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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妥协

作品名称:羊八忌      作者:杨八忌      发布时间:2014-09-30 19:36:45      字数:3031

  3月的一天凌晨4点钟,天还没有亮,我被父母从睡梦中叫醒。这天,年少的我要随二姐夫出门步行10公里到新厂船码头赶早班船到荆沙市,再从荆沙市转乘长途汽车到当阳县去干木匠活。
  这天母亲起早把饭做熟了,叫我起床,去二姐夫家挑木匠工具的担子,请二姐夫来家里吃早饭。
  兵分两路,我摸黑去二姐夫家,母亲去四姐夫家,叫四姐夫来家里吃饭,实际是叫四姐夫给我送行。我第一次去远门,第一次挑着几十公斤的木匠担子走10公里路,我吃不消。二姐夫是师傅,总不能师傅挑担子满头大汗赶路,徒弟甩手走路晃晃悠悠。
  四个姐夫,我与四姐夫最亲近。每次见到四姐夫有一种亲切感。尽管四姐夫曾经狠狠地掴了我一记耳光。第一次出远门,我18岁。25岁的四姐夫一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7岁那年,我还没有学会狗爬式游泳,一次不小心滑进了水塘里,被一位14岁的少年救上了岸。没想到我的救命恩人后来成了我的四姐夫,我与他注定具有一种生死之交的郎舅兄弟缘分。四姐夫早说过,我出门这天,他要送送我。
  春天凌晨的夜空,寒星点点。村子里不时有鸡鸣狗叫。整个生产队处在深睡之中,我一路忐忑地向二姐夫家里走去。走到二姐夫家门前,堂屋大门虚掩着,一间房里窗户透出了昏黄的煤油灯光。二姐和二姐夫早已起床,收拾出门行装。
  推门进了二姐夫家堂屋,一副木匠工具担子竖摆在堂屋里,一条竹扁担搁在两头的木匠工具上,一头是几把锯子绑在一起,一头是一个木箱子,木箱子里有三层抽届,里面放着细小的木工用具。扁担搁在两头的工具上,形成了一小矮门。这天,我将第一次挑起木匠工具担子,开始独自承担人生的责任。
  我从二姐夫家里挑起木匠工具担子去我家的那一刻,二姐夫在家里正式收我为徒。二姐夫第一次向我传授规矩从挑担子开始。二姐夫说,挑担子起肩,要面向大门,挑起担子直着走出去。不能背着大门,挑担子在家里转一圈出门。这里有什么讲究二姐夫没说,我也没部。显而易见,面对着大门挑起担子出门,节省时间。
  我准备挑起担子时,恰恰背对着大门,二姐夫当即禁止,叫我转过身面向大门挑担出去。
  20年纪70年代,农村没有自来水设施,家家户户用木捅扁担到水塘里挑水吃。家里的饮用水,是父亲和我挑水到水缸里。平时我在家,我挑得多些。一次把水缸挑满,要到离家100米开外的水塘里挑四趟水。挑满一缸水可用两三天。木匠担子比一担水轻,我挑在肩上分外沉重。这份沉重里,包含不可知的未来和茫然。
  我挑起担子与二姐告别,二姐叮嘱了我几句。二姐夫向二姐告别,要二姐多保重。这一别,要到年底才能回家。二姐夫还有一个老母亲健在,嘱咐二姐多多费心照顾。二姐让二姐夫放心,在外也要多多保重,照顾好五弟。二姐一人在家要照顾三个孩子一个老婆婆。老人家身体健康,能帮二姐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二姐的大女儿叫秀英,比我小10岁;二女儿叫冬梅,比我小13岁。两个外甥女今后与我交往很密切,这里先提到一下。
  我挑着担子回到家,堂屋里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菜,四姐夫也被母亲请到了家。一家人吃过早饭,天还没亮。
  我背着行李包出了门,四姐夫帮我挑着木匠担子,二姐夫身上也背着行李包,四姐夫要二姐夫把行李包放在担子上,二姐夫说不用。出门前,父母叮嘱了我很多话。
  我们郎舅三兄弟一个18岁,一个25岁,一个32岁,走在黎明前的黑夜里,急步赶往江边码头。一路上,我们像西游记的师徒三人去西天取经一样,急急赶路。20年纪70年代的农村,自行车只有少数人家拥有。普通人家走远路,只能步行。
  四姐夫挑着木匠工具担子,像背着书包那般轻松,跟二姐夫走路一样,健步如飞。我空手仅背着自己的衣物行李,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们的步伐。
  到了江边码头,天刚蒙蒙亮。四姐夫把木匠担子交给了我,替我们去买早班船船票。
  四姐夫买好两张船票交给了二姐夫,临别塞给我两双棉袜和5元人民币。
  四姐夫把我送到江边码头,与我们告别赶回家出工。余下的路,靠我一个人跟着二姐夫走了。我和二姐夫在江边等船,心里对未来充满了一种新奇感。江上,江鸟上下翻飞,水里,一群群江猪子跃出水面,又扎进了江里。
