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寻根究底

　　此刻，无魂尸邪的操纵者似乎发现了高手环视，乐声一变牵引着无魂尸邪顺着东南方向离开，脚步很轻，几乎无法察觉。四人目视尸邪离开，各自心思迭起。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靛衣青年盯着容景初冷声问道，眉宇间尽是不把人放在眼中的狂傲。
　　尸邪逃走，水明澈正感到恼火，又听到靛衣青年毫不掩饰的狂傲之语，索性跳到他面前，道：“本少爷专接挑战，想打架就来啊！”
　　“哈哈……”靛衣青年放声大笑，“从来只有我云落庭如此说话，你可知这句话的分量？”
　　“等你有命活着回去再接着说，我会给你权利。”水明澈秀气的脸上也是不落人后的傲然。
　　云落庭看他一眼点点头：“你的剑法确实有说这句话的实力，改日我定要讨教一二。”转向容景初，“阁下可要赐教？”
　　容景初淡淡一笑：“在下才疏学浅，本是为无魂僵尸而来，不多做他想。”
　　“既是如此，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云落庭扬眉挑起一抹英气，他看得出来容景初身怀绝技，但此刻尚不是挑战的最佳时机。
　　容景初便将无魂尸邪的来历与惧怕之物简单讲了一遍，最后道：“操纵者就在附近，必须找到他才能彻底消灭尸邪。”
　　“多谢。”云落庭说完转身就走。
　　“兄台请留步！”容景初拦住他，“云兄对尸邪了解不多，不如我们一起寻找，也好有个照应。再说，我们武功低微尚需云兄保护。”
　　“带路。”云落庭也不拖泥带水，干脆爽利。
　　容景初白玉箫入手，道：“请。”
　　水明澈转到冷雩身边：“雩儿，你累不累？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好呀。”冷雩浅浅一笑，羞煞满山碧树繁花。
　　容景初无奈一笑，转目只见秋泠雪正看着他，不由脸上一热。“泠雪，我们走吧。”
　　“好。”秋泠雪垂眸淡淡一笑，很是柔和，然后追着冷雩前去。
　　走了许久，众人决定稍作休息再寻无魂尸邪，于是……
　　“喂，你们四个不可太过分啊！”篝火之上，肉香四散，水明澈悲鸣着在一边翻动烤肉，忍无可忍的抱怨着。
　　“愚兄万分相信师弟的本事，这点小事师弟做起来一定得心应手，师弟可千万别让愚兄失望哦！”容景初坐在树梢把玩着白玉箫，一身浅黄衣衫衬得他愈加温润。
　　“哇，你个容小鸟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相信就自己来动手啊！你们不可欺我太甚啊！”水明澈气得全身乱颤，“雩儿，你——你——你，你都不为我说句话吗？”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干嘛？”冷雩柔声笑笑，但还是接过了树枝认真的翻着上面的烤肉，“云公子，你坐过来些，吃点东西。”
　　“多谢姑娘。”云落庭不再客气，坐过来，冷雩将手中熟了的野味全部给他，引得水明澈一阵眼馋。
　　秋泠雪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与她熟知的人才知道她这会在暗自运功恢复体力。
　　“容景初，你对尸邪似乎格外熟悉，不知何故？”云落庭问道。
　　“当年无意间听到过这样东西，后来多方打听才知晓此物来源，知其凶恶难缠便留了心。”容景初解释道，“后来此物一度失去踪迹，想不到前来西滨居然会再次见到，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这害人之物离开。”
　　“哦？有什么办法找到他？”水明澈问道。
　　“无魂尸邪出现时总会带着奇异乐声，但不谙其道乍闻乐声必会影响心智，此事倒是难办。”容景初微皱眉毛。
