下筷子：“儿子，看老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说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刚扑过去就抢，边扑边喊：“给我给我。”老王故意一闪，小刚扑了个空，“哗啦”碰倒了桌上的酒杯。老王心疼地骂道：“你个败家子，白瞎了。”说完，趴在桌上吸吮起来。小刚顺势抢下了爸爸手中的小盒子打开一看，眼睛都笑得没有了，原来是一只青蛙式的削笔刀……
　　第二天一大早，小刚根本没用妈妈喊，一轱辘爬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收拾干净利索了，匆匆吃了一口饭，拎起书包就跑了出去，一点也没给王婶留嘱咐的机会。
　　冬雪被来回行走的车辆和行人压得实实诚诚，再加上晚间又下了一层的清雪，路面滑滑的。小刚索性在院子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只冰滑子，往脚上一套，“嗖嗖”地蹬了起来，象在冰上飞一样的感觉。突然，前面一个突出的小石头卡了一下，小刚没来得及躲闪，一个“狗啃屎”摔倒了，爬起来拍打拍打身上的雪，揉搓下摔疼的膝盖，刚要继续往前蹬，一抬头“妈呀”一声就往回滑。原来是早过了小雨的家，不喊小雨那自己及格的秘密可就难保了。
　　看到小雨出来，小刚一下子灭了火，不言不语，就是低着头闷着走。小雨瞧瞧他说：“哎，昨天王婶表扬你了吗？”小刚脸一下子热辣起来，红到脖子根，吱吱唔唔地说：“没…没表扬。”“没表扬？考试成绩好了，你妈不夸你两句吗？蒙我呀？”小雨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刚。小刚心里更毛了，一会挠挠头，一会搓搓手地，浑身上下瞧哪都是多余的。实在让小雨看得受不了了，一梗脖子说：“表扬了，还给做好吃的了，我爸还给我买个好看的削笔刀呢，咋地吧？”话一说完，脖子一软，脑袋又耷拉下来了，他还是觉得底气不足。小雨嘿嘿一笑说：“看看，讲实话这心里也没底气吧？期末考试争取自己考好，那才有底气呢。”小刚使劲点了点头，拍拍胸脯说：“为了我妈不打我屁股，为了能有好吃的，我好好学。”“瞧你那点出息吧。”小雨讥笑着他。
　　望着孩子远去的背影，王婶心里真是高兴极了。心里在叨咕着：唉，多亏了小雨这孩子帮助呀，得去感谢一下人家才是的。王婶收拾好家务，又浑身上下拍打利索，直奔小雨家。
　　小雨的父亲算是小镇上政府一级的小干部，每天上下班都打扮得一身正气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和蔼可亲。小雨的母亲原来是一位教师，但后来因身体原因病退了，一看就是一个有修养有学问的人。和王婶这样的“大老粗”也能和得来，王婶就觉得这家这知识分子不象别人家，能看得起咱这没文化的。
　　王婶来到小雨家，也不客气推门就进。因为都是老邻居了，也不见外。一眼瞧见小雨妈妈正在看着一本书，王婶乐呵呵地说道：“哈哈，大妹子，真是有学问的人哪，还在看书呢？”“哎呀，是他王婶呀，快坐下，快请坐。”小雨妈赶忙放下书站起身来，一副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王婶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炕边就打开了话匣子：“大妹子，这么多年呀，今天我最高兴了。我那个操心的儿子每次考试成绩一直都上不去，我没少削他。这次考试还不错，全靠你家小雨呀，没少帮着他，我得好好谢谢你这当妈的，培养出这么好的女儿，还能帮助我儿子，哈哈，福气呀福气。”“看你说的呀，小刚其实挺聪明的，就是贪玩，如果多用点功，一定不会差的。”小雨妈谦虚地说。王婶听到这话，心里甭提多舒坦了，但嘴上还是一个劲地夸着小雨妈：“大妹子，你看我这没文化，教子无方呀，看着孩子学不好我就急，急了就削，削也不好使了。你看你，没看到你怎么管小雨，你看，这孩子就这么出息，上哪说理去呀。”
　　小雨妈听后轻轻笑了一下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呀，身教重于言教吧。”“啥？深教重于严教？我也要求严呀，不行还打呢，没看过你打小雨呀？”王婶一本正经地说，还带着诸多的不解。小雨妈认真解释着：“不是深浅的深，也不是严格的严，是身体的身，语言的言，就是要多做给孩子看，少说教打骂的意思。”五婶羞了个大红脸。“大妹子，我好像是明白了，可我这笨嘴拙舌地，说了他也不听，还是手来得快，嘿嘿。”王婶开心地大笑着，其实她没明白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还没等小雨妈回话，王婶突然一拍大腿喊道：“妈呀，坏了，锅里还熬着猪食呢，完了，烧干了，我得回去了。”话音未落，抬屁股就往家里跑，出院子还不忘回头喊道：“谢谢大妹子……”看着王婶急三火四的背影，小雨妈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