  一声轮船的长鸣,使我紧张起来。轮船到了。客人下船,相继沿着没有护栏的圆木头跳板走到江岸上。二姐夫接过我身上的行李包,走上通向轮船的跳板。我挑起担子,走到晃悠悠的跳板上,几十米远的跳板比登天还难。跳板下面是滔滔东流的江水,岸边水浅,若掉了下去,人会摔伤。
  二姐夫完全不把我当小舅子看,不管我走在跳板上有多么害怕,他自顾在前面走,让我挑着担子上轮船。在父母身边,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出门远行,终要独当一面,再也受不到父母庇护。我咬牙护着担子,小心翼翼地在跳板上走着。
  我家在江北,小时候曾随父亲乘过轮船到江南走亲戚。对乘船我不稀奇,稀奇的是第一次挑着木匠担子上了船,当上了木匠二姐夫的徒弟。
  当天临近中午,轮船塑江而上,抵达荆沙港码头。这是我第一次到达一个地级市城市。挑着木匠担子随着二姐夫走到荆沙市区,车如流水,人流如织,我第一次见到了大城市的繁华。挑着担子过马路,比挑着担子上船更害怕。跳板下面是长江,掉进江边,不会淹死。但马路上有车,一旦撞上,非死即残。
  大大小小的汽车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第一次见到这么汽车在马路上奔驰,见识了成语中的车水马龙。以前在农村生活,去过镇上,也去过县城,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汽车。二姐夫挎着我和他自己的衣物大包,像幽灵一样轻盈地走过了马路,我挑着担子站在马边面好半天不敢动弹。
  对生命的本能爱护,使我不敢放心大胆地过马路。我脑海里牢记着行人靠右走,绿灯行,红灯站,横过马路左右看的书本知识。二姐夫横过马路,偏偏不走有交通指示灯的斑马线。他人高马大,走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标志物,横冲直闯过马路,过往车辆一律给他让行。我跟着二姐夫后面,总是提心吊胆。每次二姐夫过了马路在路那边等我好半天,我趁车流稀少之机,快步地过了马路。
  在荆沙市穿行了一个小时,二姐夫把我带到了大姐所在的医院。大姐招待我们到医院食堂吃午饭。
  我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大姐很疑或地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复读?
  她告诉我,已经给我联系好了上县城一中复读班复读的事,早给我寄了信。
  然而,我没有收到大姐的来信。前面已经说过,父亲收到了大姐寄给我的这封信,没有交给我。父亲隐匿了大姐给我的来信,心里也有些不安,反复向我强调:如果你能保证复读考上大学,家里砸锅卖也支持你复读;不能保证,就老老实实学木匠吧。以免又荒废了一年。
  二姐夫说,想回去复读,还来得及。
  我长叹了一口气。
  在面临人生的第一次选择关口,18岁的我第一次向命运妥协了。也许命该如此,我不想再回去复读,复读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选择了继续随二姐夫到远方去学手艺。
  那时候,我不知道,我没有读大学,后来也能在荆沙市工作,待遇与单位读了大学的人差不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冥冥之中,命运的一种安排,还是我百折不挠的个人奋斗使然?
  当天下午1点,我们乘上了去当阳的班车。长途客车的行李箱在车顶上。我们的木匠工具担子除了扁担,其它都放在了车顶。车背后有铁质爬梯,二姐夫先爬上车顶,我在车下把工具递给他。车顶上有防备行李丢失的绳索网兜,二姐夫在车顶上把工具一一绑牢,下车坐到了座位上。
  客车进入当阳地界,一路上山路弯弯,坐在车上摇摇晃晃。18岁出门远行乘坐长途汽车的记忆,我终生难忘。以致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格外想乘坐长途汽车出门远行。闻到汽油味,听到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有人说过,身体或者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我这大半生,身体和灵魂几乎全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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