　　秋泠雪忽然睁开眼睛：“以乐破乐如何？”
　　容景初摇摇头：“不可。操纵尸邪之人功力异常深厚，若要以乐制乐至少要与他功力相当，否则必反受其害。”
　　云落庭听得认真，问道：“强行攻入可行？”
　　“或许是一个方向。”容景初点点头，忽然一笑，“云兄武功盖世，倒是可以一试。”
　　周围忽然静谧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未及言语只听一人笑道：“哎呀，在下真是荣幸之至，能得这许多佳人豪杰顾目。”
　　水明澈冷哼一声：“切！还以为是哪个英雄豪杰前来，想不到是你这个笑嘻嘻的坏小子！”
　　冷雩扑哧一声笑道：“羽公子的事可处理完了？”
　　来人居然是离开多日的羽弦歌，他四下抱拳一礼，而后道：“本就无甚大事，已经处理好了，今日追着无魂尸邪而来，想不到会遇见二位。在下羽弦歌，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众人自报姓名之后纷纷见礼。羽弦歌一一问候，目光最后在秋泠雪脸上多停留一瞬，道：“秋姑娘之名如雷贯耳，弦歌仰慕许久，想不到会在此相遇，真是缘分不浅！”
　　秋泠雪颔首：“观羽公子形色也是光风霁月之人，日后要仰仗的地方一定不少，泠雪先行谢过！”
　　“好说好说。”羽弦歌谈笑间异彩神飞，忽然道，“尸邪在那边！”
　　忍了多时的水明澈问道：“请问一下羽大公子怎生知道尸邪在哪里？莫非你与他是亲戚不成？”
　　羽弦歌回头看着水明澈许久，直到水明澈全身汗毛都一个个立起来才收回目光，淡淡笑道：“我与他是不是亲戚我不知道，但我在初次见到的时候就在他身上撒上了玉陀罗花的花粉。后来通过花粉特殊的气味我一路追踪，终究失去了踪迹，今日偶然发现气味追踪而来才遇上诸位。”
　　水明澈顿时惊奇道：“怎么追踪？”
　　羽弦歌笑笑：“此乃商业机密，自然要保留神秘感了。”
　　“切，故作神秘！”水明澈撇撇嘴，不甘心的坐在冷雩身旁。
　　两人废言不少，云落庭一语不发当先走去，容景初紧随其后，羽弦歌不甘落后追上去。秋泠雪和冷雩迅速的熄灭地上的火，也紧随在后，最后只剩下茫然的水明澈大叫而来。
　　走了不知道多远，出现在六人眼前的是一个黑洞洞的地穴。云落庭立即就要跳下去，羽弦歌忙拉住他，道：“云兄且慢。”
　　云落庭挣开他的手，道：“为何？”
　　羽弦歌也不解释，折扇入手，一股真气涌入地穴，时间不久道：“可以了，我们下去。”
　　云落庭迅速跳下去，水明澈、羽弦歌、冷雩紧随其后。秋泠雪站在洞口向下看了看，道：“衡尘，这洞穴好生邪门，东南巽位多了一寸，连带着整个布局都偏离了轨道，诡谲也。”
　　“也就是说这个洞穴不是临时采用的避难处，而是预谋许久的危险地？”
　　“也许只是巧合。”秋泠雪语声淡的连她都无法说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在蔚县黑市听到的消息，再结合今日发生的一切，莫非这一切都是有目的而来？
　　眼看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容景初道：“我们且进去，随机应变。”
　　秋泠雪点点头，纵身跃下，跟在四人身后，在她身后是容景初。沿着幽暗漫长的地穴走了半晌，还是没能走出坡道。又走了向地下大约半里左右，才勉强脚着地。
　　坡道中没有任何亮光，六人目力虽强，也觉不习惯。不过他们身上的名贵之物也不少，水明澈左手握着冷雩的右手，右手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光莹润，照亮周围丈余天地，竟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珠光柔润，映得两人脸颊仿佛罩了一层轻柔薄光，两人对视一眼，在这漆黑不见天日的幽暗窄道中，心情竟是说不出的柔和平定，水明澈不由握紧了冷雩的手。
