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他们（十七）

　　中午王兴国和赵蓉商量了一阵租房的事，饭后就去找田家庆请假看房。
　　田家庆在公司有间自用的屋子，正关门上网打游戏，开门见是他俩便请进屋，问有啥事。
　　王兴国进去一看惊道：“又买了一台电脑来打游戏？屏幕是多大的？”
　　田家庆说：“二十四英寸。”
　　王兴国见是白色的苹果牌液晶屏，又问了主机，没敢接着再问。
　　赵蓉紧皱眉头扇着满屋的烟味儿，急火火地对田家庆说：“王兴国住的那个村庄要拆迁，推土机都来了，大喇叭也响了。那场面！像在赶破房里的一窝窝耗子们，前天停电昨天停水。我想今天下午带他去另看个屋子，事儿都刻不容缓了所以专门跑来请假。”
　　田家庆最近渐渐地有点像个领导了，笑呵呵客气地说：“请坐快请坐，话慢慢说天掉不下来。”
　　赵蓉说：“还坐啥天已经掉下来了。你是没去看啊！这几天一群一群的扛着箱提着包都在逃，场面十分震撼，真该拍个纪录片，将来一定是史料。”
　　田家庆笑了，问：“有这么严重吗？哪个村啊？”
　　赵蓉睁大眼惊惶地说：“黄村呀，不知道？报上给的官名是大学生群居区，民间戏称‘喜蛋孵化区’。真不知道？”
　　田家庆释然地笑了，说：“原来是黄村啊，当然知道，我们公司也是开发商之一。可是没听说出了什么事呀？哎对了，赵蓉你是学土木的对吧？将来用得上啊。”
　　赵蓉脱口问：“你们也搅和进去了？房东没事不等于租户没事，那里暂住人口才是主流人口，那里才是他们的家嘛，这些外来人口又要开始流动了，得给社会造成多大的不稳定呀？哎呀急得我都说跑题了，今天必须请下这个假，现在天气多冷啊，人不能没有窝。”说完扭头一看王兴国竟然坐下来专心地打起游戏来了，嘴还一歪一歪的显得他使足了心劲儿，过去抓住他的手生气的说：“危难时都你这号人国家还有希望吗？”不准他再打。
　　王兴国淡淡的说：“其实也没啥，都这样好多回了，那地方我本来就不想住了，租金不停地涨，赶公车要拼命，路又远，房又破，拆了好我赞成。”
　　田家庆问：“王兴国你是学韩语的吧，你说韩国出的三星显示屏到底怎么样？”
　　赵蓉更急了，说：“又扯这个，田家庆你怎么漠不关心啊？真差劲！”
　　田家庆提醒自己，赵蓉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人，爸说过和一般群众打交道要显得自己更有素质，他们情绪激动时你既不能示弱也千万不要掰理，要举重若轻淡处理。妈也说过，对那些可管可不管的事一笑置之放到一边去。于是笑道：“赵蓉真是个热心肠，派你个差，一定要协助王兴国把找房租房的事尽快办妥，好让他全心投入工作。去办吧。”
　　赵蓉嘿嘿一笑反问：“倒成你的好心了？也行，同意请假就行。”拉起王兴国走了。
　　两人出来到了街上，赵蓉乐的哧溜一笑，但不讲话。
　　王兴国问：“傻笑什么？”
　　赵蓉瞧他一眼更笑了，嘻嘻嘻盯住他问：“你不傻吧？”
　　王兴国说：“问得没头没脑。这要看遇到什么情况，人最难做到的是该装糊涂装精明，该装傻时他不傻。”
　　“去你的，你才精明呢。哎王兴国，我早给你想好地方了，去吗？”
　　“愿闻其详。”
　　“哎呀呀你还是个男的呢？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懂，你不会是个同志吧？”
　　“从来不是。”
　　“那好，我住的那个单元里，有个老太婆在五楼单独住着一个二居室。老人腿脚不便儿女又不常来，倒是我遇上了就扶她上楼。上回我帮忙拿东西去了她家，一看屋里挺整洁，什么都不缺。”
　　“别起歹意。”
　　“老实听着。我呀就说，老奶奶您该请个人，她说请不起，我说那我来吧，她说那可情好，姑娘你忒关心人了，我说我租不起您的房，她就问，您住六楼给多少钱？我说就一间不到十平方，是两人合租的，每月每人掏八百，她说六楼这人心太黑，又说套形是一样的，你们要肯来我这儿呀每人只收七百五。我一想她也够黑的。”
　　“一人省五十，快去吧。”
　　“听着！前几天你不是因为又要搬家弄得心情黑灯瞎火的吗？我就又去了，说好租一间一千二，再帮她做些家务。今早老奶奶回话了，说姑娘快来吧。我说我还有个未婚夫，等商量好了就来。怎么样？去不去？”
　　“说我吗？谁是你的未婚夫啊？”