　　“大约要到尽头了。”
　　凝视着地面湿度、走势，羽弦歌低语一声。仿佛要与他的言语呼应，就在“了”字刚落之时，眼前劲风凌厉，无形的气劲自对面黑暗处灵蛇般噬出。
　　云落庭踏前一步，肩头一动，神邈剑离鞘而出，“叮”一声封死气劲来路。水明澈衣袂一动，真气四溢夜明珠自行悬在半空，右手一招，敛樱流云刃滑入掌中，剑身轻盈一颤，鸣出一道剑吟，护在冷雩身前。
　　羽弦歌折扇轻握，神色淡定，向前方黑暗处悠悠笑道：“在下与友人特为无魂尸邪而来，并无丝毫恶意，还望主人现身一见。”
　　许久，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才慢慢传来：“哼，小娃儿剑法不错，可惜在古洞里也只有送死的份，剑法再好也救不了命。”
　　云落庭默不作声，容雪两人静观其变。羽弦歌淡淡一笑：“承蒙主人夸奖，但是此路我等不可能退却，只好向前了。”
　　又一阵安静。
　　黑暗中声音冷冷一笑：“那就留下你们的身体吧。”
　　羽弦歌心中一凛，面上却微笑不变：“前辈态度如此强硬，难道真的再无转圜余地么？”
　　“除非给我仪月容珠，否则死路一条。”老妪冷冷一句。
　　“仪月容珠？”容景初讶然道，“此物乃是救命的宝物，不知前辈可是有人待救？”
　　“算你小子识货，但这与你无关，只需拿来便可。”
　　容景初微微摇头：“难！”
　　黑暗中的声音突然刺耳起来，厉声道：“年轻人，你说了这么多莫非是知道仪月容珠下落？”
　　“不知。”容景初淡淡道。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罢了，你们叫什么？”
　　“在下容景初。”
　　接着除了秋泠雪之外全大家也各自报上名姓。
　　云落庭看了容景初一眼，也终于回答：“云落庭。”
　　“……云落庭……云落庭……”黑暗中那声音沉吟了片刻，忽然道，“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是苍天怜见，我终于可以给少主报仇雪恨！”
　　云落庭心头一震，这名老妇果然就是他追寻多时而不得的人，当下道：“她在哪里？”
　　“她……哈哈……你还有脸问她，为了你少主背离黑流，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你现在才来找她，已经太晚，太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老妇言语混乱，似乎疯癫。
　　“告诉我她在哪里？大司命！”云落庭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容景初心中不由微微一乱，虽然初次见面，但是这个人身上的傲气已经根深蒂固，而这个大司命的话似乎已经影响到他的心智。但是他们所言之黑流，莫非是黑流仙教？回首只见秋泠雪也是一副不得解的模样，心头微沉。
　　“她在哪里重要吗？当年你可是对她恨之入骨，现在又假惺惺的来找她做什么？难道还想再杀她一次不成？！”老妇的声音瞬间变得阴森诡怪。
　　水明澈借着明珠的光芒向前探了探，诡异的气氛一出，他便感到冷雩握着他的手明显一颤，自然是被那气氛惊到。他本来就对这个地方很反感，这下那黑暗中老妇吓到冷雩，他握紧冷雩的手，气呼呼道：“死老太婆，有种出来单挑，藏在背后装神弄鬼恶语伤人算不得本事！”
　　“小子狂妄！”老妪的声音又怪异了许多，云落庭握着神邈的手明显在发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他身侧的羽弦歌看了众人一圈，反倒镇定了下来，走到云落庭前面，淡淡向黑暗中道：“前辈只管提出要求便可，没必要恶言伤人。”
　　他平时待人处世温文尔雅，骨子里其实却骄傲倔强得很。他不想做无谓的冲突，所以语气一直十分客气。但这老妇不顾别人隐衷，对云落庭恶言相向，他心中甚为不快，口气也冷淡了许多。
　　黑暗中突然没了声响，沉静了半晌，一个身影飞掠而出，在明珠的光芒下能辨得出是一具尸邪。紧接着一股腐尸的气味直扑六人，云落庭神邈光影闪动，将他阻挡在五步之前。
　　那老妇依然语气不变，悠悠接道：“若有充足条件，老身也不会在此坐等你们，玉陀罗花粉虽然难寻，但还难不倒我！”
　　她这句话一说，羽弦歌也不由一惊。玉陀罗花粉是他常用的追踪之物，但至今无人能一眼看破，这老妪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他心念电转，神色却冷淡如故：“在下的本事还多得很，恐怕前辈要失望了。”
　　当下折扇一合迎上尸邪，不出片刻便打得火热，羽弦歌不但要躲避尸邪的攻击，还要留心老妪是否会突然袭击，一心二用，出手自然慢了下来。容景初与秋泠雪对视一眼，默契自在心中。一人身形如闪电闪入洞中，秋泠雪短剑出鞘拦在洞口。
　　“当心。”水明澈忽然游弋到羽弦歌身边将他推开，但他却没有躲过，胳膊上生生被尸邪撕下血淋淋的一片，痛的水明澈“哇哇”大叫。
　　老妪一笑：“怎样？劝你们还是放弃抵抗，乖乖受死才不会受苦。”她的声音暗沉嘶哑，毫不受听，但无论如何语气之下，语调却始终平稳不疾，隐隐然大有气度。
　　秋泠雪眼神一冷，剑锋宛如万点金星般向尸邪刺出，眨眼数招已过，尸邪被逼得退了十余步，再起来时行动已缓慢不少。
　　“水明澈，你怎么样？”冷雩听见水明澈受伤，当下使出“冰环玉指”打退尸邪，瞬间到了水明澈身边，看见他鲜血淋淋的右臂，不由急得眼泪花直打转，忙拿出伤药替他包扎起来。
　　听到动静老妪大惊道：“这招式？秋泠雪，莫非你也来了？”
　　秋泠雪不语，其他人虽惊讶老妪识得秋泠雪，却无人问出声。
　　老妪继续道：“是了。你满手鲜血为江湖所不容，今日又遭七夕剑盟悬赏，自然不敢承认身份。”
　　秋泠雪闻言剑锋一抖，冷冷道：“若是你说出谁在幕后指使你，我或许会将仪月容珠的消息告知你。”
　　“哼，杀了你我同样能得到仪月容珠。”老妪冷哼，乐声愈加诡异起来。
　　“剑，在你手中也不过是剑!”云落庭忽然跃到秋泠雪身边冷冷说了一句，下一瞬他已迎上向着秋泠雪杀来的尸邪。
　　秋泠雪微怔，忽而一笑，“剑在我手中自然只是剑。”
　　羽弦歌见他连累水明澈受伤，一时心里又急又愧，出手再不容情，与云落庭配合得默契十足，可惜尸邪刀枪难入，两人一时也陷入了苦战。
　　秋泠雪见洞外情形已在掌握之中便闪身进了洞中寻找根源，就在她进入洞中时，突然从四周窜出十数名人影，来得无端，也不管双方是何人，见人便直袭攻击，交错连环攻击众人。一时云落庭和羽弦歌又要打尸邪又要应付神秘人，交手之间，发觉对方目标竟然是尸邪。
　　云落庭应招之间，发现对方多次避开攻击，似是对他的武学有所熟悉，惊疑之下，直觉看向羽弦歌少方向，惊见情况似乎也是如此。
　　不明来历的神秘杀手出招狠戾，影响两人战力，几番交战之下，对方竟然将羽弦歌孤立出来。羽弦歌被四人围攻，立即凝起全部心神，招起护身真气，却见一道红光倏然出现，而红光在堪堪击中自己的时候飞速闪开，身后传来巨大的山石碎裂崩塌的声音还有老妪撕心裂肺的叫声：“你……你是谁？？”
　　“大司命……”云落庭不顾受伤冲向里面，在大约百米的地方亮起一圈朦朦胧胧的亮光。石壁之前，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媪躺在那里，颈上正有一个口子渗着鲜血，人已经奄奄一息。容雪两人站在石壁右边，看壁上痕迹应是与人交过手。但是能在他二人面前杀人，还能在两人连手中全身而退，这个人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云落庭无暇思考这些，也不想思考，他俯下身，道：“告诉我，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