　　“哎呀非常时期嘛，咱就扮一回又咋啦？看过《潜伏》啊？去？不敢？”
　　“去是肯定不可能的。”
　　“不像真男人！”
　　“咱还是正经去找房吧，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你都不知道我家有多穷，我还欠着学校的债呢，连毕业证都赎不回来，我俩不能让美好的爱情因为穷变得悲壮。”
　　“只要你出四百？”
　　“倒是很诱人。”
　　“我也来住，更诱人了吧？”
　　“到底看上我哪点儿了？”
　　“说不清，很朦胧，真要看清也许就不喜欢了，你可要抓紧，机不可失。”
　　“这个决心实在不好下。”
　　“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怕啥嘛？难道我是坏人吗？狗东西你亲过我现在装？”
　　“赵蓉你是一个特单纯特好的人，很容易上当。”
　　“只要你不让我失望，我就不会上当。”见王兴国不说话推他一把又说：“你上哪儿去找房啊？租得起吗？离这儿几十里外的破屋都不便易，每天还要搭上大把时间，一月的交通费也不少，挤车转车，这不是在冒傻气吗？去吧？”
　　“你这是再巧用利弊权衡来劝人就范，目的大大的不好，是故意的。”
　　“动心了？”
　　“还是下不了决心。”
　　“穷倔啥呀？”
　　“那好去看看再说。赵蓉我是真怕连累你。”
　　“多虚伪！”
　　两人笑着去了。
　　王兴国和赵蓉在公交车站遇到了孙明和赵青，双方对看一眼，男的都不开口，女的倒打起招呼来了。
　　赵蓉说：“赵青，你猫乖狗顺的跟着孙明一起奔向公司最糟糕的地方，意义好比肥料投进地里，贡献了自己，公司获得粮食，玉米土豆啥的，你们俩真不简单啊。”
　　赵青眼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睁得大大的，故意用双手捂住胸口，摇着头假装深情地迎上来吃惊道：“赵蓉，来送我们吗？忌妒了吗？就再给你俩个机会劝我们留下吧，假话屁话使劲儿地噪吧，然后你俩就滚开！”
　　赵蓉笑了：“呵呵呵，瞧你这个三八婆，放开一切去吧！总有些事和人令我们惋惜，总有些人生喜剧可以玩味。到乡下别忘了养几只下蛋土鸡，得闲提着土鸡蛋进城来看小婶，啊？”
　　赵青笑嘻嘻开玩笑骂：“八格牙路的赵蓉！不会来看你！”
　　赵蓉问：“啥意思？”
　　王兴国解释说：“在学日本人骂你。”
　　赵蓉又笑了，问：“这是要去哪儿？”
　　赵青说：“先回去取东西，然后搬到厂里去。”
　　赵蓉看公交车还没影儿，就把赵青拉到一边说：“孙明有老婆的信息早就公开了，他想自毁咱认真劝几回也就不管了，可是你破坏别人家庭就是反社会。你想想，一个要自毁的和一个搞破坏的凑在一起四处流窜，政府有关部门多担心啊？还是别去了让给王兴国和我吧，那里适合我们发展爱情。你俩去算什么嘛？最多算私奔了一小段路，你终究还得回来伤心，多不合算呀？”
　　赵青问：“终于说实话了吧？”
　　赵蓉恳切地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青加重语气说：“小妹妹，胖妹妹，傻妹妹，你真以为除了白天就是晚上没有黄昏没有黎明？世上除了好人就是坏人？除了被你正确过的就都是错误的？傻妞，大姨妈我告诉你，有一种婚姻是被迫，有一种同情会升华，有一种私奔是抗争，有一种面对是无畏，有一种脚步叫坚定，有一份讨厌送给你。不要总是看着孙明不顺眼，他比你们都真。猪妹子啊，我们的这份感情因现实而痛苦，因向住而不顾。猪妹子啊，你看不懂生活真可怕，妄加指责真可恨，你这个肥妞真烦人！”
　　赵蓉问：“你和他有这么崇高吗？不是缺心眼吧？孙明像个好东西吗？不是吓你，从古至今怀着不良动机的人都很狡猾，像披着羊皮的狼，那是为了要吃你。”
　　赵青严肃认真地提醒说：“请尊重我的智商。”
　　赵蓉又笑开了：“认错了路又跟错了人还情有独钟地奋勇向前？智商正常？”
　　赵青问：“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赵蓉摇头：“没有，就是看着心里别扭不吐不快。”
　　这时孙明喊“车来了。”
　　赵青跑去一同上了车，又从车窗里探出头说：“赵蓉，你们真的很烦人。”
　　车开走了。
　　王兴国问：“你们说什么呢？”
　　赵蓉说：“看着不顺眼给她添点儿堵。”